顾文澜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杜若,生怕错过了什么。
杜若不疑有他,回答说:“付大人经常带着小公子过来品尝,偶尔与奴婢谈过几次。”
事实上,付习原在京城里可谓是名气很大的,很多小姑娘?这位付大人充满了幻想与仰慕。
虽说他带着孩子过来,一定程度上劝退了一批人,但依然有无数小姑娘为了他趋之若鹜。
“付大人没有妻妾吗?”顾文澜抬起手腕,摸了摸下巴。
付习原的孩子出现得突然,她总怀疑其中另有乾坤。
“回郡主,并没有,付大人说这个孩子是他之前的夫人所生,因夫人病逝,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杜若声音好听,带着一丝丝不属于京城人的柔声口音。
顾文澜闻言,勾了勾唇,“以后付大人带小公子过来时,客气招待着,其他的不用管。”
付习原和他儿子的问题,她终究是放不下。
“这……”杜若神色犹豫,“郡主是想让在下的……”
“想什么啊?”顾文澜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付大人也算是我的一位朋友,只是让你关照一下,想到哪里去了?”
不管付习原身上有什么毛病,最起码如今他是天子跟前的宠臣,炙手可热,客气一点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杜若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深含歉意道:“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郡主恕罪。”
“没事,”顾文澜说道,“你谨慎一点,本就无错,怪本郡主之前说话不清不楚的,让你误解了。”
把这个话题揭过后,顾文澜与杜若有说有笑的,当然,在此期间,顾文澜还亲自探望了杜若的弟弟杜衡。
杜衡年纪较小,面色泛白,双目紧阖地躺在床上,双手瘦得不似正常人,这会儿睡得正香甜。
杜若低声对顾文澜解释道:“弟弟这段时间服了药,情况有所好转,大夫说要让他每天睡得安好,绝不能打扰他,不然不利于他的病情康复。”
“这样啊,”顾文澜叹出一口气,眸中染上星星点点的怜悯与温柔,语调轻轻似水,“本郡主也非神医,无法治好杜公子的病,唯有派遣大夫经常诊治,方能一尽我的心意。”
顾文澜这般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话,本就令杜若感激涕零,不曾想到,顾文澜还想着让大夫经常过来给杜衡看病,恩情愈发无法回报了。
于是杜若哑声道:“杜若替杜衡谢过郡主大恩。”
这么小的孩子,偏偏得了这种病,整天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动也不能动,实在是可怜得很。
“不必感谢,杜公子如果终有一天彻底康复了,你再来感谢也不吃。”
怀着重重心思,顾文澜与杜若走出了房门。
而今临月楼的生意越做越大,盯着它的人只增不减,寻思着一些得红眼病的人见不得别人好,指不定耍什么小花招,顾文澜吩咐杜若说,老老实实地做生意,若遇上上门挑衅的,不用害怕,直接轰走就行了。
虽然没有办法直接报上顾文澜的姓名,但这声势,却能借来用用,以解危机。
自然,晋阳公主与顾文澜,无论报出谁来,没有多少人肯得罪这两尊大佛。
杜若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等到下楼时,顾文澜巡视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大厅,以及装潢精美更甚之前的楼阁顶层,不禁露齿一笑。
临月楼在她的强势干预下,逐步凸显出前世开满全世界的龙头老大的特质。
“杜若,你还没有字表吧?”顾文澜临走之前,忽然问了杜若这个问题。
杜若一愣,不知顾文澜所言何意,于是如实回答:“回郡主,杜若无字表。”
“你好歹也是我身边跟着的人,今日本郡主人逢喜事精神爽,特意赐你一字,”顾文澜支着下巴,凝眉深思,“不如就叫——若初,赏尔若光初,不知可好?”
话音刚落,杜若连忙谢恩:“谢郡主赐字。”
杜若杜若初,新鲜出炉的杜掌柜面色欣喜,却压制着激动的情绪。
顾文澜点了点头,然后由身边的侍女扶上马车,接着马车哒哒哒地离开了临月楼,儿杜若却一直看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熙祥宫中,拓拔瑶姬心神不宁地陪着建安帝吃饭。
一月到头,建安帝来她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拓拔瑶姬也习惯了建安帝的冷落,如今建安帝也不知抽了什么风,隔三差五就来她这里,看上去好像很宠幸她一样。
实际上呢?拓拔瑶姬心中明白,建安帝压根就不喜欢她,单瞧着这些天明里暗里驻扎在她寝宫附近的侍卫多了多少倍,便可知这位帝王的心思。
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异国公主,还是一位来自战败国、曾经视为生死仇敌的公主。
拓拔瑶姬只就规规矩矩地服侍皇帝,其余的,想也不用想,动也不敢动。
她不安的是,北罗真的要完蛋了吗?她的姐妹,她的哥哥弟弟们,真的是气数已尽,命中注定该被大魏所擒拿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眼神飘忽地喝着汤,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建安帝可不会一直这样。他冷声问道:“和妃,有什么事,值得你想这么久,连朕都顾及不上了?”
天子询问,拓拔瑶姬方才如梦初醒,轻声回禀:“回陛下,臣妾刚刚想着皇上呢。”
“想着朕?”建安帝放下碗筷,递过馨萝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漱了口水,接着才继续说道,“朕眼瞅着和妃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是心有情人,没心思陪朕说话呢。”
此话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不提满殿宫女内监跪地请罪,就单单是拓拔瑶姬自己,也不得不请罪。
“臣妾的心中,只有皇上一个人,以前臣妾想着北罗,想着大哥,而现在,臣妾的心,唯有皇上才可想一想了。”
拓拔瑶姬淡淡道。
虽然她刚刚说了谎,但其实也算不上假,她从北罗自请和亲远嫁他国,再到现在的北罗覆灭她的心情远比其他人还要来得更加沉重。
痛苦吗?或许吧,悲伤吗?应该有。毕竟是生她养她的故乡,如今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她确实很难释怀。
但让她仇恨,她也做不到,毕竟在北罗她是不曾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纵然身为公主,自由尊严皆无,这样的日子,有谁愿意过下去呢?
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拓拔瑶姬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建安帝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诚惶诚恐的拓拔瑶姬,眸光暗沉,脸色紧绷,看不出什么,许久才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
拓拔瑶姬缓缓站起身,然后她耳边传来建安帝的声音:“你们全部退到外面去,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进来。”
“是。”常利群挥了挥手,宫人鱼贯而出,把寝宫的大门牢牢地关紧了。
殿中烛火摇曳,静默无声,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拓拔瑶姬暗自不安着,不明建安帝此举何意,只是垂首敛眉,不敢出声。
建安帝笑了,笑得漫不经心,“和妃,自打你进了宫,朕对你如何啊?”
他这几天会一直过来熙祥宫,无非是另有打算,而现在,也到了摊牌的时间。
“回陛下,臣妾多亏有陛下的照顾,才有锦被玉枕的福气可享。”
拓拔瑶姬斟酌着,回答道。
扪心自问,建安帝对她还不错,虽无甜言蜜语,更无荣宠恩爱,却也未曾亏待过她,让她位居妃位,享受荣华富贵。
这样的日子,那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和妃既然明白今时今日的富贵是源自谁,那就好办了,”建安帝一字一句道,“金屠查明始终不肯投降大魏,还在梗着脖子要和亲公主,你身为大魏妃嫔,又是北罗公主,不知可否替朕,说服他?”
金屠查明是骁勇善战的猛将,对北罗忠心耿耿,一力扶持北罗大王,这样的人才,要是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建安帝不放心。
并且,人才多多益善,眼下有邵彻舅甥正常,倒也无需烦忧什么。
可是,人终究是会变老的,建安帝总要培养新一代的将领,将来可以接过他们的班子,撑起大魏。
金屠查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作为异国人,身份敏感,如果敢做对大魏不利的事情,文武百官不会放过他的。
建安帝会选上他,毫无疑问是揭过深思熟虑的。为将勇敢,善谋略,身份特殊,种种条件,这样的人才,要是不妥善运用,那真的是遗憾。
而要说服他,大魏人出动是不可行的,唯有北罗人说话,金屠查明才会听。
拓拔瑶姬一愣,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建安帝重兵把守,多半是有监督之意,观察她有没有不臣之心。
想到这里,拓拔瑶姬抿了抿唇,淡淡道:“臣妾愿替陛下分忧,助陛下一臂之力。”
“好好好,和妃有心了。”建安帝大喜过望,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