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四班的试卷收得极为慢,在其他班考试的四班学生纷纷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待到全部结束,大家才熙熙攘攘走进教室。

几个女生绕到时澄月位子前:“晚上去唱歌?”

时澄月下意识转着手里的笔:“不去。”

“难得开学考,停了晚自习,过了今天可就没法出去玩了。”

时澄月嗯了声:“但是今天下午林凯然会在操场打球。”

“还来这招啊?”

“时澄月,我觉得要是他第一次不上钩,那就说明人家不是颜控,你还是另谋他路吧。”

“别给人送水了,送钱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信这个呢。”

祁嘉虞对这事儿最有发言权:“怎么可能,那占卜师把她性格特征一说一个准,她那天大半夜不知道抽什么风,连发十条消息跟我说她一定要想办法追到林凯然。”

“......”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着,话题转变得飞快。

时澄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看着手中的涂卡笔才回过神来,她伸长脖子瞧了眼,那个男生好像还没走。

“同学,你的2B!”时澄月的桌前被围成了一个圈,她的声音湮没在女生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中,她以为那人没听到,又加重了声音。

男生侧过头,最后抬手从两个女生的肩膀之间穿过,朝她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长指,手背上攀附着微微凸起的淡青色经络,白色机械表扣在手腕上,再往上还套着根红绳,上面挂了个金色的小老虎。

时澄月多看了一眼,正要将笔放到他掌心。大概是在空中僵持许久,他动了动指尖,微凉的手指贴过她的掌心,两人的五指指腹短暂相贴又迅速分离。

时澄月想起身,祁嘉虞搭着她肩膀问:“中饭吃什么?”

“中饭、吃什么?”眼见她没反应,祁嘉虞又哎哎两声,“干嘛呢你?”

时澄月把目光收回,挪向她:“老地方,三食堂。”

女生意有所指:“不是帮你打探过了吗,林凯然喜欢在一食堂吃饭。”

时澄月目光露出几分好笑:“我还不至于为了追个男人去一食堂。这么差的伙食,喂猪呢。”

后头两个男生搭伙出去吃饭,听到这话停下脚步:“时澄月,人身攻击啊。”

时澄月:“怎么还有人主动凑上来让人骂的?”

几个人笑做一团。

·

下午四节课后会有一个长达四十五分钟的自习时间,没有老师值守,时澄月和祁嘉虞光明正大地逃了这节课,两人蹲在篮球场边,把装了好几本书的书包当坐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神却望向正在打球的男生们。

男生们穿着短袖短裤,骨骼青涩,在球场上说笑打闹着。

下过雨后的夏日傍晚特征明显,烧成紫红色的晚霞当之无愧成为少年们肆意飞奔时的背景。

在看球的不只是时澄月和祁嘉虞,周围还站着一帮女生,看着有些眼生。

时澄月用冰水捂住自己的脸降温:“这么热的天,不在教室里学习非要跑到操场上来看球。”

祁嘉虞:“那你也没学习啊。”

时澄月振振有词:“可是我看男人的目的是为了学习。”

祁嘉虞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来了。你也别太把那算命的说的话奉为圭臬了,没准还没我家楼下贴膜的好使。”

晚霞突然消散,厚云降下来,天空中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不过一会儿,真有雨丝落了下来。

祁嘉虞开始咒骂这鬼天气。

眼睫上沾了点水珠,时澄月胡乱抹了把眼睛,反手戴上卫衣后的帽子,腿有些酸,换了个蹲的姿势:“可是我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成绩真的很好,那时候我最好的朋友叫林小慧。”

祁嘉虞:“?”

“林是大姓,你撞见几个姓林的朋友有什么奇怪的!”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祁嘉虞心说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她又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绩下降的?”

时澄月想也没想,胡口一诌:“认识你之后。”

祁嘉虞冷笑一声:“哦,这样,原来还是我的错呢。”

两人正有来有回地说着,一个篮球突然脱力,伴着人群中的惊呼,篮球直直朝时澄月的方向砸过来。电光火石间,时澄月瞳孔一缩,没有准备好的她头皮发麻,凛冽的声音像咆哮的巨兽在她耳边叫嚣。

又像上次一样。

这是时澄月第二次来看林凯然打球,第一次就是一周前来拿新教材那天。

那时候六班的男生在操场打球,时澄月和祁嘉虞照例坐在球场边聊着天。

他的球砸向了时澄月,又被飞奔而来的他挡住。就是这样的一个小插曲,让时澄月和林凯然有了短暂交集。

而这一次,意料之中的疼痛依然没有来袭。

时澄月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手背遮挡住她大部分的视线,球滚落在地又悠悠打着转。

满头的汗水慢慢淌下,他毫不在意,只是随意用手臂一擦。

时澄月咳了两声,白皙的脸颊上透着薄红,两手背在后头摆了摆。祁嘉虞拿过一边的矿泉水,塞到她手里。

时澄月牙齿咬着唇,细眉微蹙,自认自己应该将楚楚可怜这个形容词发挥到人生极致,摆出一副日剧中女生告白送情书的做作姿态:“你还记得我嘛,上周也是在这个篮球场,你给我挡了球,我给你送了水。那时候可是我第一次给男生送水呢,我长这么大还没和男生说过几句话,真的是紧张死了呢——”

林凯然抬脚把球扣在自己的胯间,眼神毫无分给时澄月的意思:“不记得。”

“不记得?你要不再想想......”

林凯然:“不用。”

时澄月不死心,她拿出手机:“那要不要加个微信以备不时之需啊?”

林凯然睨了她一眼:“我不用手机。”

这句话落下,他再没给时澄月说话的机会,径直走回篮球场。

时澄月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的背影,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个信号——别来搭理我。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居然连看我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祁嘉虞跟着小姐妹一起咒骂:“就是!真没眼光!”

时澄月气不打一处来:“事不过三,这棵树我时澄月不吊了!”

祁嘉虞激烈附和:“对!不吊了!”

气焰还没嚣张几秒,时澄月又丧下来:“那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林一砚,这里!”篮球场最里边,有人高声喊了句。

对上祁嘉虞挤眉弄眼的表情,时澄月突然福至心灵,余光迅速捕捉到身边经过的少年。她偏头望去,男生离她不过一米远,站在原地,衣袖卷到了手肘,脖颈低垂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

时澄月歪头看了他一眼,男生高而瘦,没有穿校服,套了一件自己的白色卫衣。夏风一吹,风沿着卫衣轮廓刮过,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干净挺拔的身形。

低头的缘故,时澄月看不清他的脸。她又回头和祁嘉虞交换了个眼神,似乎在说:“你确定?”

祁嘉虞张大嘴型:“林一砚啊!”

时澄月感叹,祁嘉虞真是对校园熟络到连路过的狗都能喊出一声名字。

她回过头,刚刚消散的水雾又生拉硬挤了出来,她继续维持着这副腻人甜嗓:“同学——”

男生抬头的那一刻,时澄月的声音兀得便和理智一起消失在夏日傍晚的风中。

时针划过五,路灯次第亮起。篮球在水泥地上砸出的沉闷声、男生们打球时的咒骂声、风过树叶颤起的簌簌声,都随之消弭。南面教学楼走廊上的灯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汹涌落在地面,他踩在斑驳光影中,像舞台剧徐徐拉开帷幕,而后名为宿命的追光灯准确无误地落在两人站立的方寸之地。

林一砚沉默地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对到一起。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头下勾着,黑眸清澈,瞳孔也亮。乖和冷然同时出现在这样的五官上,不显得矛盾,反而生出别样勾人的点。

时澄月突然语塞。

“同学,我......叫时澄月。”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零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