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男居士

余母转过身,冲余烟缓缓张开了双臂,“来,妈抱抱。”

自从母亲生病昏迷后,她和母亲说话都很难,一时要抱,她还有点害羞。

妈妈抱她的姿势很宠,会搂住她的头。

会让她想到小时候,自己窝在妈妈怀里的时候。

拥抱过后,许意把橘子剥好了,余母吃过橘子,又说想要喝酒,喝自家酿的花酒。

好在余烟已经想到了,来医院之前就去酒吧拿了一趟,现在就在车里放着。

她忙跑出去拿。

等把酒拿来,正好看到许意和母亲在一起坐着,许意还双眼通红,看到她来了就去一边了。

她给余母倒上了酒。

余母喝过后,眼眸明亮了几分:“宝儿,这酒怎么这么好喝?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余烟下意识又想起了某个男人。

因为她现在的酒的味道,都是靠着他那本笔记。

她没对母亲解释太多,只是细细的说了配方。

余母很唏嘘,“你是怎么懂这么多的?”

余烟:“在凌家学的。”

说起凌家,余母满口都是感恩和赞扬,感谢凌家把她的女儿养的这么漂亮,给了她女儿吃穿不愁的生活,说了很多很多。

还问她和许意最近都在做什么,问她们之后的打算。

在聊天之中,余烟恍惚觉得好像自己悲观了,好像母亲真的好起来了。

甚至母亲醒了很久,和她还有许意聊到了晚上一点。

她最近作息很好,每天晚上11点准时睡觉,一点就有点撑不住了,便躺在了妈妈的腿上。

妈妈抚摸着她的头,说起了她小时候。

“怪妈没本事,抵抗不了你的外公,不然,妈不会改嫁的。”

“宝儿,妈真的是对不起你太多。”

她闭着眼笑,“没有,妈比很多人的妈都好,以前日子苦,但我一直知道,我是您的宝贝。”

这话说完,就没有再听到母亲的话。

很久后,她再睁开眼后,母亲没呼吸了,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先是觉得合理。

她母亲后来的两年全靠药吊着命,每天就是在床上昏迷,哪里也去不了,说实话这种日子何其痛苦,现在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然后又觉得憋屈。

她和妈妈的话才刚说到一半,死神怎么就这么仓促的带走了妈妈?

她还没给妈妈说一声新年快乐。

那种又懵又混沌的感觉,伴随了她一周,直到母亲变成了一个骨灰盒放在了她手里,她的心脏才骤然紧缩,疼的离谱。

疼得她回不过神来,后来躺下休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过来。

已经过了一周。

可是,那种混沌又痛苦的情绪还在心口积压着。

身处在这豪宅里,人睡在松软的床上,可毫无幸福感可言,她觉得四肢酸痛无力,灵魂里有什么被抽走了似的。

从小杀猪宰羊,在村里里体会各种不幸,她其实就一直明白生命的脆弱,甚至母亲一年前醒过来还说,还是有钱好,能赚一年寿命。

母亲早就觉得自己该走了。

可是她希望母亲能好起来,她现在有了钱了,明娥也的确待她妈妈不薄,她好希望妈妈能过过好日子。

而且她妈妈生她生的早,才四十来岁。

后来许意来见她。

“烟烟,你看这个!我的天啊,我看到的时候,我都惊呆了!”许意一边惊讶的说着,一边从背后拿出了给她准备的礼物。

礼物上还套着金色的绸布。

再把布拿掉,竟然是个无比精致的木雕小人儿。

而木雕人偶的样子,竟然和她有七分相似。

看到这个,余烟呆滞住了。

最近她的脑海里,全都是自己和妈妈过去的回忆,就像层层叠加的阴云,在她的心海里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但这一瞬间,突然一道带着光芒的回忆冲了进去。

九年前,盛夏,蝉鸣。

她戴着个草帽悄悄跑进了某个男人的禅房。

把他吓了一跳。

但他看到是她时,却马上眉开眼笑,“大晌午的,不在家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小心中暑。”

她走到他身边,手上捧出去了一个带着泥巴的圆环,“我捡了一个好玩意儿,哥哥看看是不是文物。”

男人伸手去接时,也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她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在拿着一块儿红色的木头雕琢一尊佛陀。

“哇,哥哥你还会这个!”

“嗯。”他细细擦拭她送来的圆环,淡淡道,“以前学过雕塑,你想不想学,我来教你。”

说过,他又回头看着她,“袅袅真能干,这的确是块儿玉,虽有破损,但也值几万,你是想……”

他勾着笑,话虽然没说完,但她懂他什么意思。

“我肯定不会自己卖的!”她马上道,“这是文物,这个要上交!”

他笑意更浓,伸手擦了擦她那沾了泥土的脸蛋,“真乖。”

说着,他又从桌下拿了一盒清凉油出来,是他自己所做,他打开,蘸取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涂抹,“但还是要预防中暑,就是你不在意……”

话到此,他顿了顿,“你妈妈也会担心你的,爱惜自己,就是爱惜妈妈,嗯?”

当光冲散阴霾,她胸口积压的抑郁就像寒冰一般,噼里啪啦的碎裂。

眼泪猛然夺眶而出。

“这个,这个是……”

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也突然醒悟,自己那哭不出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的人生里,最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个给了她生命,给了她最无私,足够让她支撑生活里所有困苦的爱。

一个在她懵懂豆蔻,教会了她怎么做人,怎么为人,怎么爱人。

教会她爱的那个人,两年前离开了。

现在妈妈也离开了。

她……有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哭没用。

但眼前。

这个人偶,让她如灰烬的哀伤里,又燃起了火苗。

是不是,他一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惦记着她?

“意意!”她唇翕动着,“这个在哪儿来的?”

她突然情绪崩溃,许意一边给她擦泪,一边说,“我上周不是出差吗,在甘州那边从一个老教授手里得的,老教授说他是从纳木措那里的一个男居士手里买的。”

“这个人偶可遇不可求,据说只卖给有德行的人,而且卖来的钱,都会捐赠给当地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