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驰的一番话入了凌镜尘的心里,他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
而是脑海里,突然因此冒出了一个零零碎碎的画面,还有他母亲于晴,那趾高气扬令的话。
“我把你带到这个家,就是对你有恩。”
“你如果在你弟媳的卧室寻短见,我这个当妈的可不给你挽尊……”
“你要没了,别人说你欺侮弟媳,被人撞见羞愧自杀,我给你洗白不了!”
“咱就别说凌家和祈安的名声了,余烟一个清清白白的别人家的姑娘,都要因为你被毁尽名声!”
“就是那些悉心教育你的,你的那些师父、老师,得知你竟然是那样的一个人,你让他们的名声和尊严又往哪里搁?”
以及,还有了余烟带着哭腔的卑微乞求。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和大哥没有一点关系。”
画面那么的凌乱,一句又一句的话根本接连不上,可是他却能能明白是在说什么事。
再之后,是他五体投地的跪在了于晴面前。
而当这样的画面定格在脑海时。
他胸口有一口气突然就梗住了。
五脏六腑都在作痛。
记忆虽模糊,但其中的痛苦却那么强烈。
他好似化作了提线木偶,那些痛苦、压抑如墨如淤泥一般粘稠的情绪,就是看不见的绳,完全的掌控着他。
明白了。
完全的明白了。
为什么余烟清醒时,他会对这个女人那么抗拒。
道德的枷锁,是没有门的牢笼。
他冲不破。
——是我的错。
再次回想脑海里那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却是完全属于余烟的声音时。
他喉结一滚,“放肆!”
他突然那么冷彻的斥了景驰一声。
“别用你龌龊的心思,来揣摩我!”
“念在佛祖的份上,我原谅你的口无遮拦!”
他的声音那么严肃,充斥着怒意,但语气却能察觉出一丝丝脆弱。
“我说是以医者的身份来看余烟,那就是!”
他的气场突然涌现,景驰咽了口口水,对眼前的男人有了一丝惧意。
就像金刚怒目一般,令人畏惧。
可是。
马上就要得到心上人了,景驰也不愿输了气势。
他反驳:“你怎么证明!”
凌镜尘的喉结又滚了滚,眉目里也蓄上了一抹水雾,“我已经知道了,奶奶要撮合你和余烟的事。”
“你现在对我这样戒备,我能理解。”
“你如果真心喜欢余烟,你就算是怀疑我,也不该拍下那张照片,这一点只会让我觉得,你心思不净。”
“余烟与我熟识你也知道,过去她叫我哥哥,如果未来要以我凌家女儿的身份出嫁,那我更是她的兄长,她与我父亲不熟悉,那长兄就得担起一些,本该父亲履行的责任。”
“你景驰,现在过不了我这一关,明儿我会反馈给奶奶。”
“你在强词夺理!”景驰被激的拔高了声音,“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你就是不想把余烟让出去!”
凌镜尘的眉心缓缓皱了成结。
他的心因为这句话突然跳得特别慌乱。
如同景驰戳中了内心深处的心思一般。
可是脑海里景驰的话和那些模糊的回忆又在交织着,影响着他的情绪。
不好的情绪压不下去,是一种极为煎熬的感受。
会让人哪哪都觉得痛苦。
而这种情绪想要缓解,他只能远离余烟,远离那些会让他们之间出现恶名、悲剧的一切。
“这你多想了。”
凌镜尘再次开口后,声音的颤音明显了。
“我会去佛学院,等毕业后,若有缘分,我会出家。”
话是被话赶着说出来的。
就是脱口瞎说。
可说出后,他又被无尽的悲伤蔓延。
接着,他回眸,又深深的看了眼睡着的余烟。
然后不再去等景驰的回应,抬手,用力扣住景驰的手臂,把他拉了出去,关上了门。
两人都站在寂静的走廊后。
此刻情绪压抑的他极为崩坏不说,也因比景驰稍微高出几公分,气势更是盖住了景驰。
“再告诉你。”他压低声音,在黑暗里,用力凝视景驰的双眼,“你应该知道,我如果出家对于凌家意味着什么,奶奶绝对不允,你如果敢说出去一个字……”
“我让你永远得不到余烟。”
说完,他撞开景驰,大步朝外走去。
安排好许意的御风,此刻就在正门外蹲着吸烟。
气温骤降后,夜里冷的难忍,蹲下要比站着稍微暖一点。
御风刚察觉到凌镜尘出来,那么一回头。
就听到一道带着鼻音的颤音:“我很爱余烟。”
御风一愣,站起身。
“我很爱她。”
凌镜尘又说。
此刻的他视线涣散,看似是在和他说,又像是给自己说。
御风吐了口烟,“您……”
他想问他,是好了?
“我竟然为了她,会下意识说出出家,我的潜意识,在为她守着什么?”
“守着清白,还是守着忠诚?”
“我不能这样……”
一行清泪不受控的从眼尾垂落。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个女人,折腾的自己情绪难以自持,身体也虚弱至此,成何体统!”
御风皱眉,回:“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在宁山咱们见了不少为情所困的香客,甚至有些人,还精神失常住精神病院去了,更严重的,自杀,命都没了。”
“当年住持说过,世间人千千万,人人都不同,有些人就是很重情,这是无法改变的。”
这些话凌镜尘根本没听进去,他依旧呢喃:“走……”
“赶紧离开这里,赶紧……”
他越说,声音越小。
接着他迈开了脚步,但他忘记了这里有台阶,直接一脚踩空了……
一声摔倒的动静响起。
御风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从地上捞起,他已经没了意识。
御风的手正好扣着他的后颈。
他身上烫的离谱。
再碰一碰他脖子上的退热贴,真牛。
退热贴都成暖和的了。
同时室内,景驰不放弃,还是想去余烟房间看看时。
余烟却打开门,直接撞开他朝外跑了出去:“凌镜尘!”
……
余烟追着凌镜尘。
景驰拿着他的羽绒服追着余烟。
最后追到了凌寒山庄附近的小广场。
直升机在寂静的夜里飞去半空。
余烟跺着脚哭着骂:“混蛋,坏蛋!”
景驰看着手里的羽绒服,突然不知道该怎样给余烟披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