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儿子示弱,余烟哭泣的场面,却让于晴更觉得烦躁。
这一切似乎在印证着她们的一个猜想。
“把头抬起来。”她说。
凌镜尘便直起身子。双手撑在大腿上,姿态毫无任何攻击。
于晴探身,朝他的脸甩了一个巴掌。
打的也是明娥打她的那巴掌脸。
“电话里我给你说什么了?”
凌镜尘用舌抵了抵被母亲打麻的那半张脸,“我不会那样做。”
“我怎么信你?”凌镜尘,你是做哥哥的,你欺负别人可以,你不能欺负安儿!”
“过去他多懂事孝顺,帮着你爸运转整个凌氏集团,让你可以心无旁骛的在宁山逍遥,他走了,那一切都是你的。”
“如果他的心上人你都要抢走,你还是不是个人?”
“善良?”于晴冷冷发出笑声,“你要是真善良,你就该知道,这个时候你来看望余烟,会对她的名声带来更多的负面影响。”
“你应该能明白,你和余烟越界,顶多就是我这个当妈给你一巴掌,别人奈何不了你,就是传出去,你贵为凌家的大少爷,念及你父亲和凌家的势力,舆论的压力不敢太欺你,所有的错处都会被余烟一个人担着。”
“我再不喜欢余烟,她也是安儿喜欢的人,还和我都是女人,你如果有点良心,你就不会那么自私,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于晴起身走到了床边,厌恶的俯视着余烟。
但马上,她神色古怪的皱起了眉。
余烟的背部刚上了药,身上就穿着一套睡衣,没有盖被子。
她紧闭的双腿之间红了一片。
于晴抬起手遮住了口鼻,别开了眼,“还有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你说的不对。”余烟噙泪的眸含着含义,瞪着于晴,“是你觉得钱财重要,你才会觉得,凌祈安得不到的那些给了哥哥,是便宜了他。”
“你说哥哥是在你凌家的钱财庇护下才能逍遥,你真是,你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母亲,你作为他的母亲,你都没有去宁山看看。”
“如果你去过,你就会知道,一路从雪域神山冈仁波齐虔诚叩拜,来到宁山万佛寺的苦行僧,他们才是真逍遥!”
“你眼里嘴里都是你的小儿子凌祈安,你什么时候考虑过凌镜尘的感受,你又是否问过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你不用这么威胁他,我余烟和你们不同,就是你有一天把我挂在金城街头,脱光我的衣服,说我是人尽可夫的妓子,我都不会觉得羞耻!”
“我妈妈和你不一样,我妈妈是这样教育我的,她说人本是动物,人生来就没穿衣服,女人的清白廉耻,女人应该自己心里有数,而不该让世人来定义!”
“你也休想给我贴上什么标签!”
“只要我离开你凌家,我余烟找得到我的舒适区,我的世界,你靠你那些铜臭是进不去的,那里有虎有豹,我只要驯服它们,我就是再穿不上一件衣服,我也是那个世界食物链之上的强者,而你又算什么东西?”
说这话的姑娘,活脱脱一只受了伤试图报复的野性小狼。
这番话,让于晴和赵霜震惊了,是一种她们根本想不到的逻辑。
还跪在原地的凌镜尘也震愕的回过神,瞧着余烟流着泪却坚定的目光。
他喉结剧烈的颤。
那含泪的眸弯起一分,里面氤氲着自豪和骄傲。
那就是他喜欢的姑娘。
从小就是那样,漂亮灵气又有点小狼狈。
可就是散发着一种纯粹无比的光。
最终,于晴气得揉了揉太阳穴,扔下一句:“和我打嘴仗的时候还是想办法收拾收拾你的身子吧,脏死了,快来事儿了,也不知道用个护垫……”
语毕,她和赵霜走了出去。
但她们也没马上离开。
于晴气的眼花:“这余烟不是没读过书么,怎么那么会说!”
赵霜马上安抚她:“嘴上吃亏就吃了,但咱们这么一来,他们两个也就不敢去老东西那里说点什么了,老东西的如意算盘就破裂了。”
于晴点点头,和赵霜往前走了,“走吧,老不死的把我禁足了,我要是被她发现来过这里,指不定回去我父母那边说点什么。”
“我这次回去,估计最近也不敢来了,子柔那边,我去好好说说。”
于晴点过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不对啊,余烟有妈,她那个妈好像活着,虽然我没有打听过她那个妈,但你说,能不能利用利用她妈?”
“一个老不死的就够我烦了,现在多了个余烟和她一个鼻孔出气,我真的要烦死了!”
赵霜:“那就打听打听呗。”
……
室内。
凌镜尘站起身,步伐缓缓的走在她床边,然后蹲了下来。
绝对绅士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根本就没往她的下半身去看。
瞧着余烟那没有血色的小脸,他眉心皱起,薄唇翕动刚想说句话,余烟咬了咬唇,率先开了口:“镜尘哥哥。”
一开口就是哭音。
“我肚子疼……”
音落,凌镜尘的喉结重重滚了滚,忽然想起离开之前,她说她提前来了例假。
这次他才往她的腰腹去看,然后看到了那已经浸红了膝盖的血。
他双肩一颤,焦急问道,“怎么会来这么多,这不是该第三天了么,奶奶知道你来例假吗?”
“奶奶不知道,我没有说,例假来了那么一天,后来就突然又没了……”
余烟的泪珠子又开始往下掉,在难忍的疼痛中,她难以去思考别的情绪,只想依赖这个精通医术的男人,来拯救她。
“我疼的厉害,就没有这么疼过,你快帮我看看……”
男人马上起身,坐在她身边把她的手拿到了自己的腿上,手指扣在了她手腕上。
然而三秒后。
他满是担忧的眸先是一怔,手指也微微抖了抖,神色便被带着震愕的绝望所吞噬了。
余烟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了我?”
凌镜尘的视线也忽然呆滞了。
又是片刻。
两行清泪猝然的,从他的眼眶猛地掉落。
他诊出了一坏一好两个消息。
好的是,余烟的脉象丝滑跳脱。
那是喜脉。
坏的是。
脉象正在极速消失。
他们的孩子,他们还来不及知道,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