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欲》Chapter.8
林雨数不清第几次挂掉林兆的电话。
这节课是体育课,林雨中午那会来了例假,酸疼因周末的无节制变得格外难受。
她去跟体育老师请了假。
也没呆在班里,而是坐在器材室最后一个架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
这阴凉,光线暗淡。
林雨下巴压在膝盖上,眼皮垂着,睫毛微微颤,脸色苍白。
过了半节课,器材室的门被打开。
进来了个人,他将球投进篓子里,正打算走,但突然停了下来。
林雨本能地睁眼望过去。
陈池眼皮耷拉着看她,往前两步,停在架子口,“怎么在这?”
林雨有气无力地回,“请假了。”
“池哥,好了没?”
外头传来几个男生的吆喝声,有人还朝器材室走来。
林雨仰头看他,“你赶紧走吧,别让他们进来。”
陈池逆光,没什么表情,他似乎是点了下头,也似乎是没反应。
反正是直接走了。
林雨松口气,小腹抽疼,她重新闭上眼。
外面声音稍远,只剩下阵阵蝉鸣。
林雨快睡着时,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人站在了她跟前。
两人对视,细碎的说话声敲响在门外,发暗的光线越过缝隙,打在陈池的冷冽眉角。
他手里拿着个淡粉色的保温杯。
林雨迟缓眨眼,没懂他搞什么。
陈池只是看她,好一会过去,他蹲下来,把保温杯放她脚边,扯唇笑了下,“真可怜啊,喝吧。”
林雨更不懂了,所以她迟迟没动。
陈池显然懒得解释他在做什么,说完那句话,他就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走了。
留下林雨一个人,她愣了好一会儿,伸手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红糖姜水的味儿冲出来,熏她的眼眶直泛酸。
这人真讨厌。
非常、特别的讨厌。
陈池出了门,立在门口好几分钟,直到操场上有人喊他。
他才抬腿走。
光线变得灼热,陈池走得不快不慢。
刚头一次进器材室,林雨那个巴掌脸白的极近透明,鼻尖溢出层汗,眼睛湿漉漉的,可怜死了。
一定是看她可怜,他才抽风去泡什么鬼的红糖姜茶。
净他妈干点扯淡事。
陈池烦得燥,兜里的手机开始震。
他掏出来看,显示备注:癫婆。
按下接听。
陈情不疾不徐地清冷声线传来,“我还以为要打第二个。”
陈池站在树荫下,调子冷沉,“您能不烦我不?”
电话那头,陈情淡淡开口,“肖家那小儿子被你揍的现在还躺在ICU。”
陈池眯了眯眼,眼尾压不住的浑劲,扯扯嘴角,说,“所以呢?”
“他家要求你道歉,不然就不撤诉。”
“别撤,敢撤,我弄死他。”
直接挂了电话,陈池没了热闹的心情,那双在光下呈现琥珀色的眸子充斥着戾气,一丁点温度都没有,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翻墙离校。
刚落地,陈情的短信过来。
(你不道歉就给我安生点)
陈池直接删了。
猝不及防的几场暴风雨,赶在六月来临之前到来。
天空阴沉沉的,细雨绵绵,空气闷潮又黏腻。
所有人都在抱怨这个天,林雨侧目,她这周都早出晚归,愣是没被林兆一家逮住。
陈池也没出现,听见那些女孩说是请假了。
她没找他,只在周一那天给他发了句谢谢。
陈池没回。
又是一个周一,天不算晴朗,风很大。
南城一高突然掀起了一阵刺耳的流言,传到林雨这里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版了。
不知道谁说的。
在那条最乱最黑暗的后街上,有人看见陈池不分青红皂白把五高一学生打的半死。
他们说他虚伪,说他肆无忌惮,风流韵事一大堆。
说他仗着家里有来头,背景显赫,不把人命当回事。
说他嚣张跋扈,不是个好人,是个十足的恶人。
流言传的有声有色,就跟人人都见过那样的陈池一样。
林雨却想起来他刚来那一星期。
当时好像也传出来些类似的话,说他跟社会上的二流子牵扯不清,傲慢至极。
那些人跟现在一样闹腾过,但没掀起什么浪。
如今这一出,让他彻底成了反面教材,被冠以一身恶习、不知悔改、臭名远扬的名号。
林雨听着呼啸的风声,她是不信的。
陈池犯不着。
光他那辆车都够班里不少人全家一辈子不愁吃穿,安然度日。
可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们自以为抓到了陈池什么命脉,恨不得都上去踩两脚。
真奇怪,真病态。
明明陈池转来都不足一个月。
之前与他们毫无瓜葛。
这会一个一个挂着打抱不平的嫉妒心就像热气球,瞬间膨胀,至于真相,倒是变得可有可无。
反正人都是自私的,先自乐了再说。
晚自习铃声响起,林雨收拾好书包,刚要起身,忽然被人拉住了书包带子。
她转头,看见了文科八班赵紫梅那张画着浓妆的脸。
班级的流动声更大了,不少视线投过来,紧接着唯恐引火烧身的迅速离开。
赵紫梅跟她在一个地方住,针对她不是一天两天,她俩初中就一个班。
她作为吊车尾班的霸主,发话说谁理林雨,谁挨揍。
林雨睫毛颤了颤。
一个学校,乃至社会,好坏向来各一半。
学校的人不够成熟,但足够大胆,就对应那句初生的牛犊不怕死。
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最屌的,肆无忌惮地散发恶意。
然后沾沾自喜。
而有一个领头的,就会有无数附和的。
赵紫梅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起来,“林雨,我说你好好招惹人家小妹妹的男朋友做什么?”
她在说什么。
林雨沉默了。
“怎么,敢做不敢当?”赵紫梅坐在椅子上,脚踩在她的椅子边,“那小妹妹是我认的妹妹,你说你干什么不好,怎么非得学你妈呢?”
林雨抬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紫梅的跟班冷笑一声,“别装了,你说你嫉妒心怎么那么强,你都多大了,毁了弟弟的新鞋,还勾搭你弟弟班的人。”
林雨再次沉默。
所以是林天福逮不住她,就找上了赵紫梅,两人弄出来这么个理由。
要说赵紫梅不知道实情,那是绝对不可能。
林雨轻声问,“有证据吗?”
欺负人要什么证据。
林雨从赵紫梅涂着闪亮眼影的眼中的讥笑看出这句话,躲不过去了。
林天福倒是会找人。
林雨被股狠劲儿推到厕所墙上,学校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只剩下值日生。
灯光明亮,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水顺着刘海往下坠,林雨被两个女孩拽住手臂,发出的反抗杯水车薪。
没人敢进这个厕所,所以没有得救的机会。
脸上挨了一巴掌,林雨呼吸急促,心头攥起火,视线模糊,但不妨碍她语气很冷,“赵紫梅,要么你今天弄死我,要么我明天弄死你。”
周围几个女孩听了都笑出来,在她们眼中,林雨永远是那个任人欺辱的透明人。
可能是越想越被她的不自量力逗乐,几人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手臂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些许,林雨鼓足劲儿,突然甩开她们,直接扑倒赵紫梅,坐在她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一句话不说。
其他人愣了下,下瞬全涌上去,结果任谁拉,任谁扯,任谁骂,林雨都没有松手。
眼见赵紫梅快没气了。
整个厕所尖叫充斥,引来值日生,都被林雨发疯的模样吓到了。
她什么都听不到。
脑海中只徘徊着一句话。
都去死吧。
全都去死吧。
在小猫掉下来的那个晚上,血溅到她的鞋面,软趴趴的身体变得毫无温度时。
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就散了。
现在念想没了,干脆都毁了。
反正她的人生从来都是只有绝望。
等林雨冷静下来,她窝在陈池的怀里,整个人都还在发抖。
车停在一个安静的路边。
光线昏暗,路灯离得稍远,沉寂黯然,她稍茫然了片刻,侧头望过去,对上陈池那双在暗处懒洋洋的眸子,空白的记忆被填满。
赵紫梅被她掐的翻白眼那会,围着她的人散开。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
她的手腕被陈池握住,他只是很低声的说了句,“小猫,别怕。”
再之后,林雨不知道陈池做了什么,她就被他带出了学校。
林雨动了动唇,缓过神,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打电话,别人接了,”他嘴角一勾,神情轻淡地笑,“还挺厉害,七八个人拉不住你一个。”
“……”
她那会不知道怎么了。
整个人陷进情绪漩涡。
到现在心跳都不太平稳。
半晌,林雨说,“我…学校怎么说。”
陈池手臂揽住她的腰,背朝后靠,谈不上多关心这事,“没说。”
林雨:“什么意思?”
陈池看她发白的唇微微动,整个人都跟个脏脏包似的,落魄可怜。
他还挺喜欢刚才林雨的样。
比平时更招人疼。
他慢悠悠开口,“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
“不过……”
林雨困惑眨眼,等他下文。
“我就几天没在,你怎么这么惨?”
林雨没说话,她垂下眸,视线落在烟盒上,手探过去拿起来,倒出来一根。
陈池没阻拦,就静静地看她。
她按着打火机,不太熟练地含住一根烟,摸索着点上,吸了一口。
浓烈的气味冲到嗓子眼,她咳得眼中含泪,手指间的烟被人拿走。
陈池给她拍背,顺气。
等她平稳下来,他睨她,“林雨。”
他很少喊她的全名,只在特殊情况下。
今天他能容忍她一身脏水坐在他车里,他腿上,林雨都在想他是不是忍到极致,决定要把她扔出去了。
陈池吸了口烟,青白烟雾扰扰而升,隔着浅薄的迷幕。
他的声调不高不低地滚出唇齿间。
“学聪明点。”
“你炮友牛着呢,可劲嚯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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