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阮言希穿着灰色的家居服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走下楼梯,他吸了吸鼻子,一股煎蛋的味道。
果然,在餐桌上他看到了几片面包、两个荷包蛋和一杯牛奶,旁边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阮先生,早饭在桌上,我回去拿行李,中午前会回来,过会儿会有访客。”
“访客?”阮言希捏着便条来回翻了翻,而后扔进了垃圾桶。
在一个小时后,当他吃完早餐正舒服地窝在沙发上看书,被门铃打扰时他终于明白了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叮咚,叮咚。
开门的开关在二楼,家里又没有其他人,阮言希只能暂时离开沙发,慢吞吞走到门口开了门。
看到外面站着的人,阮言希挑了挑眉。
门外的男人有礼貌的开口:“请问,这里是阮先生家吗?”
“什么事?”
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是刑侦队的队长,高凌尘,之前和木小姐联系过的。”
阮言希双手环胸,“所以是她告诉你地址的?”
高凌尘如实道:“网站上有地址啊。”
“?”阮言希目光微闪,然后关上了门。
高凌尘:“……”
阮言希急匆匆地走到在一楼的书房,打开电脑进入了自己的网站,然后就看到在地址那块赫然写着:天琴路144号!他的密码呢?
阮言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手机里传出有些轻浮的声音:“HELLO,美女~”
阮言希冷冷道:“现在春天还没到呢。”
声音马上降了几个调,“啧,原来是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啊,干嘛大早上的打电话给我?”
阮言希顺口道:“为了破坏你一天的心情。”在对方发飙之前,阮言希道:“我的网站是怎么回事?下面的地址那栏。”
对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进了网站,“怎么了?你把你那变态的密码改了?”
“不是我改的,我还以为是你改的。”
“切。”对方不屑地道:“要是我改的,那我就不会只改这么点了,等会儿,我这里查到是你这里的电脑改的啊,呀!我怎么没法改了,居然给提示我说没有权限!没有权限!喂,阮言希,是谁干的这破事啊!”
“答案显而易见。”阮言希知道了答案直接挂了电话。
“……”显而易见?那快告诉我啊!对方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在心中咆哮。
那家伙没有改过,而且还是家里的这台电脑昨天改的,很显然就是那根像粽子一样的荷包蛋面瘫呆木头改的。
走回客厅,他看了一眼刚才放在桌子上的备用钥匙,然后把它塞到了沙发垫子下面。
木十拉着行李箱,在脑子里回忆从车站到阮言希家中间路过的所有建筑物,然后顺着脑子里形成的地图,终于顺利地到了那栋小洋房。
拉着铁门,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站在门口,一口一口地吸着手里的烟,木十走过去时,他正好吸完了一支烟,然后他用手掐灭了烟后就放进了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保鲜袋里,木十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有了三、四个烟头。
在看到对方的服装后,木十认出了对方,对方的高度让她只能仰起头,“您好,是高先生吗?”
高凌尘也听出了她的声音,“对,木小姐吧。”
木十看到高凌尘站在门口就已经知道原因了,所以也没有问,按响了门铃。
等了几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
木十蹲下来,从行李箱的口袋里拿出了两根铁丝。
“?”高凌尘作为警察,当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工具的用处,他开口阻止:“木小姐,阮先生就在里面。”
“我知道,但他现在不会开门。”木十直接两只手握着铁丝在锁孔里转了转,咔哒,门开了,她收起铁丝,缓缓道:“原来这么方便啊,哦,对了,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弄。”
“……”高凌尘抓到过各种猖狂的小偷,但还是第一次碰到在他面前撬锁的。
木十打开门,领着高凌尘走了进去。
走到客厅,就看到阮言希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真是出乎我意料,你居然撬锁进来了。”
木十没有理会,然后介绍了一下她身后的人,“阮先生,这位是刑侦队的高队长。”
对于她的无视,阮言希继续说下去:“更让我意外的是他一个警察就这样看着你撬锁进来了?”
木十接口道:“因为高先生在外面呆了快一个小时了。”
阮言希:“所以脑子冻僵了吗?还有你为什么改了我的网站?”
木十推了推眼镜,“哦,所以闹别扭的原因是因为我改了你的网站。改网站这样就有活了,你看,现在活来了。”
阮言希语速极快地道:“所以来了一只只身高不长脑子,而且还浑身带着烟味的警察?”
“……”高凌尘见他们已经越扯越离谱,赶紧开口道明了原因,“阮先生,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当我们这次案子的顾问,是李教授向我推荐你的。”
听到李教授的名字,阮言希立刻没了之前嚣张的模样,态度也正经起来,“我接了,高队长,你先在外面等我,我去准备一下。”说完马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高凌尘没想到他态度转变的这么快,愣了一下点了头,“好的。”
高凌尘出房子,关上门后,阮言希和木十走到二楼,阮言希突然笑了一声,回头看着依旧裹得像个粽子的木十道:“你是故意的吧,你早料到了我不会让他进门,还特地挑你不在的时间让他来这里,让他挨了一个小时的冻。”
被看出来了,木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他也在监视我,而我现在不知道他的目的。”是出于保护还是跟踪。
阮言希挑眉,“然后就让我帮你背黑锅。”
“其实你刚才说的都是心里的实话吧。”
阮言希满不在乎地道:“那又如何,谁叫他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来。”
木十摆出一脸了解的表情,“哦,我明白了,其实你闹别扭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长得太高吧。”
阮言希直接拍上了房门。
十五分钟后,穿戴整齐的阮言希和木十出了门,一坐到高凌尘的车里,阮言希直接向后靠着,闭上眼睛开始休息了,木十就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
高凌尘从车里的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就专心开车。
半个多小时后,高凌尘把他们带到了案发现场,一个高档小区。
高凌尘的停好车,对他们道:“到了。”
木十听了直接下了车,而阮言希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懒洋洋地下了车。
坐着电梯到了十六楼,高凌尘带着他们走到了1602室,大门紧闭着,他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察,头发微卷,看到高凌尘,立马道:“啊,队长,你来了。”
高凌尘点头,身体随即让开了些,“蒋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这次案子的顾问。”
高凌尘还没介绍完,阮言希已经侧身从门口的空隙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完全无视了蒋齐。
“阮先生。”
“队长,这……”阮言希的举动明显让蒋齐感觉到了不快,他的脸上也马上表现出了这种情绪。
高凌尘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计较,又介绍了木十,“这位小姐是阮先生的助理,木小姐。”
蒋齐看在队长的面子上撇撇嘴也不再说什么了,见对方是位姑娘,态度也收敛了,“木小姐你好。”
木十点了下头,“你好。”然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混乱,很多东西都被扔在地上,很显然这里被人翻箱倒柜过。
阮言希在这所房子里兜了一圈,木十就跟着他身后走,最后他走到了发现死者尸体的书房,书房的地上圈出了尸体的姿势和位置,而尸体显然已经被送到了法医室里。
蒋齐见他很快速地看了一遍房子,便问:“阮先生看出什么了?除了入室盗窃杀人。”摆明了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这么高傲。
阮言希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你看来这是入室盗窃?那你一定是认为盗窃犯在偷东西的时候这家的主人恰好回来了,这名盗劫犯情急之下就杀死了他,然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偷走了。”
“是啊。”不然呢?
“既然你们这么肯定这就是入室盗劫杀人案,那你的队长为什么还要请我来呢?来参观一下这个房子吗?原来你们警察还兼职卖房啊?”
“你!”他瞪大了眼睛,表情愤怒,感觉像是下一秒就会冲过去一样。
高凌尘走到蒋齐前面,把他的视线隔开,“阮先生,因为我觉得这不是简单的入室盗劫案,死者被害的这段时间的监控被人篡改了。”
阮言希点头,似乎早有预感,“在我看来,这一点都不像入室盗劫。”
蒋齐马上问:“哪里看出来的?”
阮言希在书房里走了几步,“既然是入室盗窃那他的目标就是所有值钱的东西,房间里所有的橱柜都被翻动过,但他的目标却不是钱。”
“不是钱?可这里的所有现金还有电脑手机都被拿走了啊。”
“那这是什么?”阮言希指着桌子上,“名牌手表,对了,卧室里还有一条金链子。”
蒋齐觉得合情合理,“可能是太匆忙了所以忘记拿了。”
“匆忙?他黑了监控,说明是做好准备来的,还有你们在这里找到任何关于盗窃犯的线索吗?没有吧,所以他并不匆忙,拿走部分的值钱东西只是为了掩盖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找一样他要的东西并且把死者杀了。”
阮言希说完低头看地板,视线从门口又回到了尸体的位置,接着他突然趴在了地上,就靠着那圈白线的旁边,将身体摆成了与尸体相同的姿势。
“你这是干什么?”
“很显然,扮尸体。”阮言希闷闷的声音从地板上传来。
蒋齐觉得莫名其妙,心想真是个怪人。
高凌尘对阮言希的举动什么都没说,“从客厅到书房地上的血迹痕迹表明他是受伤后自己爬过来的。”
阮言希:“没错,问题来了,他受了重伤,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多力气爬到这里来呢?”
蒋齐道:“因为他想到这里来打电话求救。”
阮言希直接否定了他的说法:“电话在桌子上,他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你不觉得他直接爬到门口向外呼救还更快些吗?他一定要来书房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名凶手想要的东西就在书房里,而他想要知道东西是否被拿走了。”
“所以,让我们来看看东西是不是被拿走了。”说是我们,但是阮言希依旧趴在地上,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高凌尘和蒋齐在书房里寻找起来,而木十就蹲在阮言希的旁边。
阮言希将头转向木十这边,“有奖问答,你觉得东西会放在哪里?”
木十几乎马上就回答:“书架上。”
“哦?为什么?”
木十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地说明了理由,“书房里唯一看上去没有被翻动过的就是书架,不是盗窃犯没有翻过,就是他故意弄成没有翻过的样子,又或者这样东西被摆在书架上很明显的位置。”说完这些,木十问:“奖品是什么?”
“家里的钥匙。”
木十心想,能换个奖品吗?
而阮言希说完后,又把头转向了书架的位置,对高凌尘道:“这名教授在不久前就在这间书房里接受过采访,206期的《学术周刊》,里面有在这间书房里拍过的照片,你们对比一下可能就可以知道这里少了什么东西。”
高凌尘听完后马上道:“蒋齐,打电话给马明杰让他去找。”而后低下头对阮言希道:“阮先生,我带你们去法医室。”
阮言希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高凌尘已经往门外走,而阮言希跟着后面,走到蒋齐旁边时突然开口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蒋齐没有想到他会在临走时和自己说话,还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而后有些生硬地道:“没有。”
“讨厌我也很正常,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在用话激怒你,不过给个小提醒,如果希望如你女朋友所愿尽快升职的话,别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在不应该时候,很容易得罪别人的。”
阮言希走出房间,蒋齐还愣在原地想着他说的话。
木十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而后对阮言希道:“你还挺喜欢他的。”
阮言希的两手都插在口袋里,神色平静,“因为这样的人最容易看穿,不用浪费我的脑子,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研究人,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研究密码和谜题,但是没有办法,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
车开到了警局,阮言希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状态,下车后,他和木十跟在高凌尘的身后坐上了电梯。
电梯里的屏幕上数字一个一个地往上跳,高凌尘侧身对木十道:“木小姐如果不想进法医室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旁边的休息室。”
木十摇头,“没有关系,我以前也解剖过尸体。”
高凌尘和阮言希同时看向她,阮言希问:“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木十神色淡然地道:“第一次解剖的是我家里的一条狗,在我十六岁的时候。”
“为什么要解剖你们家的狗?”高凌尘觉得很奇怪,十六岁的学生解剖一条自己养的狗,他脑子里想象着这个画面,实在太诡异,而且更奇怪的是她说话的语调,太过平静。
“它死了,解剖它是为了要知道它是病死的,还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高凌尘顺口道:“结果呢?”
木十推了推眼镜,“它是被下了毒,然后我找到了下毒的人,就是我的邻居,我报了警,结果警察在他家里发现了毒药,最后他坦白了,买这些毒药是为了毒死他的老婆,所以事先拿我家的狗做试验。”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一个女孩的大胆的解剖举动居然制止了一个预谋杀人案,绝对让人意想不到。
“木小姐胆子可真大。”电梯门打开,高凌尘率先走了出去。
木十耸耸肩,不觉得怎么样,因为如果你每年的生日都能收到一个动物尸体,你也不会怕了。
而阮言希此时想的却是,以后杀鱼切肉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木十来做了。
解剖的话题到此为止,高凌尘带着他们来到了法医室,一进法医室,阮言希就捏住了鼻子,拧着眉头,表现出非常不喜欢里面味道的样子。
邢静先看到了高凌尘,停下手上的工作,“头来啦。”说着摘下手上的手套,洗了洗手。
高凌尘向她介绍:“邢静,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这次案子的顾问,阮先生,这位是他的助理,木小姐。”
邢静对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看到了阮言希的动作和表情,“怎么,不习惯尸体的味道?啧,还是个男人呢。”后面那句话虽然说的很轻,但是阮言希还是听到了。
“我不是不习惯尸体的味道,是尸体的味道加上快餐的味道再加上你身上香水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我建议你下次选香水的时候应该考虑到和尸体的味道合不合。”阮言希捏着鼻子说话,声音听上去特别滑稽。
邢静的脸突然皱了起来,困扰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这句话听着这么熟悉?”
阮言希微微挑了下嘴角,“你男朋友说过?”
这么一提,刑静一下子就想到了,“怪不得这么熟悉,你简直就像我前男友一样,说话及其欠扁。”
“我很庆幸只是像。”
邢静笑了,“啧,你还比他还……”
看他们越扯越远,高凌尘开口道:“邢静,说一下尸检结果吧。”
邢静耸耸肩,马上收敛了,“头,伤口在腹部,由锐器所致,刺入腹腔导致小肠膜损伤、肝损伤,导致全身有效血容量不足,大失血死亡。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9点-10点之间。死者死亡前两个小时内还喝过酒,另外在衣服上和指甲上还发现了烟灰。”
阮言希:“但是肺部显示他不是长期吸烟者。”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阮言希有些随意地回答:“烟灰缸,他是近期才开始抽烟喝酒的,原因嘛,因为过度焦虑。”
邢静也没完全明白他的解释,但她也不想细究,“哦,对了,死者身上最奇怪的一个地方就是,他的脚后跟上有一个纹身,而且被人用刀给刮花了。”邢静带上干净的手套,把死者的右脚脚后跟给他们看,血迹清洗干净后露出皮肤上的一个个错乱的刀痕,有些覆盖住了原本的纹身。
因为人太高,所以高凌尘索性蹲了下来看着死者的脚后跟,而后道:“我让技术部的看看能不能还原,看清楚纹身的图案,凶手刻意把它毁掉说明这个纹身肯定有某种意义。”如果能研究出这个纹身,或许就是破案的一个重大线索。
阮言希却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那个纹身上,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而是抬头问邢静:“他死的时候身上的东西呢?”
邢静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全在那里放着了。”
阮言希往那里看了一眼,而后又看向死者的手指,道:“他有个年轻的情妇,你们最好找到她聊一聊。”
蹲着的高凌尘抬头看他,“阮先生怎么看出来的?”
阮言希微微低头看着他,这样的高度让他觉得非常舒服,“戒指,他死的时候带的戒指是新买的戒指,他的手指上有戴戒指留下的痕迹,很深,但是却和这枚新戒指不符,所以旧的戒指是结婚戒指,而新的则是和情妇买的戒指。找到这个戒指牌子的专卖店,调一下监控,你们就可以找到那个女的了。”
之后高凌尘派人送阮言希和木十回家,快到超市的时候,阮言希突然睁开眼,“停车。”
小警员从车内的后视镜看他,“阮先生,怎么了?”
“买菜。”
“……”
小警员停好车,木十跟着阮言希下了车。
买好菜,他们又坐上车,小警员开车把他们送到家,下车后,木十发现铁门的前面停着一辆车,完全挡住了门口。
阮言希走到车前面,直接对着车子前面踢了一脚。
木十走过去,发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然后这个男人面色铁青地开车门下了车,“呀,阮言希,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嘛,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
阮言希从车子和门之间的缝挤了进去,推开了铁门,径自往里走,“我出去了,你不打电话怪谁。”
男人跟在他身后手舞足蹈的,“我打你手机你关机了。”
“嗯,就是怕你打电话才关的机。”阮言希手指转着钥匙,语气有些欠扁。
男人撇撇嘴,头一偏,这才看到了存在感极低的木十,“这个粽子是谁?”
阮言希打开门,“我的新助理。”
男人后知后觉地问:“那元情呢?”
“生孩子去了。”
男人表情有些夸张,“真是恭喜她了,终于离开你这个怪胎,就是可惜了不能经常见到她了。”
“嗯,她不在,所以秦磊你可以走了。”秦磊刚想换拖鞋,阮言希就把拖鞋踢到一边,像是要把他拒之门外。
秦磊抢回拖鞋,一下子穿了进去,“我发现你是不是有回避型人格障碍啊,怎么总是躲着人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木十突然道:“其实他不可能是回避型人格障碍,回避型人格往往心理自卑,而他自大,回避型人格没有朋友,不愿意和别人接触是因为害怕,羞涩,而他是因为不屑,回避型人格很容易因为别人的批评而受到伤害,而他不会,他会反驳别人直到别人退缩。”
秦磊张着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发出了声音,“……我想我终于知道她会成为你助理的原因了。”
阮言希拿下围巾,脱下了外套,随手把备用钥匙从沙发垫子里拿出来扔给了木十,同时对秦磊道:“对了,今天在警局看到你前女友了。”
他撇开脸,小声嘀咕,“那又如何?”
“看来你对她还有留恋。”
这句话直接让年轻男人炸毛了,他跳起来威胁道:“阮言希,我警告你,别再和我提她啊,不然我直接黑了你电脑。”
木十擦完眼镜重新戴上后,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试试。”
“?”
阮言希挽起袖子,走到厨房,“我网站上的地址就是她改的。”
男人看着依旧裹得像粽子的木十,嘴角抽了抽,“现在我知道第二个原因了。”
吃完了晚饭,秦磊终于满足地走了。
阮言希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指挥木十给他拿书。
木十把书放在桌子上,而后坐在旁边看着他。
被盯了好一会儿,阮言希放下书,“干什么?有什么想问的?”
“为什么在车上你知道那时候到超市了?”他一路上都是闭着眼睛,怎么会知道已经到了超市?难道是算好时间的?
阮言希嘴角抽了下,“不要告诉我你从回家到现在都在想这个。”
木十用真挚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超市门口的那家店叫卖声特别响。”
“哦。”原来是这样。
阮言希把书放到茶几上,索性坐了起来,“人有时候想事情往往习惯于往复杂的方向去想,其实真相有时候却特别简单,就像今天的这个案子,拿走钱是为了掩盖,取走那个东西是为了掩盖,杀人是为了掩盖,划掉纹身是为了掩盖,你觉得掩盖的是什么?”
“拿走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取走那个东西是为了掩盖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杀人是为了灭口,划掉纹身或许是为了掩盖这个纹身的特殊性。”
“找到矛盾点了吗?”阮言希身体前倾,两眼直视着她。
木十在脑子里理了一遍,而后微张了嘴。
阮言希点头,知道她已经想到了。
第二天一早,阮言希抱着新到的抱枕下了床,打开门出了房间,整个身体几乎是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晃晃悠悠地到了一楼。
好不容易走到了餐桌那里,他一坐下来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一脸的阴郁。
趴了一会儿,他有气无力地开口:“早饭吃什么?”
滋啦。回答他的是鸡蛋入油锅的声音。
“荷包蛋加面包。”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出现在他的斜上方。
阮言希眼睛没睁开,嘴一张一合,语速很快地往外吐字,“是我大早上耳朵出现幻听了吗?我怎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木十你变声了吗?”
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阮先生,是我,高凌尘。”
阮言希打了个哈欠,声音闷闷的,“高队长一大早上的来我家干嘛?蹭早饭?木十,恭喜你,看来你的荷包蛋还是有市场的。”当然,语气完全没有恭喜的感觉。
“额,我是为了这次的案子来的,还有木小姐说家里没有牛奶了,所以我顺路买了牛奶来。”
那边,木十煎好荷包蛋,放到盘子里端了出来,高凌尘看到后马上站起来结果盘子放在餐桌上,木十转身又去倒了三杯牛奶出来。
阮言希终于把脑袋抬了起来,头发依旧是乱糟糟的,睁开眼看到桌子上推在一起的三杯牛奶,偏头斜睨她,“你倒三杯出来干嘛?难道还要喂抱枕吗?”
高凌尘尴尬道:“这杯是我喝的。”
阮言希抬头看他,“所以你还是来蹭早饭的?”
高凌尘沉默了一秒,“……是的。”
木十弄好早饭,也拉开椅子坐好,看着阮言希的状态,道:“阮先生,你现在心情不好?”不然怎么一起床就闹别扭。
阮言希眯着眼睛,一脸阴沉,“嗯,因为我想到以后无数个日子里,我每天的早饭就只有荷包蛋。”
木十:“昨天夜里我两次路过你房间的时候听到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一秒的停顿,阮言希的脸又更加阴沉了一些,“那是抱枕掉到地上的声音。”语速极快,像是在掩饰什么,然后马上转移话题,“还有半夜里你为什么会出来两次?”
木十咬了一口面包,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回答道:“睡不着,我去拿书看。”
“哦,我还以为你尿频呢。”
木十抿了抿嘴,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也不反驳他,索性随他说,自己拿起桌上的杯子慢吞吞地喝着牛奶。
“咳咳。”阮言希的口无遮拦让高凌尘被牛奶呛了一口,小声咳嗽了一下。
阮言希似乎又找到了损人的好时机,“咳嗽了,谁叫你抽烟,我已经预见了你以后在解剖台上的肺,肯定黑得像煤炭。”
高凌尘默默地也拿起牛奶喝了起来。
把气撒在了别人身上的阮言希心里舒坦了不少,吃完了早饭,抱着抱枕靠在椅背上,主动提到了案子,“案子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讲到案子,高凌尘一下子坐直了,表情也严肃起来,“通过那枚戒指我们找到了那家店,调出监控后就找到了和死者一起买戒指的女性,她叫沈玉琳,二十六岁,是死者研究院的学生。她也承认了自己和死者之间的关系,但是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前天晚上八点她进了一家夜店,直到凌晨的时候才出来,店内的监控也证实了她的说法,而且还有同行的人为她证明。”
阮言希笃定道:“是男的吧。”
高凌尘没有否认,和沈玉琳在一起的正是她的男友,这个姑娘的私生活可以说非常混乱,有男朋友,还和自己的教授有着不正当的关系,可她似乎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问话时没有丝毫的羞愧感。
“还有死者脚后跟的纹身,我让技术科的人做了恢复,纹身是这个。”高凌尘把照片放在桌子上,“两个英文字母,S.M.”
“噗。”木十一口奶险些喷了出来,好不容易把牛奶咽了下去,被呛得直咳嗽。
“怎么了?”高凌尘不解地看她。
阮言希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好了,这个教授还没有这个方面的癖好。”
木十抬头看天花板。
高凌尘还是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继续这个纹身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我觉得可能是一个人名字的缩写。”
阮言希也认可,“看来我们这位教授另有真爱啊。”
“对了,按照阮先生说的,我们比对了之前采访的照片,书架上的确是少了一样东西,是这个天鹅,本来是放在这个位置的,但是现在却没有了。”
木十凑过去看了一眼,“这里面有摄像头,我看到镜头的反光了。”
阮言希的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停止后他道:“他的电脑被拿走了吧。”
高凌尘:“你的意思是这个摄像头是为了拍摄电脑的画面?”
“因为那只天鹅对着的位置正好是电脑。”
“那装这个摄像头的人是为了窃取死者的研究成果,还是偷窥他的隐私?”
“吸烟加喝酒,这些都显示死者最近相当焦虑。”阮言希用手撑着头,慢慢引导他,“你觉得如果他焦虑的原因是和这个摄像头拍到的东西有关呢?”
焦虑加上摄像头,高凌尘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死者最近可能被人威胁过,威胁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安装摄像头的人,也就是凶手。”
阮言希却缓缓摇头,“不一定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难不成有两个人吗?
阮言希:“在死者尸体被发现之前,有两个人进入过这个房间,一个在死者死亡之前,他是凶手,还有一个在死者死亡之后,他是那个划掉纹身的人。”
高凌尘拧着眉头,在努力思考阮言希的话。
“矛盾点,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中有非常明显的矛盾,木十,你来说。”似乎是不愿意在解释问题上浪费口舌了。
被突然点名,木十愣了一秒,随后推了推眼镜,语速平缓地道:“现场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盗窃杀人案,因为凶手制造了这种假象,所以现场所有的布置都是围绕这个假象而呈现给我们的,但是有一个地方却与凶手想要达到的目的完全相反,就是纹身,一个盗窃犯为什么会划掉死者脚上的纹身,这完全不合理。所以前后有两个人进入过死者的房子,一个杀人,一个划掉纹身。”
阮言希站了起来,拿着抱枕往沙发那里走去,“第二个人的问题你不用想了,找到死者在研究院学生中名字缩写是S.M.的那个女生,第二个人就是她的男朋友或者倾慕者,当然我更倾向于是倾慕者。”
高凌尘很快就离开了,阮言希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用毯子完全包裹住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补眠。
木十收拾好厨房走了过去,就看到了和第一次来这里时几乎一样模样的阮言希,面色平静,没有一丝声响,睡着的时候和刚才完全就像是两个极端,虽然一个像是安静的孩子,一个像是闹别扭的孩子。
木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二楼选了一本书,又走下来坐到阮言希睡着的旁边的沙发上,窝在那里翻开书开始看。
十五分钟后,木十已经看完了一半,她放下书去拿桌上的水杯,却发现原本躺在沙发上的阮言希此时已经坐了起来抱着抱枕面色阴沉地盯着她,眼睛几乎眨也不眨。
木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见他这样盯着自己,便问:“怎么了?你要喝水?”
阮言希无语地道:“从你翻到第十页的时候我就在看着你了,没想到你的反应居然如此迟钝。”
木十听出他话中的抱怨,“吵到你了?”
“何止是吵到我了,平均5秒翻一页,而且我最讨厌的就是我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翻书,不是要问我问题就是在那里独自傻笑的。”
阮言希的话在木十脑子里转了一圈,输出了答案,“童年阴影?”
很显然木十答对了,“小时候我母亲缠着要给我讲故事,可是五分钟后就是她一个人边讲边笑,最后变成了边看边笑了。而我父亲,每次都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开始问我问题,天知道我有多想睡觉。”
木十听后表示理解,他那时候的状态就是明明已经困到不行,但是听到问题后脑子里还在一刻不停地运转,所以他根本就没法睡觉。
一个严苛的父亲加上一个欢乐的母亲,这就是阮言希的成长环境。
而木十,“小时候院长每次讲完故事后都会提问,每次都是我先举手答对的,然后就会得到糖果,所以我每天都很期待提问的环节。”
“就为了几粒糖?”
“嗯,那是我五岁之前唯一能得到的礼物。”木十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阮言希回味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而后身体坐直了些,双腿盘坐着,往木十那里挪了挪,“有奖问答,你看的这本书,凶手有几重人格?”
木十几乎没有想,“四。”
阮言希继续问:“杀人时是第几人格?”
木十没有考虑多久,明显在看书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答案,“第二人格,有严重幻想,表现出一种病态的心理,所有的袭击都是突然的没有预谋的,现场凌乱无序,但是从第二个杀人现场来看,现场经过处理,处理现场的是第三人格,为的是保护主人格,而第四人格是作为目击者报警的。”
“嗯,要什么奖……”阮言希话还没说完,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
他注意到木十握着书的手紧了紧,他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有些疑惑,而后漫不经心地道:“不会又是那个警察吧。”
“我去开门。”木十手里还拿着那本书,就直接站起来往门口走。
门外是一个送快递的小伙子,木十心里一紧,而快递员看到木十就开口道:“阮言希先生的家吗?他的快递。”
“嗯,是的。”木十松了口气,签收后接过了包裹,关上门后走回沙发前,递给阮言希,“你的包裹。”
阮言希接过一看,寄件人是元情。
拆开后,里面是两条围巾,一条是格子的,一条是红色的,另外还有一张卡片。
“亲爱的言希:天天窝在家里真无聊,有没有想我呀,我织了两条围巾,格子的是给你的,红色的是给木十的,怎么样,第一次织还不错吧,我不在也要好好保暖哦!”
阮言希放下卡片,把格子的围巾展开来看,因为是第一次织,所以有些地方不太平整,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会儿,还是把它围在了脖子上,之后把红色的那条给木十,“元情给你织的。”
木十接过围巾,挂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围巾贴在她的皮肤上,软软的,暖暖的,非常舒服。
吃完中饭,阮言希在网上订的书到了,有几十本,各种领域方面的书。阮言希叫木十帮他一起整理书架。
阮言希踩在小梯子上,木十在下面给他递书。
阮言希接过几本书依次放好,放下手准备再接,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阮言希低头一看,木十站在原地盯着手上的书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像是呆住了一样,“木十,粽子,荷包蛋,木头,呆子。”还是没有反应,阮言希只能喊道:“有人按门铃了。”
木十听了像是一下子惊醒一样,马上回头往门的方向看。
“你怎么回事?”阮言希觉得她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奇怪,而且现在越来越反常了。
像是才听到阮言希在叫自己,木十抬头看他,而后又马上低下头,淡淡道:“没事,刚才走神了。”
显然不是走神那么简单,但阮言希不愿意去分析自己身边的人,木十不说,他也就当做不知道,心里仍旧存着疑惑,他时不时看看她。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言不发地理好书,之后木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看书,而阮言希坐在二楼的书架旁边快速地扫着新到的书。
扫完一本书后,阮言希合上书,探出头往下看,木十手里的书还是那一页,她只是坐在那里拿着书发呆。
阮言希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把书放回书架上,起身走了下去,刚走下最后一阶台阶,门铃又一次响了。
“怎么今天这门铃老是响呢?”阮言希看了一眼明显有了反应的木十,快步往门口走去。
门外的又是快递员,看到阮言希道:“这是木小姐的花和包裹,麻烦签收一下。”
阮言希接过花,正准备拿包裹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接过了那个纸箱子,签收后,快递员就离开了。
红色的玫瑰花娇艳无比,阮言希很快地数了一下,99朵,而花朵之中插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送给我此生的最爱,生日快乐。
今天是她的生日?阮言希视线从花移到木十的脸,红色的围巾衬得她的脸看上去特别白,而收到包裹后,她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了之前正常的状态,忐忑不安已经变为了平静。
阮言希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每年的生日都会收到这些?”
“嗯,从五岁之后。”明年就是第二十年了。
他观察着她的脸色道:“知道是谁寄的吗?”
“知道,我去把它处理掉。”木十说完就抱着箱子往外走。
半个小时后,木十回来,走进房子看到阮言希坐在沙发上,到处看不到那束玫瑰花了,“阮先生,花呢?”
“花?我扔了啊。”阮言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还想放在这里做装饰的呢。
注意到木十郁闷的表情后,他撇撇嘴,起身回了房间。
一个小时后,门铃再度响起,阮言希躺在沙发上对着正在书房捣鼓电脑的木十喊:“木十,去开门。”
木十收回了专注的眼神,快速敲击了几下键盘,而后带上放在桌子上的眼镜,出了房间走到门口,一开门,就看到一大捧的玫瑰花悬浮在空中。
“……”
快递员的脸完全被玫瑰花给挡住了,他的声音从玫瑰花后传出,“是木小姐的家吗,麻烦接一下花。”
木十接过花,结果就是她的脸被挡住了,把花放在地上,木十又看到快递员从包里拿出一个用透明袋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糖果,五彩缤纷的,十分漂亮。
木十有些发楞地接过,而后转头看里面的阮言希。
被盯着有些别扭,阮言希撇开脸,随意道:“不用太感动,就是有奖问答的奖励。”
木十捧着花抱着糖果走到沙发旁,把玫瑰花放在茶几上,而后坐在沙发上拆开了袋子,“吃糖吗?”
“嗯。”
里面是各种水果口味的糖,木十拿出一颗草莓味的。
阮言希看到后立马道:“不要草莓味的。”反应十分剧烈。
木十觉得惋惜,“我也不喜欢草莓味的。”
他嘴角抽了抽,而后道:“女孩子不都喜欢草莓味的吗?”对此阮言希觉得非常奇怪。
木十正色道:“阮先生,这两者之间没有逻辑关系。”
阮言希伸出手,“我要哈密瓜味的。”
木十把哈密瓜味的递给他,又拿出一块草莓味的,拆开包装放到嘴里,草莓的味道很快就充满了整个口腔。
木十含着糖心想,哎,果然还是不好吃。
晚上,高凌尘再次来到阮言希的家,木十给他开门时嘴里还含着糖,有些口齿不清地和他打招呼:“高队长。”
高凌尘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木小姐好。”往里走到客厅后,他对正坐在沙发上的阮言希道:“阮先生,又发生了一桩命案。”
阮言希放下书抬眼看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高凌尘声音低沉,语气严肃,“加上上一次的案子,我们怀疑是连环杀人案。”
这句话显然说动了阮言希,他合上书放在茶几上坐了起来,“木十,帮我拿下外套。”换而言之就是他要去现场。
高凌尘的表情明显比早上的时候更加沉重了些,木十看了一眼拿出一粒糖递给他,“高队长,吃糖吗?”
“哦,谢谢。”高凌尘伸手接过,一看是草莓味的,随口道:“还有其他味道的吗?”
木十想了想还是非常肯定地回答他:“没有。”随后转身去拿阮言希的外套。
车开到案发现场已经过了晚上11点,站在居民楼的楼下抬头往上看,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而这次的现场显然就在其中的一户家里,在这个大多数人进入梦乡的时刻,却有一个人永远地睡着了。
电梯缓缓向上,最终停在了十二楼。
1201的房门敞开着,门口拉着警戒线,高凌尘走在最前面,把警戒线拉高,侧身让阮言希和木十先进去。
“谢谢。”木十有礼貌地道,顺带上了阮言希的那一份。
鉴证科的人已经完成了现场的采集工作,收拾好东西把现场让给刑侦队。
“队长。”蒋齐看到高凌尘后起身往他这边走,在看到阮言希后,撇了撇嘴,显然不是很乐意看到他。
阮言希当然不会介意这种事,更何况进门后他就看也没看其他人,像上次那样直接在房子里开始转悠,一会儿走一会儿停,观察着每间房间里的东西,获取他想要知道的内容,而木十就跟着他后面,也在观察着。
走到卧室里,阮言希晃了一圈,转身看着木十,“木十,告诉我,看出什么来了?”
木十发现阮言希非常喜欢这样考她,这次她没立刻回答他,而是反问:“之前元情姐在的时候你每次也都问她吗?”
“她负责帮我和委托方打交道。”阮言希双手抱着上下扫了她一眼,“我看得出你不擅长这种事,所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动动脑子,不然会犯困的。”他抬起手指了指脑袋。
“好吧。”木十也无所谓地耸耸肩,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自己观察到的一些细节,几秒后开了口,“死者是这家的房主,单身独住,父母有一方是大学教授,衣橱里的衣服都按照色系区分,他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客厅里有酒、饮料厨房里还有没有清洗的杯子和盘子,今天晚上死者家里办了个派对,没有看到蛋糕和礼物,不是生日,可能不久前他刚升了职,这是为了庆祝升职而办的,来的人应该是同事,有男有女,但男的居多。死者应该是在同事离开后1个小时之内被害的,被害前他正在厨房收拾东西。门没有被撬的痕迹,房间里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死者是背后被人攻击,所以凶手是熟人的概率很大,而且可能就是他的同事。”语气平缓流畅,带着一丝自信。
木十最后一句话说完,两人正好又回到了客厅,高凌尘见他们回来,对阮言希道:“死者叫刘爵,和之前的那名死者是同一家研究所的,死者死亡的那段时间监控也被黑了,所以我判断两个案子极可能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凶手是不是像之前那样在死者家里安装了摄像头。”
阮言希转身看了一眼厨房,像是没有听到高凌尘说的一般,而是对木十道:“木十,你刚才的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却漏了一点,非常重要的一点。”
木十抬头看他,等着他说下去。
阮言希指着厨房里的水台,道:“当时在厨房里的不只有死者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
“凶手?”蒋齐立马想到。
阮言希轻笑,挑着眉回头看他,“你觉得凶手在杀他之前,还帮着一起洗碗吗?”
蒋齐不服,“也有可能他是在等待时机啊,洗碗的时候,可能死者去接电话,然后凶手就趁机从他背后袭击他,这也是合理的一种情况。”
阮言希摇了摇手指,有些惋惜地道:“恰恰相反,你的说法一点都不合理,死者被害的这段时间监控被凶手黑了,可之前的并没有吧,所以你们可以看到都有哪些人来了这里,又有哪些人离开,那剩下的那个没有离开的人不就能知道是谁了?况且不看监控,只要问问那些同事也能知道,如果他就是凶手的话,那黑了监控还有什么意义呢?凶手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你们这么误解,那个晚走的人恰好还失踪了,你们就会更加肯定就是那个人杀了死者,反问放过了真正的凶手。”
“所以凶手不光杀了死者还绑走了一个人?”
阮言希:“很不幸,是的。”
“蒋齐,让王峰赶紧找到那个人是谁。”两个死者还有一个生死未卜,高凌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阮言希分析完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死者的尸体上,“他的脚后跟受伤了。”
“是的,这里之前插着一个飞镖。”高凌尘把透明的物证袋举高给他看,里面装着的正是一个带血的飞镖,而在客厅的一处墙壁上还挂着飞镖盘,上面插着五个飞镖,显然这个刺伤死者的飞镖就是从上面拿下来的。
阮言希摸了摸下巴,嘴角弯起了些弧度,“有点意思。”
“有意思?”蒋齐第一次听到有人居然会在凶案现场说有意思的,简直太荒唐了。
阮言希抬眼看他,“看不出来吗?这个飞镖是在死者死后被插上去的,是有特定含义的。”
在一旁的木十道:“阿喀琉斯之踵。”
阮言希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橘子,递给木十。
木十接过橘子往茶几那里一看,果然果盆里正放着几只橘子。
高凌尘知道这个神话,但是蒋齐还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听也没听过。
阮言希看着蒋齐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说教的感觉,“所以说要多读点书。”
被鄙视的蒋齐虽然不满阮言希的语气,但毕竟还是有求知欲的,便小声问高凌尘:“队长,那个阿什么斯之踵是什么意思啊?”
高凌尘耐心解释给自己的队员听,“阿喀琉斯因为他的母亲在他小时侯是提着他的双脚将他浸泡在冥河之中的,所以他除了脚踝,其他地方刀枪不如,但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母亲用来抓住他的脚踝,所以全身留下了惟一一处死穴。后来,在战争中阿喀琉斯被一箭射中了脚踝而死去。”
蒋齐抓了抓头发,“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高凌尘继续道:“刘爵最近刚升为教授,算是他们所里最年轻的教授了,而且他各方面都很优秀。”
“所在在某种程度上他算是强者了,凶手在杀死他之后把飞镖插在他的后脚跟,这种行为无疑是在讽刺他,就像是在说,‘你再强又有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这样的人给轻易的杀死了。’就是这样。”阮言希打了个哈气,现在已经快要12点了,难得这么晚还没睡,阮言希有些犯困,话说完就把脑袋直接搁在木十肩膀上靠着,闭上眼睛休息。
蒋齐接完电话,对高凌尘道:“队长,已经确认了那个人的名字了,是名女性,叫王佳冰,正是死者的同事,今天来死者家里的一共有七人,摄像头拍到的一共有六人离开了,除去女性,一共有五人。”
阮言希听完就睁开了眼睛,脑袋也从木十的肩膀上离开,“为什么把女性排除在外?”
蒋齐道:“接连杀死了两个这么高大的男性而且绑走了一个女性,女性的话根本不可能办到的。”
阮言希沉着声,表情严肃地道:“虽然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是不大,但也是存在一定可能性的,因为男性相比与同性,对于女性的警惕性会比较低,而且不要想当然地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因为极有可能你就这样轻易地把凶手排除在外了。”
或许是第一次听到阮言希这么严肃地说话,蒋齐就这样听着半天没有发出一声。
阮言希继续道:“我的建议是在你们没有确认凶手是谁之前,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明天一早我跟你们去研究所。”他停顿了一下,“去抓凶手。”
高凌尘皱了下眉头,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凶手明天还会照常去上班?”
“当然。”阮言希肯定地道。
从案发现场回到小洋房的门口,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下了车,阮言希索性跟在木十后面,半闭着眼睛往家里走,木十掏出钥匙打开门,开了灯往里面走,没去楼梯那里,直接去了厨房。
阮言希跟着后面,心想方向不对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厨房,打了个哈气他睁开眼,就看到木十拿出一个锅子在往里倒水。
“你干嘛?”他想起木十会做的那几样,不是蛋,显然就是面条了,他问:“你要下面条?”
“肚子饿了。”木十开了火烧水,随口问他,“阮先生,你要吃吗?”
睡觉和填饱肚子之间,对他来说当然是睡觉更加重要,阮言希想也没想直接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可刚走到外面,他突然停住,他挑了下眉回头往厨房里看去。
木十站在一边,看着锅子里的水,等着它沸腾。
看到这个场景,他脑子里想起每年生日的时候,尽管自己非常不喜欢吃面食,他的妈妈还是会煮一碗面条给他吃,每年都是这样。时间虽然早已过了十二点,但是昨天木十并没有吃面条,如今看着她自己煮面条然后自己吃,显得有些……可怜。
阮言希撇撇嘴,心想,自己绝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肚子很饿而已。
“给我也下一碗。”悠悠的声音传入厨房。
木十把一把面倒入锅中,回头看着阮言希斜靠在厨房门口,“哦。”她回头又抓了一把面放进去。
过了不久,面煮熟后,木十把它捞出来,放到两个碗里,然后端了出去。
阮言希已经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木十把面放在桌上,坐在他对面,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嚼了几下,面条煮得时间有些太久了,软软的有些烂了,味道并不好吃,但木十还是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放。
大概是闻到了面条些许味道,阮言希睁开眼,就看到一碗面放在自己的面前,而木十已经开始吃了,他懒懒地坐起来,看着这个太过朴实和寒碜的面,突然有些后悔,这是什么东西!夹了一口放进嘴里,果然和看上去的一样,没什么味道而且有些烂了,“你不是会煮面条吗,怎么煮成这样?”
木十吞了一口面,道:“晚上吃烂点容易消化。”
阮言希像是明白了什么,低着头捣着面,漫不经心地道:“你哥哥就是这么给你煮面的吧。”
因为他怕面煮不熟,木十还没说出口,阮言希轻笑了下,语气显得轻松了不少,带着他特有的自信,“我就知道你哥不可能比我烧的菜好吃。”
木十:“……”原来这句话他一直记着。
第二天,凌晨两点睡的结果就是早上高凌尘来接他们的时候,阮言希还蒙头大睡着。
木十因为之前也经常熬夜,所以对她来说并不影响,让高凌尘在车里等会儿,她走到二楼进了阮言希的房间叫他起床。
听到开门的声音,阮言希嘴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木十先走到窗前把厚重窗帘拉开,早晨的阳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房间,再回头,阮言希已经把头整个蒙进了被子里,连头发都没露出来。
木十走到床边,毫不留情地把整个被子掀了起来,然后,她愣了一下。
阮言希成弓字形地躺在床上,手里抱着抱枕,除了一条平角裤外,什么都没穿。
木十愣了两秒,接着把抱枕也抽了出来,没了睡觉必备品,这下子阮言希彻底醒了,倏地睁开眼睛直接坐了起来,瞪着眼前那个打扰他睡觉的罪魁祸首。
这一动,阮言希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木十眼前,木十从颈部开始往下扫,扫到腿部又往上扫,让人意外的是,阮言希虽然有些瘦,但是肌肉线条非常漂亮,在木十看来,简直像个完美的艺术品,就是可惜挡了一块布。
木十觉得有些惋惜,视线向上就收到了阮言希愤怒的眼神。
“你居然掀我被子?!”
木十以为阮言希是不满她偷看了他的裸体,刚想开口称赞一下他的身材,就听到阮言希愤慨地道:“这么冷的天,我会感冒的知不知道!”
“……”木十觉得他的脑回路绝对有问题。
直到坐到高凌尘的车上,木十还能感觉到从阮言希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起床气,木十把长长的围巾在脖子上裹了三圈才觉得舒服些。
没过一会儿阮言希又睡着了,木十偏头看去,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他眼睛的下方,看起来的确很累。
高凌尘从车里的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道:“木小姐,你们昨天很晚才睡的吧?”声音刻意压低了,显然不想吵醒睡觉的阮言希。
木十抬眼回答他:“嗯,不过我习惯了。”
高凌尘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斟酌下一句话怎么开口,想好了之后,他边注意着木十的表情,边道:“木小姐是不是秦天阳的妹妹?之前就觉得面熟,我们之前应该见过一次的。”
高凌尘会问这个问题她并不觉得意外,相反她在等他什么时候会问,在这之前他们的确见过面,是在哥哥秦天阳的葬礼上,所以她坦然道:“嗯,我是他的妹妹。”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高凌尘又道:“我听说木小姐是最近才成为阮先生助理的。”他很想问她当阮言希助理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对秦天阳的死因有所怀疑,但话到嘴边,高凌尘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到底只是他的猜想而已。
“是的。”木十看了一眼睡得很沉的阮言希,趁机胡扯了个理由:“因为崇拜他。”
“嗯,谢谢。”‘睡得很沉’的阮言希开口道。
木十:“……”
之后的路上高凌尘没再提这个话题,木十也没有。
9点35分,车开到研究所。
研究所里接连死了两位教授,所里的整个气氛都显得有些压抑,特别是警察的再次到来。
高凌尘领着阮言希和木十到了田教授和刘爵所在的办公室,因为刚到上班时间,所有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还没有去实验室。
看到警察之后,里面的人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因为在两位教授出事之后,所有人都被警察询问过。
尽管如此,那些人在看到他们时脸上出现的细微的变化还是被阮言希尽收眼底。
趁着蒋齐把来这里的原因向他们说明的时候,高凌尘压低声音对阮言希道:“坐在最角落的那个女生叫孙梅,田教授把她名字的缩写当做纹身刻在脚后跟上,这点她也知道,而且田教授确实一直在追求她,那个在田教授死后用刀把纹身划掉的人就是孙梅的倾慕者,他经常看到田教授到孙梅家附近等她,所以在知道田教授一直骚扰她之后,那天就准备去威胁他,没想到到了那里发现田教授已经死了,就把纹身给划掉了,因为他想保护孙梅。”
或许是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孙梅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报告,显得有些紧张。
高凌尘继续道:“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那天都去了刘爵的家里,为了庆祝刘爵升为教授。”
阮言希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有人低下头,有人看了他一眼就避开了,有人忙着自己的事情,有人对着他笑了一下,六个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阮言希不紧不慢地看了一圈,而后对高凌尘道:“帮我准备一个房间,我要单独和他们每个人谈谈,凶手就在他们六人之中。”
阮言希坐在田克义的独立办公室里,舒服地靠在软软的座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打开门走进来的长发披肩满脸笑意的女人。
“沈玉琳。”他一字一字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沈玉琳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翘着脚,看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嗯,我就是,可我记得我之前已经和警察全交代清楚了,还要问我什么问题?”
阮言希交叉的手指上下晃了晃,语气有些随意,“田克义死了,看来你一点都不伤心啊?”
沈玉琳轻笑一声,坦然道:“不过是个色老头,有什么好伤心的。”她撩了撩头发,身上的香水里散发出来,木十吸了吸鼻子,小脸皱在一起。
阮言希在鼻子前挥了挥手,驱散掉这股香水味,而后道:“所以你知道田克义脚后跟上的纹身。”
她伸出手弄着自己的手指,啧啧两声,“早就看到过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恶心,这种男人还搞什么痴情啊,还有我知道他是一直在追求孙梅,只是孙梅一向清高,不像我这样,所以大概一直没答应他。”说到孙梅的时候,她的语气中有些嘲讽,而后她马上转换了话题,“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杀了他们?”
阮言希挑眉,弯了嘴角,“你当然不会,谁会把提款机给砸了。”
沈玉琳用手掩着嘴巴低声笑了起来。
阮言希马上敛了笑容,拧了拧眉头,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看到他的动作,沈玉琳笑容立马僵硬了一下,斜了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个人,阮言希都只是和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基本和案子无关,仿佛都只是单纯的聊天一样,几个人心里觉得奇怪,但阮言希说了几句话就不再说话了,但也不让他们走,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过了几分钟后,他才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第四个人走出房间后,阮言希发现木十看着他,便转头和她对视,“嗯?有什么问题吗?”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木十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阮言希听完笑了,没有否认,但此时门被打开,阻止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阮言希看着走进来的女人敛了笑容,待她坐好后,他便开口道:“孙梅。”
孙梅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拘谨。
阮言希开口问她:“知道田克义被杀害的消息后,你是什么感觉?”
孙梅愣了一秒,然后张了张嘴,语气平缓地道:“很震惊。”
阮言希两手交叉,转了转手指,缓缓开口:“他的脚后跟有一个纹身,你知道吗?”
孙梅眼里有些闪烁,当即否认了,“这我怎么会知道?”
“他告诉过你的,哦,不。”他摇了摇头,眨了下眼睛,“应该说还给你看过呢,你名字的缩写,他在追求,不,确切的说是在纠缠你。”
孙梅沉默了许久,终于松了口,她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阮言希,“是,从我刚进研究所开始他就一直纠缠我,他有老婆有孩子,而且还和沈玉琳是情人关系,所以我一直在拒绝他,可是他还是一直缠着我,他的确给我看过那个纹身。”
“所以你把田克义纠缠你的事情告诉了一个一直倾慕你的人。”阮言希停顿了一下,偏头看向木十。
木十知道他之前根本就没在意这个男人的名字,小声提醒他,“陈元。”
阮言希接着说下去,“陈元,你告诉了他,告诉了他田克义是多么恶心的人,怎么纠缠的你,哦,肯定还有纹身的事情。”
听到这个男人的名字,孙梅的眼睛往旁边撇去,回避了阮言希的目光,淡淡地道:“只是那天我在咖啡馆里,他看到我有些伤心,所以就问我,我才说了出来,但是我没想到他会去找他。”
阮言希轻笑了一声,语速转而加快,“没想到,是啊,没想到他会冲动到拿着刀去田克义家里是吧,要不是那个凶手先他一步把田克义杀害了,现在这个叫陈元的可怜男人或许就成了真正的凶手了。”一连串的话说完,他又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地道:“因为你的谎言。”
孙梅露出些许惊慌的表情,但又被她控制住了,她的笑容有些僵硬,“你,你什么意思?”
阮言希交叉的手松开,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勾起嘴角,“你应该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吧,的确,一开始,田克义纠缠你的时候,你拒绝了,但之后却不是这样,你答应了。”
孙梅一下子激动起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答应?你怎么知道我答应了他?”
“你的动作告诉我的,我们到办公室的时候,你下意识的把桌子上的包放了下去,这只包很贵,但你的穿着打扮包括桌子上的东西都显示出你没有能力买这个包,所以这个包不是你买的,而买来送给你的人就是我们这次来涉及到的人,就是田克义,所以看到我们来,你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太明显了。
“再来,我一开始提到田克义的时候,你下意识地握住了你的左手手腕,挡住了你的手腕上的链子,这也是田克义送给你了。
“之后在提到你一直拒绝田克义和你说你是无意之间告诉陈元,没有想到他会去拿刀去找田克义的时候,你都撒了谎,两次你都伸手摸了一下你的右耳,因为潜意识里你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你在安抚自己。
“这么多的日子里,你在不断地暗示自己,你一直是拒绝田克义的,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你接受的东西不过是他的示好,所以你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然后跑到一个爱慕你的男人那里哭诉。你明明知道他会做出冲动的事,但是你没有阻止,你还在自我暗示,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阮言希的语速非常的快,这一长串的话他几乎没有停顿,他的脸上焕发着自信的光彩,即使他的肢体很放松,但他的话却咄咄逼人,一字一句都敲击着对方的心里。
木十看着他的侧脸,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孙梅完全被他的话给镇住了,眼睛睁大,嘴巴微张,就这么愣了一会儿,趁着她发愣的时候,阮言希拿着水杯喝了几口水,然后打了个响指。
孙梅的身体微微一震,像是才反应过来,激动的情绪让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毫无遮掩,“难道是我的错吗?你知道我这些日子里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嘛,田克义一直拿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威胁我,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这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
阮言希轻笑,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最后妥协了。”
阮言希的语气彻底刺激到了她,孙梅站起身,指着自己吼道:“我是受害者!”椅子向后移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阮言希挖了挖耳边,“你对受害者的定义似乎和我差别很大,田克义是受害者,因为他被人谋杀了,而他的行为还不至于付出生命的代价,陈元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受害者,因为他被你欺骗怂恿了。而你,你和田克义在我看来就是你情我愿,他得到他想要的,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和沈玉琳唯一的区别不过就是时间而已,一个没花什么时间,一个费了点时间。不然为什么在田克义被害之后,你依旧留在他送的东西?不舍得吗?”
没了之前的激动,孙梅跌坐在椅子上,她苦笑道:“是!我承认,我后来是答应他了,但我有什么办法。”
阮言希上身前倾,冷声道:“再没有办法,你也不应该在你获得你想要的东西之后,再去利用另一个男人去摆脱一个你已经利用完的男人。”而后语气一转,“木十,你说是不是?”
“嗯。”木十点点头,的确,能解决的方式有很多,但绝对不是建立在伤害和利用别人身上的。
被完全揭穿的孙梅此时有些无所谓地道:“所以你是不是还觉得是我杀了田克义?”
阮言希摊手,“不是你,你既然已经想到让陈元去杀田克义,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孙梅有些纳闷了,“那你之前的话……”
阮言希坦言道:“我只是听不惯别人撒谎而已,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为了让你说实话,在你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你!”孙梅铁青着脸摔门而出,完全没有了刚才进来时的样子。
看着门被重重地关上,阮言希耸耸肩,对着一边的木十勾了勾手指。
木十靠了过去。
阮言希在木十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后笑着问她:“怎么样?”
木十看着他发亮的双眸,点头,“挺有意思的。”
当最后一个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阮言希正打着哈气,他用手抹了抹眼角,懒洋洋地看着眼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然后偏头对木十道:“是最后一个了吧。”
木十微微低着头,“嗯,阮先生,是的。”
“先生,你叫?木十,他叫什么?”
“钱昆明,钱先生。”木十回答他后对走过来的钱昆明道:“钱先生,请坐。”
“行了,抓紧时间吧,我开始提问了。”阮言希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看着上面问:“钱先生,11月20号晚上8点-9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木十小声提醒,纠正他的错误,“阮先生,是9点-10点之间。”
阮言希拧紧了眉头,转头颇为不满地看着木十,“我说过我问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
木十低下头,有些紧张,重复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阮言希转回头,咳嗽了一声,而后继续道:“11月20号晚上9点-10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钱昆明平静地回答:“我在家里。”
“那昨天晚上晚饭的时候你在刘教授的家里?”阮言希拿起桌子上的笔,转了起来,转了几圈,笔掉落在桌子上,发出不轻的声响。
听到声音,钱昆明抬眼看了过去,而后推了推眼镜,“是的,办公室里的人都去了。”
阮言希:“吃完饭之后呢?”
“回家了。”
“你们都一起回去的?”阮言希随意地问着,原本放在腿上的手伸向木十,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用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肤。
木十想要抽出手,却被阮言希紧紧地握着,挣脱不了,“阮先生。”她小声地抗议着。
钱昆明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眼睛瞥向阮言希和木十相握的手,之后视线又向上看着木十又是紧张又是难堪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阮言希见他一直不回答,看着他,“钱先生,回答问题。”
钱昆明回过神,微微垂下眼,还是看着他们握着的手,开口道:“除了王佳冰,其他人都是一起走的。”
阮言希:“离开刘教授家里之后呢?你去了哪里?”
钱昆明:“我就直接回家了。”
阮言希又打了个哈气,有些含糊不清地问:“田教授和刘教授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人呢?”
钱昆明抿了抿嘴,眉头紧皱着,吐出一口气,道:“都是,都是很受人尊重,很有实力的人。”
阮言希身体往后靠去,椅子左右小幅度地转了转,他随意地问:“那你觉得什么人会杀害他们呢?”
“不知道。”
“知道他们被杀害的消息后,你是什么感受?”
他推了推眼镜,语速有些加快,“很震惊,觉得不可思议,很惋惜。”
阮言希认同地点头,“是啊,的确是惋惜,田教授不久前还接受过采访,我还专门买了那期的《学术周刊》,而刘教授可是刚刚升为教授的,之前他发表的一篇论文我也看过,的确是两位人才啊。”
听完阮言希对两个人的评价,他似乎一下子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冷笑了一下,“呵,是啊,人才。”
阮言希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嗯?你这口气可不对啊,怎么,钱先生,你不觉得吗?”
钱昆明瞪大了双眼,裂开嘴有些嘲讽地笑着,“是啊,在你们的眼里他们两个都是人才,受人尊敬,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可你们不知道的是,田,田教授,他有老婆,有孩子,可是还是跟那些女的勾搭在一起,你们刚才问过话的沈玉琳就是他的情人,还有孙梅,一直被他骚扰着。”
阮言希的语气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哦,还有这回事?可这不是很正常的嘛,有钱有势,想要寻求一些肉体上的激情,这说不定还能激发他的灵感。”
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在宣泄自己的愤怒,“可笑,简直可笑,是,田克义前一段时间刚才接受过采访,就在他的书房,可你们知道吗?他在那里都干些什么?和自己指导的学生做那些龌龊的事情,还把它录下来放在电脑上观看,这就是你们口中受人尊敬的田教授做的事情!”
他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他的愤怒又提升了一个高度,“还有,刘爵,他之前发表的论文,那是我的成果,全部都是我的心血,他却就这样抢走了,署上了他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变成他的了!你知道他那天把我叫到他家里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说这篇论文署上他的名字才更有影响性。他还……”
阮言希松开木十的手,身体前倾,完全没有了之前懒散的样子,他缓缓道:“他还抢走了你心爱的女人,王佳冰。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吗?提到王佳冰的时候你的手摸了一下你的右口袋,里面有一样东西,是王佳冰给你的。”
钱昆明伸手从有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他抚摸着这块手帕,就像是在抚摸着王佳冰一样,动作和眼神都充满了爱慕,“她应该和我在一起的,可刘爵却欺骗了她,他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了。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把我的成就事业我的爱情都夺走了,这不公平!”那份爱慕的眼神变成了愤怒,他的表情狰狞,就像是一个怒吼的野兽。
“所以你承认你在他们家里放了摄像头了?”
钱昆明无所谓地道:“那又如何?我只不过是在寻找证据,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没有证据,没有人会选择相信我,相信他们两个教授实际上就是禽兽,所以我要收集证据。”
阮言希了然地点头,“嗯,你找到了证据,愤怒一下就把他们给杀了,然后带走了王佳冰。”
“我只是放了摄像头。”他看着阮言希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开口:“我可没有杀他们。”
阮言希站起身,修长的双手插入口袋里,低头看着他,“是吗?那我很期待我们能在你家里发现什么。”
“什么都不会。”他咧着嘴笑了起来,眼镜下的双眼带着自信和笃定。
警方赶到钱昆明的家里,可惜的是钱昆明还没有蠢到把王佳冰关在家里,搜查了整个房子,没有找到任何和王佳冰有关的东西,不过在书房里找到了一些监控设备,其中还发现了田克义书房的书架上那个丢失的天鹅。
这次阮言希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每个房间都转一圈,而是直接走到书房,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随意而笃定地道:“证据都在这里了。”
高凌尘看他,“你的意思是钱昆明把那些监控视频都存在电脑里?”
阮言希双手插在口袋里,斜靠在桌子上,很快地往外吐字,“钱昆明本身是一个相当自大的人,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他却相当失败,在研究所不受人重视,在感情上受挫,所以他要试图在其他方面寻找他的存在感,他的自信他的成功,所以我并不意外他会把监控田克义和刘爵的视频还有他杀害他们的视频全部保留下来,然后每天下班回家,打开电脑,一遍又一遍地看这些视频。”
高凌尘打开钱昆明的笔记本,然后按下了开关键,屏幕亮起,幽幽的蓝光照射出来。
“当然,钱昆明能这么大胆地把电脑就这样放在家里是因为他设了密码。”阮言希接着补充道:“根据他之前那种自信的表现,这个密码相当难破解。”
高凌尘点头,“我可以让技术科的来破解密码。”
阮言希手指一歪,向旁边指去,“或者,你不介意让我的助理来试试。”
在场的人的视线都自然而然地投向站在阮言希旁边的木十。
原本盯着电脑屏幕的木十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瞬间成了焦点,反而是因为阮言希的话让她抬起了头,这才发现房间里的人都在看她。
木十眨了眨眼,她没有马上表态,因为这里毕竟不是阮言希说了算,况且她现在还不知道电脑是用什么方式的加密的,没有完全的把握,她不会贸然去争取。
高凌尘好奇地问:“木小姐很擅长?”
木十没有回答,有些模凌两可地道:“可以先让技术人员看看。”
高凌尘点点头,显得也觉得这样最为妥当,叫来的技术人员在电脑前操作,阮言希双手抱胸看着木十,“我还以为你电脑很擅长?”
木十:“但不能乱来。”
阮言希看到技术人员的表情,耸耸肩遗憾地道:“可惜他们搞不定。”
果然那位技术人员有些放弃地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抬头对高凌尘道:“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加密方式,很难破解。”
阮言希:“木十,你需要多久?”
对木十看来,这个加密方式确实非常复杂高级,“至少一天。”而且她也不能保证一定能破解出来。
“来不及了。”对于王佳冰来说,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了,再等下去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都是一种折磨。
技术人员无奈道:“那只有你们问出他的密码了。”
“很显然钱昆明是不可能告诉我们密码的。”
虽然阮言希这么肯定,但是高凌尘还是让人继续审讯钱昆明,高凌尘开着免提,所以那边的对话传到了他们这里。
“钱昆明,我们已经找到了你犯罪的证据。”
“噗。”阮言希一下子喷了出来,接收到房间里所有人的注视后,他耸耸肩,一脸这不能怪我的表情,“抱歉,实在是,我连钱昆明下一句怎么回答都已经想到了,‘你们破解不了密码吧。’这么问简直正中他下怀。”
果然下一秒手机里就传出了钱昆明得意的声音,“呵,我看你们是破解不了密码吧,才这么急着来找我。”
“之前那个姓阮的呢?他也破解不了我的密码吗?让他来找我,说不定我就会告诉他密码了。”嚣张地说完这些话,手机里还传出一长串大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阮言希拧着眉头,鼻子都皱了起来,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耳朵,然后开口问:“一共可以试几次密码?”似乎钱昆明的嚣张地态度刺激到了他。
那名技术人员刚想回答,木十就抢先说了出来,“两次。”
技术人员听到明显错误的回答还想反驳,就被木十扫过去的眼神给制止了,然后技术人员悲催的发现自己的底气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的眼神一扫就没有了。
阮言希开始赶人了,“我要开始找密码了,麻烦大家先离开这个房间。”
把房间留给这个男人,万一他找不到密码而且输错了密码导致证据没了怎么办,蒋齐一脸的不放心,马上看向自己的队长。
高凌尘在一瞬间自然也想到了很多,虽然的确有些顾虑,但眼下,权衡各种,让阮言希找出密码这是现在最好的方法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合作,高凌尘却觉得这个有些高傲有些毒舌的男人在这个方面却是可以相信的。
于是他果断下了指示,“所有人先出去。”
“队长!”蒋齐小声叫道。
高凌尘看了他一眼,重复道:“所有人都出去。”
蒋齐自然不会反抗自己的队长,于是撇撇嘴招呼其他人一起出了房间。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高凌尘、木十还有阮言希。
“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喊我。”高凌尘嘱咐完这话也走了出去。
木十看到人都走光了,转身抬脚也准备走出去,手上却被人抓住,人又给拉了回去,“谁让你走了?”
木十非常体贴地道:“你思考不是要绝对的安静吗,我在这里会影响你。”
阮言希一指电脑,“你来帮我输密码。”说完就走到书架前来回踱步。
“好吧。”木十坐在了电脑前,不发声,看着阮言希在那里来回走。
阮言希突然一个刹车,转身对着木十,“你电脑的密码是什么?”
木十:“每次都会变,比如今天新看了一本书,我就会用书名做密码。”
阮言希立起他的食指,像是得到了启发,他转身看着书架,“书!这里有这么多的书,书架就在电脑桌的后面,这样他就会很方便拿到书。他身高173,所以,他坐在椅子上一回头最方便拿到的书就在这个区域。”他语速极快地分析了一串,然后低下头看着书架上的那一块,“啊,果然,这里的几本书被翻阅的次数是最多的,那么,是哪一本呢?”
阮言希的脑子快速的整理着这个案子的所有细节,那两个被杀的人,他们被杀的原因,他们身上的污点,钱昆明的愤怒,他想要发泄和坚持的东西。
阮言希突然瞥到一本书,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把书抽了出来,“《理想国》,木十,密码是理想国。”
木十听完后马上回头快速地输入了密码,回车。
密码错误!
木十:“……”
阮言希显然也相当无语了,“不要告诉我你打的是拼音。”然后别有深意地道:“不过没关系,反正还有两次机会。”
原来他都知道,木十抿了抿嘴嘴,然后输入了‘Republic’。
画面一转,成功进入,之后,高凌尘他们也很快走进房间。
然后木十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那些监控视频,这其中还有王佳冰被关的地方的监控,画面中王佳冰被绑在床上,她在不断地挣扎着,但始终挣脱不了。
“能找到……”高凌尘还没问完,木十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然后推了推眼镜,然后指着电脑屏幕道:“找到了地址,就是这里。”
高凌尘马上打电话通知最近的警员过去。
高凌尘刚打完电话,手机就被阮言希抢去了,“阮先生?”显然不明白他突然抢手机的意图。
阮言希言简意赅地回答他:“打个电话。”
高凌尘提醒,“手机密码。”
“0715。”阮言希边说边按下了这四个数字。
高凌尘:“……”
阮言希拨出了最近通过中的倒数第二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对面的人还未说话,他就直接道:“钱昆明现在在你旁边吗?”
那名队员一听不是队长的声音还有些纳闷,但还是回答他,“在,在啊。”
阮言希:“让他听电话。”
“哦,好的。”那名队员按下了免提,然后放在了钱昆明前面的桌子上,“可以了。”
阮言希把手机拿到嘴边,嘴角带着笑意,“钱昆明,我就是那个姓阮的,很不幸,就在刚才我已经破解了你的密码了,理想国吗?呵,那我祝你在监狱里,哦,不,应该说地狱里建立你的理想国吧!当然,如果有地狱的话!”说完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挂断了电话,想到电话那头肯定暴怒的钱昆明,然后非常解气地把手机甩给了高凌尘,“我的任务完成了。”
接着他打了个响指,“木十,回家,我要补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