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刚开工, 温知予一去工作室就收到了姚卉的开工红包。
她讶异了下:“给我发红包干嘛?”
“赚钱了嘛,知予,今年咱们工作室提名精选栏目。很棒哦。”
“可以啊, 今年继续加油。”
温知予把那红包放到桌上, 想到什么,说:“我等会儿出去一趟, 早会不开了。”
“行啊。”姚卉靠到桌边说:“不过知予,你那教培,不做了啊。”
温知予低头把台历和杯子摆正:“做啊。只是一件事哪有那么快, 做事没个一两年都落不下来的,所以。”
姚卉嗯哼:“所以?”
“所以, 经过上次的事我也明白了, 做事情,信赖的合作伙伴很重要, 一个人人品不行可不好。我要稳,起码不能像别人那样骗钱吧。”
“是啊,这个想法很对。”她又说:“顾总的事业也不错,看见没,都上商业杂志了。”
她指指桌上摆的某时报,温知予端咖啡杯的手一顿。
“你和顾总……”
“没可能了。”
“顾谈隽过年还来看你了。”
温知予嗯了声:“看就看呗,都是朋友,大过年的给个祝福, 也正常。”
话说着,时临给她发了个消息, 一张春暖花开的彩色海报。
温知予去回消息:[这是干嘛?]
时临:[我们这次春季选题海报。]
温知予:[所以这次选题是什么?]
时临:[你还记得那个春天分享过耳机的人吗。]
温知予:[不记得了。]
时临在那头笑了两声, 发了个语音过来:“知予, 下午见个面吧, 吃个饭。”
要出去前,温知予拿起窗台边盆栽里那几颗贝壳玩了下,工作室里来上班的人问:“温姐,这什么啊,真好看。”
“哦,海边捡的。”
“捡的?哪儿捡的啊。”
“嗯……我也不知道。”
有枚浅蓝色渐变的还挺好看,搁里边都要磨包边了。听说贝壳一般都在海边,他走过那片土地,应该是看到了,就想到了她?
温知予也不知道。
每每看到这些她总想起他们那个夜晚。
微醺醉意,慢调氛围,她靠在他怀里,他们交头接耳,说着大胆又露骨的话。
其实就像梦,没想过有一天能成实际。可是有一天他真捡了几颗贝壳给她。
温知予扯了扯唇。
顾谈隽,他也有做这种幼稚事的时候。
没多想,放下东西她也就出门了。到地方跟时临会面,俩人靠着椅子一块坐着。
喝咖啡时时临突然说:“知予,带上行李,我们去旅行吧。”
温知予一口拿铁差点呛到:“这么突然?”
“嗯,去我国的西北、或是川藏,去高原地带,去荒芜的土地,那里有着广袤又特别的风景地貌,却也有物资匮乏的地带,许多许多教育环境追赶不上的孩子。我想去看看,考察。”
“之后呢?”温知予兴趣来了。
“有没有想过做一个基金会?”
“基金会?”
“嗯……也不算。”时临想了想:“等我们以后事业做大了,可以和国内那些大企业联名。打个比方,就像你的游戏项目也可以加一个类似的种植计划,我们取名为绿洲计划,玩家可以利用爱心值来累积捐赠物资,所有累积的东西到达一定程度就会汇聚到我们的基金会里,我们再转化为物资运送到偏远地带。长久下来,那些地方的孩子们生活也能改善一点。”
她点头:“可以啊,我觉得很好。所以咱们这次是去考察实地吗?”
“不。更多的还是旅游感受生活。”
“顺便考察,我懂了。”
温知予这个决定做得突然,和大家说的时候都很惊讶。
大家纷纷调侃着:“温朵拉又要去探险啦。”
有部动画叫《爱探险的朵拉》,每次温知予有新想法大家总这样调侃她,温知予让他们不许这样喊自己。
姚卉问:“准备怎么玩?”
她收拾东西:“半玩半工作。我们在做的受众群体既然是青少年,总要亲自去看看。”
姚卉点头:“我知道,大胆去吧。建议去的时候自驾,回的时候可以试试北方慢车。”
“为什么?”
“因为有时坐火车也是一种欣赏风景的方式呀,说不定在上面遇见自己的第二春呢。”
温知予被她调侃笑了:“去你的。”
我国遥远的川藏地带,那里和中心城市的繁华隔开很多。
那里广袤无垠,那里有险峻高山,如果进藏走南线,那么你会经过雅安、理塘、进入西藏芒康。再过几小时,可能又会从林芝抵达拉萨,那里有碧云蓝天,有如净土一般的布达拉宫。
只不过藏族聚居区很大,不熟悉的话去那儿可能还真一时找不着南北。
温知予和时临从稻城出发,途径理塘,中途在毛垭大草原拍照留了念。要去之前找熟人做了攻略,人家说,川藏民风纯正淳朴,热情好客,但也有可能遇到被坑呢。温知予问比如呢?朋友想了想,说嗯……路上被一群藏族小孩子拿石头砸车要钱算不算。温知予就笑。
她感觉自己应该不会碰到这种事。
于是他们背着背包,租了一辆越野车,就这样沿线出发了。
车上,他们聊了人生。
时临:“有没有幻想一种可能。”
温知予:“?”
“如果我们开这路上车又爆胎了怎么办。”
“有备胎,以为我还会犯一次这种错误吗。”
“那万一备胎也爆了呢。”
“嗯……那咱们等死吧,或者再像以前那样打一次救援队的电话。”
时临大笑,单手开着车去拿袋子里的馍放嘴里。
“你别说,那次你坐我旁边还可怜兮兮地问咱们会不会死,笑死爷了。”
温知予呵了声。
西北的风如刀一样刮着,吹人脸上疼。
他们谈笑,可在车上望着风景时温知予又想到那次在齐齐哈尔被困在不知名雪地,她只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第二天他就如降临般出现在她眼前。
即使那是他们分手前。
可每每想起那种感觉她心脏都是发麻的,永忘不掉。
她闭眼,胳膊趴到窗户边。
时临说:“想什么呢?”
她说:“没什么。”
“别想骗哥。想男人了?”
“去你的。你现在给我找个男人。”
时临答应得满口:“好,我找了,你别又找理由拒绝。”
她又怂,说:“算了。”
他们去了理塘县。
那儿有酥油茶、糌粑、青稞酒,他们联系到站长,表达了来意。他们想先以这里作为基准,为他们宣传,为他们带来收益。
表达完,温知予又有点惭愧,她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很有钱的人,可能刚开始收效甚微,但,我相信未来一定会有人看见。”
站长是位快五十岁样子淳朴的中年人,对此表示了感谢:“没关系,有你们能关注我们地区为我们带来关怀,我们已经很感激。”
温知予同对方握手。
之后,她给那里的孩子送去了一些自己带的文具和衣服,还买了许多箱牛奶,去得匆忙实在没准备什么别的。包括参观他们的手作特产了解文化,上下忙碌了一整天。
夜间,在居民家休息,有孩子给他们馍馍吃。
温知予软着声音说:“谢谢你呀。”
那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她撒着娇在温知予身旁坐下说:“姐姐,你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做这些啊?”
温知予说:“没有原因呀,就是想做了。”
“嗯……这样,我们的生活可以改变吗?”
她想了想,轻嗯:“姐姐也不知道呢,但感觉只要努力就有机会吧。知道吗,你们要好好学习,要努力成为国家栋梁,这样才可以改变家乡,建设未来。”
小女孩眼里也多了些幻想的光亮。
“那姐姐做这些的初衷是什么?”
“我?我啊。”
温知予低头剥手里的毛豆,说:“姐姐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这样和你说吧。曾经呢,姐姐也遇到过一个生命里特别重要的人。他是姐姐的高中同学,他成绩很好,为人优异,他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缺点。可是他这样完美的人都有很不好的家庭环境,争吵、父母离异,他过得并不好。他有个哥哥,哥哥在他很小时候因为家庭和游戏得抑郁症去世了,他因为这件事自己也变得很不好。我很想治愈他,改变他,让他也能感受到温暖。”
“这就是姐姐的初衷。我想也许每个人的青春期都有自己灰暗的一刻,可当这一点点灰暗接触到一点的善意,会不会最后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他很好吗?”
“嗯,他很好,是姐姐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他是姐姐喜欢的人吗?”
“嗯。是吧,高中时代喜欢过的。”她停顿,叮嘱:“但你是小孩子,不可以谈什么喜不喜欢的哈。”
小女孩笑:“那姐姐为什么没和他在一起啊?”
温知予想了想,望外面的天:“你看到了吗,这片天空。”
“这片土地很广阔,大家在各自飞翔,大家都很好。因为,人生的意义不一定是非要在一起才能找到的。他在他的领域发光发亮,姐姐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亮,大家在同一片天空下,偶尔抬头能看到对方,很好了。”
一旁的时临听见她这些话只心疼。
夜里温差大,北风呼啸。
他们搬了个板凳在门外坐,望着一望无际的漆黑原野,望着这摸不透的晚风。
时临出去,给坐在外面的温知予递上毯子披上。然后也在她身旁坐下。
“你想他。”
“没。”
“你撒谎。”
“没有。”
时临说:“你撒谎的时候,眼睛总不看对方。”
风朝她袭来,如刀割,还没感受过这么粗犷的,跟这儿的民风一样直接。
“要听实话吗?”
可能是处于异地,也可能是晚上情绪有点上头。
她抿抿唇,像难得的破戒。
“分手后的每一天,我都想他。”
“那为什么拒绝他?”
“他现在在做什么。”
“科技,新兴产业,芯片。他也在努力,为这片土地,这个社会。”
“是啊,那挺好的。”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她望着天空的眼如星。
情绪有点难绷,有些话才终于忍不住倾泄。
“就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为了他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人生梦想。看见他那样一个耀眼的人坠落会难受,看见他远走高飞变得好会感慨。我不是为了他做这件事,也不是为自己,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为了小小的梦想慢慢努力。”
“我不怪他,真的,他让我感受过一段很真挚很浪漫的爱情,这很好了。”
“可是,你觉得我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时临拥抱她,安慰她:“知予,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甘孜的风在两人身上呼啸,基金会第一个站点也在这里定下起点。
临走前站长要她在村口的里程碑上留一个名。
她想了想有点为难:“算了,我写字不好看。”
别人说:“没事,有这份心,就留一个名,起码以后我们记得。”
她提笔在上面写下了,[谈隽梦想]四个字。
站长问:“这是?”
“有个叫顾谈隽的人。这是他的精神产业,是他的梦想。”
“他是你的爱人?”
她摇头。
“我只是他生命的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