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悸的情绪一直保持到沈南希从浴室里出来。
听见开门声，季雨橙望过去，男生的眼睛深邃，仿佛藏着吸人的漩涡，她收回视线，走过去过去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小声说：“我打完了，谢谢了。”
“嗯。”沈南希走过去，淡淡道：“去洗澡吧。”
声音很近，在季雨橙头顶，随后她就看见一双修长的手拿走面前的手机。
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甫入鼻端，微凉透着水汽，温润又不失凌冽，魔药一般，季雨橙鼻子动了动。
“衣服给你放在浴室了。”沈南希掠过她在沙发上坐下，低头开始玩手机。
季雨橙看了他一眼，低低“嗯”了声，迈步去了浴室。
浴室里还飘散着未褪去的水汽，镜子上覆盖着一层白雾，看不清脸庞，季雨橙脱下湿透的衣服，走到花洒下。
热水淋在冷白的肌肤上，舒服得她恰意地闭上眼睛，先前那男人带来的所有恶心感，在此刻全都消失殆尽。
她洗了快一个小时，走出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季雨橙四处张望，在客厅里并没有看见沈南希的身影。
忽地听见厨房方向传来动静，季雨橙原地站了一会。
正犹豫着是过去还是等着，然后里面的人端着一口小锅出来。
两人碰了个正着，沈南希脚步顿了顿，有片刻的僵硬，随后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去厨房拿碗筷。”
“………”
季雨橙鬼使神差反问：“你在跟我说话吗？”
沈南希侧头瞥了她一眼：“不然？”
季雨橙怔松了下，没想到沈南希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她攥了攥手指“哦”了声，连忙走进厨房。
两人相对而坐在茶几旁，季雨橙看着锅里热腾腾的方便面，手指无意识搅动，这是他们第三次一起吃饭了。
凭以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现在如此和谐倒是让季雨橙坐立不安。
沈南希装好一碗面递给她，忽然冒出一句：“要辣？”
季雨橙抬眸，没想到他还记得，眨动两下睫毛，摇头：“可以不用。”
沈南希便没再说什么。
客厅变得格外寂静。
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季雨橙挑起一筷子面，放入嘴中，动作一顿，在嘴里包了一会而才慢慢开始咀嚼。
味道出奇的好。
她掀起眼皮看向对面坐着的男生，似有察觉，沈南希抬起眸，视线相撞。
“…………”
季雨橙慌张地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张了张口，一时竟然有些失语。
“不想吃就别勉强。”沈南希表情漠然，“没人逼你。”
“没有。”季雨橙蜷起手指，眼睑低垂看着碗里的面，声音低低的，却足够对面的人听见：“很好吃。”
这是诚心诚意的夸赞。
她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还有，今天谢谢你了。”
这声谢谢她自己也不知道包括了什么，或许有一开始的不过问，不戳破的收留，还有现在热腾腾的面条。
沈南希：“嗯。”
这之后两人又没说话了，气氛倒是跟一开始有了不同，好像变得融洽不少。
吃完，时间渐晚，季雨橙犹豫着开口：“有多余的被子吗，我可以睡沙发。”
沈南希听见这句话，抬眸看她。
季雨橙被这个似打量的眼神看得一愣，下意识咬了咬唇，“这个天也不是特别冷，薄的空调被也行。”
沈南希站起身，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无措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又有点……
可爱。
沈南希无意识勾了勾唇角，压低声音说：“自己去二楼第一个房间拿吧，床上有两套。”
“哦，好的，那个……”季雨橙还想说什么，抬眸却看见沈南希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敲打，她便不好再开口。
上楼，按照沈南希说的，她打开了第一个房间。
推开门，眼前的房间结构完全和记忆重合，这还是她时隔十年再次进沈南希的房间。
房间很大，墙色浅蓝，床对着那面墙有一个檀木做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最下面三排放着很多奖牌奖状。
季雨橙没敢走过去看，不过这些都足够证明沈南希的优秀，哪怕是曾经。
房间里还有独立的沙发，小冰箱和衣帽间。
放眼望去和客厅差不多，也是那么的凌乱，生活气息很浓，季雨橙嘴角忍不住向上弯。
看来除了沈南希可能没人来过这里。
“拿个被子需要这么久？”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季雨橙浑身一颤。
沈南希掠过她身旁走到床边，从上面随意抱了一床给她。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季雨橙心虚地挪开，心跳加速，抱着被子匆匆下楼了。
在沙发上躺下，季雨橙拉了拉被子，上面依稀能闻到沈南希的味道，熟悉的薄荷清香，没有烟草味，神经舒缓，缓缓地闭上眼睛。
可能是真的累了，一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始终是受到了惊吓，浑浑噩噩开始做梦。
先是梦见了她爸爸季颂华抱着她剥橙子的幸福画面，忽然镜头一转，来到墓园，他爸爸的照片黑白，旁边全是亲戚们对她的指手画脚，唾弃万年的厌恶表情，还有涌入她耳中的污言秽语。
“生下来就让季家破产了，现在又克死她爸爸，真不是个好玩意。”
“都说了是季家的克星女。”
最后那三个字在季雨橙耳边回荡，她捂着耳朵开始在雪地里奔跑，闯入一个小黑屋。
等待着她的是更加令人绝望的徐冬晚。
沈南希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说话声，很细微，隐约带着哭腔。
想着季雨橙就在楼下，加上今天她忽然出现在港口，还是那般狼狈不堪的模样。
眉宇不由得皱起，掀开被子下床。
打开门，淡淡地朝着搂着喊了句：“季雨橙？”
没听到回应，倒是那细细的说话声变得清晰。
是从客厅传来的。
沈南希想到季雨橙说梦话的习惯，借助手机电筒的灯光，趿拉着拖鞋下楼。
来到沙发旁边，他把电筒对着地面，光晕打在女生身上，清楚看见她脸上有两条明显的泪痕，睫毛上还沾有泪水，鼻尖红彤彤的，看上去像是被丢弃在街头的流浪小猫。
沈南希心尖上像是缀着火星，被风吹动，那双黑眸，犹如沼泽深潭。
视线定格在她脸上，季雨橙的嘴唇蠕动，像是在说什么，很难受很恐慌的样子。
沈南希听不清，蹲下身仔细去听，不料手腕被拽住，很用力的一拉。
沈南希鼻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季雨橙的脸颊。
他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生，一时竟忘记后退，拽着他衣袖的手指紧了紧。
距离太近，呼吸喷洒在他下巴，沈南希听清了她嘴里的喃喃。
她声音抽抽噎噎：“爸，我不是克星女，如果是，那个人怎么没有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自己很坚强，能熬过委屈和心酸，可当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那种痛苦压抑的情绪没人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