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后,一家街边的大排档里。
我、贺来、贺金山和匆忙赶过来的叶小九围坐一桌,大排档外十多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叼着烟卷有说有笑的闲聊。
“第三杯了啊。”脸红脖子粗的贺金山端起面前的玻璃杯,仰脖一口闷入口中,随即抹擦一下嘴角溢出的酒液,清了清嗓子道:“都是道上玩的,咱江湖规矩,我先三杯为敬,感谢两位拔刀相助,今天实在太晚了,稍微上点档次的餐馆全关门了,我明天再好好张罗一桌,感谢你们两位。”
透过刚刚简单的交流,我对整件事情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被绑架的那个小丫头确实是贺金山的女儿,只不过他早些年就离婚了,孩子一直跟着前妻生活,之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才会疏远防范。
见我们都不说话,贺金山朝大排档外吆喝一嗓子:“把二位恩人的手机和财物拿进来。”
一个小伙马上拎着两个塑料袋走进来。
“两位查查对不对,缺什么的话,我再帮你们要去。”贺金山指了指塑料袋里的物件道:“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在广平县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有头有脸,更行各业的朋友也不少。”
“没事少吹牛逼,但凡你真牛逼,孩子也不会被绑架。”贺来抓起自己手机,不耐烦的言语一句,随即起身朝旁边走去:“喂老婆,没事没事,我电话刚好没电了,这会儿跟王朗在街边吃烧烤呢,我把定位发给你,你来接我吧”
“王先生,实话实说,我是真不想欠你半点人情,但世事难料。”贺金山瞟了一眼贺来,又将目光投向我,而后摸出来两张银行卡拍在桌面上:“一码归一码,我知道你们肯定不缺钱,但不表示表示,我怕社会上的朋友耻笑我不会办事,卡里十万块,算是我对二位的诚意,另外医院被你们砸坏的汽车和伤着眼的那个垃圾的赔偿费用,我也会全部搞定。”
“你特么侮辱谁呢,我哥们拼命救回来你家孩子,到头来就值十万?”叶小九一下子急眼了,唾沫横飞的手指贺金山:“痞子就是痞子,顶多看着巴掌大的天儿,操!”
“踏踏踏”
大排档外那帮小青年听到骂叫声,纷纷闯了进来。
“出去,没喊你们时候不许进来!”贺金山“啪”的一下将酒杯摔在地上,寒着脸呵斥自己手下。
十多个小盲流子立即退出大棚。
“诶,别这么说。”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思想,我拿胳膊靠了靠叶小九,然后直接抓起一张卡,笑呵呵道:“欢迎南霸天先生继续侮辱我,最好能一天侮辱个百八十遍,呵呵”
贺金山顿时间意外的看向我,估计是想象不到我这样的人竟会如此“见钱眼开”吧。
“谢归谢,仇归仇!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沉寂几秒,贺金山沉声继续道:“泰安是跟着我玩的,虽然现在自立门户,但广平县谁不知道他喊我一声大哥,王朗,你坑我兄弟在先,咱们肯定得有点说法。”
“行啊,你乐意啥时候说,咱就啥时候说。”我无所谓的抿了一口白酒:“老贺呀,有时候呢,我确实挺想夸你一句义薄云天,毕竟这个年代像你这样甘为弟兄两肋插刀的人不多见了,但有时候我又特别想骂你一句傻叉二代,泰安跟你到底啥关系姑且不论,既然他有自立门户的勇气,难道还缺少找我报复的能力?”
贺金山皱了皱眉梢,没有接我的话茬。
“你搁广平县到底是个啥吨位我不评价,只是我看到的哈,泰安西装革履,出来进去豪车相伴,你呢?除了门口停着的那两台抵账路虎,估计也就剩棉织厂公寓里,你父亲留给你的那栋老楼了吧?”
我又喝口酒,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发问。
“你调查我?”贺金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废话,你特么都要拿刀砍我了,我不得先摸清楚你的斤两?”我嘲讽的撇撇嘴:“你在广平县确实有人气,这些年工程没少揽,乱七八糟的行业也没少干,可钱不是大吃二喝,就是甩给手底下的小孩儿了,有时候我挺佩服你的,混半辈子,到头来还能保持孑然一身,完事还能倍儿高调的自封南霸天,呵呵。”
贺金山紧绷着脸打断:“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感觉这次你闺女被绑架是偶然?”我身体前倾,直愣愣注视他:“那为啥以前没发生,偏偏在我出现之后,或者说咱俩交恶的节骨眼上发生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假设这次不是我救下来孩子,你得到消息以后,第一想法是什么?再稍微打听一下,孩子出事当天,我恰巧也在那间医院,你会不会浮想联翩?”
贺金山倒抽一口冷气,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老贺,你人不坏,绝对算得上好大哥,但现在时代不同了,高调只能让你迅速走向灭亡。”我摆摆手道:“不管你打算继续找我寻仇,还是就此为止,给你个忠告,趁着还有机会收,抓紧藏好自己尾巴吧。”
“装什么大尾巴狼!”一道身影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手指我鼻子厉喝:“你才多大岁数,在我大哥面前摆老资格,都特么一个地球上的,你比我们多个季节是咋地,还舔个大脸说忠告,操!”
“阿泰,今天不合适起冲突,他们是我恩人!”贺金山一把拽住那人手臂,拧着眉梢开口:“不管什么事情,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王朗有句话说得很对,我得调查清楚,这次我闺女被差点被绑架,究竟是不是巧合。”
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居然是泰安,我皮笑肉不笑的扬起嘴角:“老泰啊,你好像对我之前的警告视若无睹,是你太抗揍呢,还是我的力度太小?”
实话实说,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我真没拿泰安这种货色当盘菜,之所以一直留着他没动,只是想要通过他挖出来贺鹏飞、洪震天的具体动向,好在他也比较争气,这段时间确实如我期盼的那样,跟那俩玩意儿搭上了线,不然面前的贺金山根本不会出现。
我之所以劝说贺金山,也确实是看他人性不错,不希望他被几个下三滥当成刀子使,只可惜就目前的架势来看,这位还活在八九十年代的“老江湖”貌似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你吓唬我呢?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滴!”泰安拱起摇杆,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朝着大排档外吆喝:“我和大哥的兄弟全部进来,有人特么找事!今晚上一个都不许放过!”
一大群青年“呼啦”一下冲到我们桌边,除了泰安那些个手下以外,还多出来十几个拎着片砍、棒球棍的壮实小伙,显然泰安这是有备而来。
叶小九不满的直视泰安:“老泰,前面的事情咱们已经说清楚,往后既往不咎,你这么干是不是没意思了?”
“少特么跟我说这些,同学一场,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帮着外人坑我,叶小九咱俩的情分早到头了。”泰安狂躁的吼叫:“今天我给你面子,一指头都不碰你,马上滚蛋,别再让在广平看见!”
叶小九轻蔑的摇了摇脑袋,慢条斯理道:“行吧,你随便,我就站在这儿,看看你能怎么扫我面子。”
“先这样啊老婆,我吃口东西,你抓紧时间过来吧。”
不远处正打电话的贺来见到这一幕,非但没掉头就走,反而急匆匆退到我跟前。
“啪!”
贺金山起身,抬起胳膊就是一嘴巴子呼在泰安脸上,梗脖怒骂:“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我说了,今天不行!这段时间都不行,在我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不许再跟王朗起冲突。”
泰安被他扇的原地晃了一晃,鼻孔瞬间往出飙血。
“泰哥!”
“老大”
泰安带过来的那十多个马仔纷纷叫嚷起来。
贺金山面色无惧的回头暴喝:“喊特么什么喊,广平什么时候有你们说话的份?全给我滚出去,马上!立刻!”
他自己的那群马仔闻声,慌忙退出大排档,而泰安的手下们既没动弹,也不出声,全都眼巴巴看着自家老大。
“怎么?一个个翅膀硬了,开始无视我的话了呗!”贺金山见状愈发愤怒。
一抹怨毒的眼神从泰安眸子里划过,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捏着鼻子朝手下摆摆手;“听不见我大哥说的么?立刻滚出去!”
说完之后,泰安佝偻下后背,貌似谦卑的出声道:“大哥,你消消火,是我和我的兄弟们不懂事,没看清什么重要什么次要,他们也只是为我叫屈,绝对没有忤逆你的意思,不管到什么时候,咱广平县都得以你马首是瞻,对了,刚刚来的时候,我托朋友把那个绑架琳琳的杂碎从医院里弄出来了,你看需不需要喊他问问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