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纸鸽

尽管声音低哑,几次纠缠气氛暧昧,淮枢宁依旧从容优雅,额边发丝都没乱。

她见尹楼兰回答不出又将视线移开,手从他的肩膀上松开。

她早就有预感,尹楼兰不是个能很快就交付身心的人,他像月亮,像夜色,像冰凉无波的水,像落雪的石头。

没点耐心,捂不热的——但这也太难捂了。

好冷的美人。

她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出的所有话,也都被他的沉默消融。

她没有烦躁,只是这样的他,让她更急迫,激起了她越来越浓烈的好奇。

她怕尹楼兰再这么沉默下去,她就要压不住自己魂魄深处想要将他剥开,让他全部袒露的强烈欲念了。

尹楼兰微微叹了口气,紧蹙的眉被愁绪浸染,比平时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他目光流转回来,那双如蒙着水雾的黑色眼睛看着眼前的龙女。

“我不会去华京,但我会陪你到……你离开此地为止。”

淮枢宁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遇上天塌了的大事也从容不迫沉稳微笑的凌渊公主,此时此刻有些摸不着头脑。

或许尹楼兰真的是她的孽缘,她说的话,他要么不回应,要么回应了,她也听不明白。

“……我听不懂。”淮枢宁道,“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我不会去华京,我只想留在这里做我的医士。但殿下回去前,我不会拒绝你的索求。”

他说这话时,平静的就像身后的桃花见。

说完后,他闭上眼,轻轻送上水色柔软的唇,花树下重叠。

淮枢宁带着一脑袋迷惑,吮完错开,问他:“你要我对你始乱终弃?”

他这个意思,不就是,不要名分,也不跟着回京,就只做她的驻地情缘吗?这也就比露水情缘好那么一丁点。

“我不在乎。”尹楼兰别开脸说。

“……我在乎啊!”淮枢宁震撼道,“我怎么能把你留在这里自己回去。我喜欢你,我说明白了吧?你把我的喜欢当什么了?买欢吗?”

尹楼兰不知该说什么。

他完全不敢想淮枢宁离开这里时,他又会在哪里。凌渊公主来,再走时,一定已经解决了魔域。

他期盼着淮枢宁能和绮柳见一面,好好坐下来商议未来,但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绮柳早就说过,他们对魔偏见已深。淮枢宁今晚说的那些话,恰恰证明绮柳是对的。

结局渺茫,哪怕要她们坐下来谈,也要先打一场……到时候,他还能在哪,不把自己吊死在她俩中间就不错了。

他夹在两者之间,既不能为绮柳杀了淮枢宁,又不能站到淮枢宁身侧看她诛魔。

他想明白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欠淮枢宁的债还了,还完他就把自己锁在医馆,闭上眼睛,不去看她们二人谁胜谁负。

以后……以后就只管救死扶伤,也算没错生在这世间。

尹楼兰借口道:“我只是不喜欢华京。”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华京,但你喜欢我,所以你不会跟我回去,但你要和我在一起?”淮枢宁表情柔了几分。

尹楼兰垂眼。

不,他只是还债。

尹楼兰轻声道:“谁又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我懂了。以后如何,你还没拿定主意,但你愿意现在就接受我的喜欢。”淮枢宁表情更加温柔了,温柔中还有难以自已的欣喜。

“这就是了,以后的事,从长计议。”淮枢宁抚上了他白皙的脖子,心想,反正,以后他一定会改主意的。

至于现在……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侧过脸,手指解开衣襟的动作,已经明示了。

他的锁骨很诱人,咬上去,像是在初春清晨干净的雪地上轻轻踩上脚印。

腰薄窄一条,一把就能掐满,沿着脊椎游上,已经不是踩脚印,而是在雪中兴奋打滚撒欢了。

很快,很快这片雪地,完全被她享用。

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她抬眼去看。

尹楼兰抵在桃树上,强忍着让呼吸不乱。

他闭着眼睛,从触感判断她翻到了哪里。心脏滚烫作疼,又在她的抚摸贴近时平静下来。

视线开始朦胧,心脏的跳动规律后,不安袭遍全身,有种沉入水底的窒息感。

这么做对吗?他到底在放任她做什么?接下来如何收场?她如果赢了绮柳还要抓他回京该怎么办?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

糟乱的想法中,有个可笑又不合时宜的慌张念头趁乱闪进了他的脑袋: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配合她?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似乎就这么放着不管她也不对。

应该……回应她吧?就和之前回应她的吻那样。

是应该做得含蓄些,还是坦然些?

没等他想明白,脊背后心那里,她指尖一按,一阵酥顺着骨头冲上头顶,脑袋一阵眩晕,回过神来,自己的额头已抵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散乱掉了。

淮枢宁抖落了他的外衣,柔软细腻的织锦从肩头滑落,像落在他发上那朵散开的桃花。

视线要被情雾弥遮的时候,怀中的温度突然急撤。

衣衫还敞开着,但淮枢宁已好整以暇回身站起,在半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旋,抬手接住了个泛黄的纸鸽。

那是用书纸折成鸽子形状的信件,熟悉华京道传的应该知道,这是空青宗曲家的一种秘传术。

写好要寄出的书纸会在曲家秘传的一种符箓加持下,化作纸鸽千里传讯,纸鸽不怕风吹雨淋,如被收信人以外的人碰到,就会化为一团火,烧了信上的内容。

纸鸽在淮枢宁手中,乖乖变作一张书纸。

淮枢宁读罢,眉梢一翘,欢喜道:“可算是到了!”

四亲卫中唯一的人族,幻阵破军,空青宗主曲衔,已清剿了艳魔,抵达繁都。

尹楼兰衣衫半敞被她晾在一旁,心脏渐渐回归平静,如同被浇了潭水,从吹在肌肤上的夜风中清醒过来。

他慢慢合拢衣襟,扶着身后的桃树挣扎着站了起来。

身体内的那簇魔火仿佛在嘲笑他这颗被拂乱的心,烧的他魂魄都是恍惚的。

淮枢宁转头,手中纸鸽化火消失,她跑来,将手放在他的腰侧,掐捏着搂住了他。

“先回车上。”她咬着耳朵低语,“到繁都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