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辛拉着行李箱回了家。
家里空调开得低,他一进家就打了个寒颤,站在门口喊:“妈——”
“回来了?”何舒碧湿着手从厨房出来,让孟辛略微有些吃惊。何舒碧皮肤发黄,头发也没怎么打理,好似在这几个月里老了好几岁。
孟辛就算对着她再多不满和生气,这时也有点心酸,喃喃着不知说什么。
“把行李放你屋里去吧,你屋里才给你打扫了一下。”何舒碧甩了甩手,“理一下,不用拿出来,过几天还要回老家。”
孟辛听她这意思是要回去的,默默地回了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还算干净,只一看就是没人住,床用了一层布罩着。孟辛把行李箱放在角落,把床上的罩单拉开,打开电热毯,把床上的潮气驱一下。
和以前一样,孟辛在自己房里待着,何舒碧在客厅看电视。
晚上9点的多的时候,孟正宇回来了。
孟辛听到动静,停了和徐简的短信,走了出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房里的气温更低了。
孟正宇没好气地看了孟辛一眼,显是还记得之前打电话那句“我没你这个爸。”
屋里三个人,没人说话,这一家之主咳嗽了两声,对孟辛道:“前几天你二伯打电话来,孟梦下半学期要冲刺了,想借你的笔记看看。你把笔记整理整理,过年给他们带回去。”
何舒碧放了遥控器:“什么时候回去?”
孟正宇没接她的话,冲孟辛招了招手,转身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孟辛也回来了,我们三个人,好好谈一谈。”
何舒碧问:“有什么好谈的?不是和往年一样吗?”
孟辛站在原地不动。
孟正宇看着她道:“你到底还要拖多久?我们俩过不下去了。”
“你闭嘴!”何舒碧抄起遥控器往孟正宇身上砸去,她站了起来,吼道,“我不可能离婚的!你要和你相好的过好日子去,做梦!”
那遥控器是冲着孟正宇头去的,孟正宇躲了一下,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额上青筋一绷,却在看到孟辛后又忍了回去,忍耐地道:“你冷静点说话!”
“好!我冷静!”何舒碧鼻翼煽动,回身进了厨房,像是要独自冷静。孟辛看她进去了,问孟正宇:“出轨是怎么回事?”
“我没出轨。”孟正宇脸色不好,“至少我和你妈提出离婚时没和谁在一起……你要干什么!”
孟辛一惊,转过头去,看到何舒碧手上拿着菜刀冲了出来,他心脏都被吓停跳了,扑了上去:“妈!你干嘛!”
何舒碧眼睛里满是血丝,瞪着眼睛:“你再说离婚试试看,我也不要活了!”
孟辛抱住何舒碧:“妈,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你放手!”何舒碧用刀比着孟正宇,又反手去挣脱孟辛,声嘶力竭地道,“你和你爸是一伙的!就想把我扔了是吧!”
孟正宇站直身,又气又急,指着何舒碧:“把刀放下!你听到没有!你个疯婆子,要砍人是吧!你砍啊!你看看你这样子,谁和你过得下去啊?!”
“爸你别说了!”孟辛不敢放开状若疯癫的何舒碧,何舒碧挣不开他,干脆把刀朝孟正宇甩了过去。孟正宇心惊胆战地躲过,那刀哐当一声砍到墙上,落了下来。孟正宇忙去把刀捡了起来,对孟辛道:“你看看你妈,你看看她!神经病啊!”
何舒碧爆发出一声哭声,浑身都没力地往地上坐。孟辛抱住她往沙发上带,他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他喘着气,动摇地和孟正宇对看了一眼。
何舒碧哭道:“我不活了!”
孟正宇不敢再待下去,把菜刀一并带走了。孟辛不敢离了何舒碧,坐在沙发上发愣地盯着她。
何舒碧侧躺在沙发上,默默垂泪。
好半天,孟辛才能战栗的惊吓中缓过劲来,苦涩地问:“妈,你这是何苦。他不想过了,你可以好好过啊。”
何舒碧身体急促地起伏,显是又激动了:“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做梦!他做梦!”
她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的,孟辛都能听到“格格”声。
找不到其他人,孟辛只能朝何谢和王颖瑶求助。老两口都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这件事,听孟辛说何舒碧已经拿刀要砍人了,王颖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何谢一个劲儿地说:“孟辛,你要看好你妈啊,可不能让她做傻事。”
王颖瑶就在一边哭:“舒碧肯定是太难过了,吓吓他的,天啊,还不知道我女儿怎么难受呢。”
两个老人为这女儿也是操碎了心,当即就要买最近的飞机票飞过来看她,正好,年也在这边过了。
孟辛也实在心慌,听他们这么说,没反对。
他打完电话,踌躇了片刻,又给孟邦兴他们打了个。这边却是知道孟正宇想离婚的,魏敏道:“你妈那个人,不是我说,怎么能过日子?我真后悔当年没看清楚她。哎哟,我的乖孙,可就苦了你了。你爸能说走就走,你又不能。”
听闻亲家要去A市陪何舒碧,魏敏又道:“那好啊,你就陪你爸回C市,别管你妈了。”
孟辛想都不敢想,孟正宇这边一走了之也就罢了,要是他也走了,何舒碧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挂了电话,孟辛觉得特别累。他抹了把脸,到了客厅:“妈,你回卧室休息吧。”
何舒碧没动。
孟辛叹了口气,暂时不打算告诉她两个老人家要过来的事,替她盖了床毯子。这个满富温情的行为不知戳到了何舒碧哪里,她爬了起来,抱住孟辛,失声痛哭:“我们娘俩怎么这么惨啊,你爸太没良心了!”
“妈……”孟辛低着声音道,“这有什么,他走就走吧,我陪着你。”
何舒碧没说话,只一个劲儿哭。
孟辛多的话也没有了,抱住她拍拍她的背,觉着自己仿佛也老了好多岁。
好不容易把何舒碧哄好,孟辛就给徐简去了个电话:“明天我不过去啦。”
明个儿是周六,何舒碧一天都在家,他也不好离开,说不得要看着点。
徐简一听就明白今晚上又发生大战了,叹了口气:“没事,我过来吧。”
“……好吧。”孟辛也怕和现在的何舒碧单独相处,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他声音听出低落的情绪,徐简劝道:“一切都会好的。”
孟辛无奈道:“希望吧。”
不能好又能怎么样?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达成不了自己的期望就只得妥协。这个道理,孟辛早就知道了。
*
次日徐简是早上来的,他提了两袋豆浆和一口袋油条。
孟辛穿着旧睡衣把他迎进来:“哪里买的呀?”
“你们楼下就有。”徐简望了望关着的房门,“你妈没起?”
孟辛摇摇头,进厨房拿碗:“你吃了么?”
“没呢。”徐简跟着进了厨房,找个地方把一袋豆浆给挂上了,开了另一袋,分别倒进两个碗里。孟辛拿勺子放了白糖,本来想拿菜刀切一下油条,摸了个空。
徐简倒没多想,帮他端着碗到外面的桌边坐下,两人一人一根油条。因为是才买的,还是又热又脆的时候,沾着豆浆吃着特别顺口。
“啊,对了。”孟辛想起昨晚的电话,“我今年可能不回C市了。”
这就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徐简问:“怎么了?”
“我外婆外公要过来。”孟辛说着,往回看了看何舒碧的门,“估计过年就在这边过了。”
这是在客厅,徐简没仔细问,默默和孟辛吃完早饭,回了孟辛的卧室。
关上门,孟辛往床上一躺,身心俱疲地道:“我爸和我妈昨晚吵得厉害,我妈动了刀子,把我们都给吓着了。”
徐简也吓了一跳,赶紧坐到床上问:“你没事吧?”
“没事。”孟辛想起昨晚的事还是有些后怕,何舒碧拿着刀,虽说她不一定想伤人,但挣扎之中真砍到哪里也是可能的。
徐简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只担心一件事:“真没伤到你吧?”
孟辛在床上蹭一蹭,蹭一蹭,枕到徐简的腿上,仰头看着徐简,表情很失落。
徐简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软,恨不得冲出去把让他露出这样眼神的东西全都扫荡干净。他摸了摸孟辛的脸:“都说让你不要管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待在B市。”
孟辛握住他的手,转过头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闷闷地道:“好烦。”
徐简问:“你妈和你爸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
孟辛不想细说,他爸要离婚他不反对,该离就离,但出轨这事已经bā • jiǔ不离十了,孟辛对这种背叛很难释怀。
“你爸这样就是过错方。”徐简分析道,“离婚协议时分财产你妈能有利点。而且如果你爸和对方同居在一起,就造成了事实婚姻,你们能告他重婚罪。我猜你爸心里也清楚,应该不会纠结这些的。”
他是学法的,又因为孟辛的关系关注了这一块,说出来都是门清。看孟辛郁郁寡欢,徐简躬身,在他唇上一吻:“别这样,我看着心疼。”
孟辛翻过身,抱住徐简的腰,眼里有点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