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猎虎受伤,需要卧床休息的事,刚好和真太女目前的处境吻合。皇帝觉得不必再用替身,猎虎受伤不丢人。于是殷夜熹被要求接下去的日子都不能露面。
因她顶着太女的名头回营时,许多人都看到她崴了脚,怕她人觉察出什么,也被禁止跟密卫们一起排岗。
殷夜熹乐得休息,跟束阿英一个养屁股,一个养脚,成天在帐子里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不得自由,不能出去透风,还算不错。
难得有闲暇,束阿英才好一点,就开始练手上功夫,日日拉弓,耍刀,每天都练得满头大汗才停。
说实话,殷夜熹挺佩服她的。
如果她不拉着自己练的话,她会更佩服她一点。
太女从药力带来的沉睡中醒过来,就听下人说任二公子求见了好几回。
她睡了近一天,骨头都睡散了。懒懒支起上半身,披了衣服,梳了头,太女才问:“怎么回事?”
茉心和萃心妳一言我一语地将殷夜熹猎虎一事告诉了她。
太女眸光闪动:“那猛虎,是她猎的?”
她仿佛记得,这名替身除了一张脸和身形外,没有一处像她。文不成武不就,就连精气神都没她足,总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没想到居然初次狩猎,就能打死一只猛虎。
有点意思。
茉心说:“当然不是。婢子去看过了,那只猛虎身上的毛挺脏乱,身形也很瘦,阿吾说虎好像是饿了许久的,所以饿急了,冲下山的时候撞到了树上,这才让那替身拣了个漏。”
太女:???
“虎,撞了树?”
这是什么奇怪的,令人难以理解的巧合。
茉心点头:“阿吾是这样讲的。婢子唤她来亲自说吧?”
太女:“可。”
宣了密卫首领,了解了细节之后,太女久久不语。
“运气倒是不错。”
阿吾垂首道:“陛下言,此为殿下之功,是殿下独身杀虎。”
太女明白皇帝的一番良苦用心,笑着应:“知道了。”
等了解了一切,她也明白为什么任雅书要一直求见了。她淡了笑意,又问:“她们之间,真没什么逾越的?”
阿吾声调不见起伏:“当时卑职控制着丁西,二人并没有接触,也只说了给任二公子看老虎那一句话。”
太女细柔的嗓音慢慢响起:“妳办事,孤是放心的。妳出去,顺便让雅书进来吧。”
任雅书行礼之后,太女让他坐到近前。
他曲着膝过去,轻轻坐下,挺直了背,刚想说些什么,鼻端传来的气味令他一怔。
太女身上,又出现了情缠的味道,还非常厚足。
而且,她身上,丝毫正骨药水的味道都没有。
他明明看到太女的脚崴了,按理说,她应该上药的。
正骨药水的气味比较辛辣,不存在用量少或是用得久了就一点都闻不出来——她才伤了不到一天。
他这番情状,落到太女眼中,就是这小东西看自己看得呆了,陷入爱河的表现。
太女笑着说:“怎么了?孤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任雅书的脸腾地就红了,他有些无措道:“没有,太女姐姐,妳的脚怎么样了?上药了吗?还疼不疼?”
太女面不改色地撒谎:“上了,不疼了。过几天又能和雅书散步了。”
任雅书羞赧垂头:“太女姐姐又打趣我。”
任雅书知礼乖巧,又温声细语地关心,让太女极为受用。
说了几句,太女意有所指地问:“今日吓到妳没有?那虎尸——”
任雅书摇摇头:“怎会?那虎再凶猛,不还是被太女姐姐亲手猎杀了吗?”
太女眯眼,心中滑过一丝不满。
猛虎是撞树也好,是被箭射杀也罢,都不是她做的。任雅书一脸爱慕地看着自己,是看她皇太女?还是看那个卑贱的替身?
任雅书继续道:“雅书也不懂打猎,只知道虎若为患,是会吃人伤人的。太女姐姐今日猎虎,实乃为民除害,是件大功德呢!”
太女心里的不悦更深了,偏她不能打断任雅书的话,直言虎并非她本人杀死的,只能耐着性子听着。
任雅书说了一通虎患,最后总结:“太女姐姐是雅书心中的英豪呢!”
任雅书离开后,皇太女的表情顿时冷掉。
主子心情极为不好,当下人的自然要为主子分忧解难。
茉心想到那个令自家主子心情不好的家伙,上回曾拂了她的面子,乐得趁机上眼药。她说:“殿下,那替身的确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夜宴之时,她就敢跟婢子顶嘴。婢子看,她就是仗着生得有几分像您,有恃无恐呢!”
太女心中闪过杀意,她刚要说些什么,忽然气血上涌,剧烈咳嗽起来。
茉心大惊失色,慌得忙找药丸给太女服下。
可是太女咳得极狠,药丸才入口,就被咳了出来,急得她眼圈都红了。
茉心说殷夜熹的坏话,本意就是给她上眼药,让太女对她心生厌恶,给点惩罚。但若是因此把太女气出个好歹,她的脑袋也别想留到明天。
太女帐中兵荒马乱了半晚上,直到深夜,太女的病势才真正得到好转。
帝后为此忧心,避了睡着的太女,把茉心和萃心提来审问:“怎么回事?晚膳时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茉心哪里敢说是因为自己进言才将太女气成这般模样?只抹着泪哽咽道:“殿下听说那替身猎虎之事,心生向往,心潮澎湃,就,就……”
皇后垂泪:“吾儿好苦!”那替身他也见过几回,明明一般相貌,他的女儿缠绵病榻,汤药不断,那替身却健健康康,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他身为生父,怎么能不触动心弦。
皇帝脸上煞气遍布:“既然如此,就把那个替身砍了。”这个替身既然惹得她宝贝女儿生病,就别留了。至于今后若要用到替身怎么办,她就不信天下之大,再找不到另一个相貌身形相似的人!
殷夜熹被粗暴地押出营帐的时候,刚跟束阿英结束今天的拉弓练习。
她一身单薄里衣,额发皆湿,被人捂了嘴扭出帐子的时候,她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若反抗,一定会命丧当场,不过至少能拉一个垫背的。
若不反抗,难道就这么乖乖地任人宰割?
抓着她的人穿着的衣服她认得,并非太女密卫,也非看守替身院的外宫金兵卫,而是直属于皇帝的金甲卫。
她们态度严肃,动作粗鲁,不像是宣召她去做任务,倒像是要她去死。
皇帝要杀她,为什么?
双脚已经被拖离帐门,殷夜熹已经顾不得去想那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