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得云鹿选择后,精神极好,帝后看她状况颇佳,安排她见了几家公子。
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因为大事落实,不过一天后,太女又病倒在床。
这一次病得厉害,用药一时半刻压不下去。
太医诊治过后,表示需要静养。
帝后二人对坐,愁眉不展。
皇后垂泪:“我的儿,妳身上可难受?”
皇帝皱眉:“今日有晚宴,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一听就恼了:“我儿病成这样,陛下还惦念着晚宴!”
皇帝说道:“这次有好几家大臣带了家中的适龄公子来,晚宴正好一起相看了。”
皇后气得扭过身不理她。
皇帝叹了声,伸手去拉他:“梓潼,太女正夫的人选可在昨日见的三人里挑,但是其她位份,也得有人啊。”
昨日她们安排了三位贵公子与太女见过面,不出意外,太女正夫就是其中一人。
但是朝堂之上,讲究制衡之术,太女并不能只有一位正夫。
皇后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忐忑,一时不想搭理妻主,只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皇后将他手放在掌中轻抚,柔声安慰:“放心吧,我儿是得天命所归之人——云鹿已经认主,众位大臣都看见了。她是有大气运之人,一时的身体不适,不过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考验罢了。”
束阿英受了棒刑,一时半会儿起不了身,殷夜熹就顶上了她的位置,代替太女出席晚宴。
茉心身为太女最忠心的侍从,不可能不跟,便将萃心留下。
殷夜熹走在她身前半步,耳朵听着她轻声念叨:“这位是江贵爵,生有皇女灿,只比殿下小半岁,此次也一起伴驾。”
贵爵就是贵妃的意思,她上课的时候学过。
殷夜熹一边按着茉心的提醒,做出得体的反应,一边在心里在快速记忆思考。
当今天子姓殷,与她原来同姓。后宫颇丰,三宫六院几乎满员,但没有几个成功养下孩子。
古代的夭折率高是一大原因,还有一大原因恐怕是她基因缺陷。
皇后这么多年只得了太女一个,病歪歪的,日常全靠替身维持体面。
江贵爵也只生了个皇女灿之后,就再无动静。
整个后宫的下一代加起来就两个人,实在是单薄。
太女与皇女灿年龄相仿,皇帝便将两个女儿及其父君一起带了出来。
殷夜熹好容易在位置上坐下,茉心嘴唇不动地轻声道:“殿下的话妳都记得吧?一会儿不论谁,都不许多看。”
殷夜熹:……
皇家夜宴,开始都是冠冕堂皇的空话、套话、漂亮话。
等大臣们轮番拍了一通皇帝和太女的马屁,气氛也暖了,有一臣出列:“陛下,臣有一子,剑舞得不错,愿为陛下献艺。”
殷夜熹:正菜来了。
她谨记太女的警告,眼观鼻鼻观心,看几案看杯子看碗碟看菜,就是不看帐中舞得香汗淋漓的贵公子。
茉心对此很是满意。
身为太女的心腹,她也不敢多看,只将目光往那公子身上沾了沾,觉得是个身段好的,便收回目光。
一舞罢,皇帝带头叫了声好,着人赏。
舞剑的公子却咬唇看着从头到尾没抬过眼的殷夜熹,幽怨地退下了。
又有一臣起身:“陛下,臣有一子,擅投壶,愿为陛下献艺。”
等大家走马灯一样拉自家得意儿郎亮相,殷夜熹觉得脖子都快酸掉了。
一直垂头不往场上看实在太难了。
她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眼风一瞟,就见一个座位离她不远的贵公子对她挑唇一笑。
是任二公子。
四目相对,她只得与之颔首示意。
茉心待她调回目光,借着替她倒酒,笑着冷声道:“不许看。”
殷夜熹借着与她说话,大方道:“任二公子可是殿下的表弟,也是太女正夫的人选之一,昨日才见过,今天就不理他,真的合适吗?”
茉心语塞:“妳!”
殷夜熹淡声道:“好了,眼睛不要瞪那么大,生怕大家不知道我是个西贝货?”
她说得有道理,茉心只得暂时忍下,只是心中暗自记了一笔,准备等此行回去后禀报过太女殿下,好好与这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反驳她的低贱替身清算。
殷夜熹替太女出席晚宴的事,帝后自然知晓,但其她人并不知情。
江贵爵看了全程,见殷夜熹刚才头也不抬一下,此时却与任家二公子眉来眼去,心中冷笑。
他是个面相艳丽的男人,本就生得一张不好亲近的脸,此时更是让人有距离感。
他的女儿灿看出异样,凑过去问:“父爵在看什么?”
江贵爵:“在看老的装模作样,小的也不例外。任书呆看着文文弱弱,其实最会勾女人,偏脸上装出一副清高模样。他的崽子也是一样。明明想男人想得不行,偏要在任二面前装出一副谁也不看的样子。”
世人都说太女殿下是贵女的典范,文武双全,勤奋上进,不近男色。江贵爵对此嗤之以鼻。
别人不了解,才被她装样所骗,他在深宫多年,东宫也有暗钉,自然知道这位传说中光风霁月的太女殿下,私底下是个什么样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文武双全,也不知道她那一碰就倒的小身板能不能拿得动刀剑。
勤奋上进,代笔没有五个也有三个。
至于不近男色,就更是离谱了。
东宫的侍奴是全皇宫里最少的,大多是宫婢。这成为了太女殿下不近男色的铁证。
但也正因为东宫侍奴罕有,偶尔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就特别引起人注意。
江贵爵眯着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敌人之女,心里却盘着一条消息:东宫每月会从外头秘密送进侍奴,一名或数名不等,俱都美貌非常,但是从来,从来没有人在东宫以外见过这些人,而且这么多年,也不见东宫的侍奴人数增加。这些美貌侍奴都去了哪里?
皇女灿咦了一声:“任二已经内定为太女正君了吗?”
江贵爵垂眸:“八.九不离十。”他将目光转到女儿身上。女儿与太女也就差半岁,那位薄情的帝王却不替她想想。
他本来想借着太女相看的机会,替女儿也看看。但今天场上所有的儿郎似乎都奔着太女去的,看得他心中越来越生气。
美人微愠,更添颜色。
他的表情无意落到上座的皇帝眼中,她心中一动,笑问:“爱卿,朕记得妳在闺中时也是美名远扬,觉得今日的儿郎们怎么样啊?可有特别出众的?”
江贵爵似笑非笑地举杯应和:“陛下又打趣奴,凤后饱读诗书,见多识广,这话应该问凤后才是啊!”又不是给他的女儿选人,问他干什么!
任皇后一心记挂着秘密养病的女儿,整场夜宴心不在焉,眼下看孩子们都表演完毕了,正准备找个借口先行离去,照看女儿,忽闻此言,一时有些茫然。
他刚才没仔细看啊!
任皇后的心思简单得很,皇帝一眼就看明白了,呵呵一笑,替他解围:“梓潼喜读诗书,对这些技艺并不精通,妳莫要为难他了!”
江贵爵紧抿下唇,心中不忿。
狗皇帝什么意思?
又是说他在闺中美名远播,又是说任书呆是个读圣贤书的,对其余技巧不甚了解,合着就任书呆是正经人,他不是呗!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他进宫,守着任书呆过一辈子就完了!
江贵爵的手越捏越紧,指节都泛白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地一笑:“那奴就大胆直言了。”
他持着酒杯转身,目光准确地指向其中一人:“奴觉得,这位公子的技艺十分出众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经由江贵爵的指引,投到了一个人身上。
因母亲官职不高而坐在末位的段景时一怔。
因离得远,皇帝看不真切,实在想不起来这位公子刚才表演过了什么:“是哪家儿郎?”
段景时的母亲忙携了他上前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段沨,拜见陛下。”
段沨?
皇帝想了想,才想起来她是谁:“雪烈是妳祖母?”
段沨忙答:“正是家祖!”
段雪烈,大瀚开国元勋之一,战功赫赫的大元帅。
皇帝和颜悦色:“原来是段家后人。刚才妳儿表演的是舞剑?”武妃后人,技艺当然是剑舞。
段沨冷汗:“并非。”
皇帝疑惑:“哦,那是投壶?”投壶也是武官家的儿郎常习的技艺。
段沨再汗:“也非。”
没等皇帝再问,江贵爵笑嗔:“陛下,段公子表演的节目与众不同,他可是唯一一个唱歌谣的呢!”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都是一滞。
太女只爱雅乐,不喜歌谣。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内命夫】
皇帝与皇后的称呼不变
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后也是统治者,并不分性别
贵爵=贵妃
本文中,爵位仅在后宫
奴=妾,男性自称的谦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