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宝儿跟月萝桃枝会合后,还有点自叹自怜。
若世间有后悔药就好了,她定然不会在陆盛珂面前落水,省得总被这人欺负,把她脸都揪红了。
赏花宴才开始没多久,夜玹王饮下一杯薄酒便要告辞离去,花雅夫人听闻下人通禀,连忙要去挽留一番,如若不然,也该亲身相送。
沈若绯一直跟在身侧,这会儿寻个由头避了出去,谨慎起见,不想接触陆盛珂露了馅。
只是她运气不大好,刚穿过镂空洞门,迎面撞上了蒋家和罗家姑娘。
这两人向来跟着林芊蔲,与萧阳公主玩到一处,储水庄那事儿,让公主直接禁足了,她们回家自然也难逃长辈责骂。
都是十几岁大姑娘了,哪能不知轻重,不阻拦公主惹事,反倒跟着掺和上了。
那夜玹王的妻子,寻常人敢插手么?还上手挠人家脸蛋!
事后她们也有些后悔,萧阳是妹妹也就罢了,她们正面对上属实是不讨好。
眼下是不敢跟琥宝儿闹矛盾了,也要给花雅夫人一个面子,不宜生事。
不过心里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别提多憋屈了。
高门贵女,爹娘疼宠,何曾受过这等气。
蒋罗二人寻思,该怎么暗地里找回场子,只要不在明面动手,谁还会帮沈若绯?
抬头这就遇上了她的妹妹——
“这是沈家二姑娘吧?”
蒋文兰直接堵在沈若绯跟前,上下打量她:“叫什么名字?”
沈若绯以前接近过萧阳公主,自然认识她们,这会儿佯装腼腆的低下头:“二位姐姐好,我是沈知鸢。”
“你们姐妹长得真像,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蒋文兰觉得,若不是大姑娘失忆后变化许多,她们姐妹就该一模一样了。
沈若绯小声回道:“幼时身子不好,在庄子养病……”
“原来是个病秧子,”罗思晴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你姐姐闯下大祸,这才把你叫回来呢。”
蒋文兰跟着掩唇一笑:“既是孪生姐妹,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吧,现如今沈氏女谁还敢惹?”
“确实是惹不起。”罗思晴与她一唱一和的。
若真是二姑娘沈知鸢,指不定心里会埋怨被姐姐拖累了名声。
但沈若绯不是,她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并且她还死过一回。
如今的局面,于她而言已经好了太多,因为她知道未来几年会有哪些变化,她一边等着一边布局。
“小女蒲柳之姿,不敢劳动二位姐姐费心。”沈若绯哪里不知道她们的坏心眼,才懒得多说。
“我看你也不是不介意吧,”罗思晴挤眉哼笑:“不然怎么巴上了花雅夫人?”
分明是想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
蒋文兰接过话茬:“巴上也无用,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呀。”
沈家的下坡路有目共睹,无非仗着祖上荣光罢了。
侯爵世袭三代到这一辈已经没了,陛下对昔日勋贵的安抚极其有限,每年不过打发些银钱赏赐,不落人口实,还能搏点美名。
这沈家二姑娘还是养在庄子里的,与乡间村姑何异?
沈若绯可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气,听见这些嘲讽,气得都快装不下柔弱了。
她心里暗恨,迟早叫这两个嘴碎的死丫头付出代价。
便是这时,陆盛珂与琥宝儿过来了。
沈若绯被这么一耽误,没能及时避让出去。
三人连带身边婢女全站在洞门旁,打眼得很。
琥宝儿直接走上前去:“你们在做什么?”
她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蒋罗二人,前不久才动过手,此刻非常怀疑这两人在欺负她妹妹。
陆盛珂的出现,叫她们局促了一瞬,连忙行礼:“见过夜玹王。”
“……见过夜玹王妃。”
该给琥宝儿的礼数也没落下。
不说蒋文兰和罗思晴局促尴尬,她们的婢女同样不安,在储水庄被夜玹王罚了戒尺抽手心。
这才过去多久……
就遇着正主了。
沈若绯不想抬头的,她怕被察觉出端倪,陆盛珂洞察力过人,她不能冒险。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他一眼,这个她费尽心机也没能拿下的男人……
重生之后,一次都没见过他,他依旧是印象中的模样。
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鼻峰高直,那双薄唇,何等的冰凉薄幸。
前世沈若绯用了不少手段,她嫁进王府,一心想跟他圆房,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她全都失败了,把自己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最后还死于非命——
陆盛珂眼皮微动,侧目朝她看了过来,黑沉沉眸子带着审视。
人对视线不会无知无觉,沈若绯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有别于寻常的打量探究。
而沈若绯,心间猛然一跳,慌忙低下头去,心虚地不敢再多看一下。
“你没事吧?”琥宝儿感觉她怪反常的。
失忆后这个妹妹时不时来一趟,在娘家时可不是这种态度。
沈若绯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无事的,姐姐……她们与我说笑呢……”
蒋罗二人自然点头附和,顺着她的意思把这茬揭过。
陆盛珂没说话,也没有继续留意沈若绯。
他对沈家的事情,一概漠不关心。
不过重锦还是会把一些讯息禀报给他,沈家从庄子里接回一个二姑娘,有提过此事。
今日一看,孪生姐妹果真是相似,这个沈家二小姐,和失忆前的大小姐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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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陆盛珂与琥宝儿同乘一车。
琥宝儿是坐没坐相,半点不像大家闺秀那样娴静端庄,她扭着半个身子,偷看车窗外。
他们离开较快,这会儿时辰尚早,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着呢,恰好是西市赶集日。
琥宝儿方才吃了些点心茶水,肚子不饿,趴窗边纯粹是看路人。
还别说,今日赶巧遇着街上有姑娘抛绣球招亲。
这种喜事,路人最爱围观,里三层外三层把路都给堵住了。
大家伙不光看,还七嘴八舌讨论这家人的家底。
通常是富有资产的商户女,会这般招揽良婿。
琥宝儿就差没把脑袋伸出去了,她视野受限,都看不见那栋楼,更遑论二楼上的小姐。
她回过头来,正想问自己能不能下车,冷不防撞入陆盛珂深邃的眼眸中。
琥宝儿愣了一下:“你作何一直看着我。”
陆盛珂:“你失忆后,似乎变得更蠢了。”
“?”
怎么会有这种人,一开口就骂她!
琥宝儿顿时气鼓了脸颊,竖起眉头道:“我要下车。”
她要去看姑娘抛绣球招亲,谁要跟这人一起回去啊?
陆盛珂不允许,扬声吩咐外头的青序:“改道回府。”
青序和车夫正有此意:“这条街过不去,这就回头。”
琥宝儿瞅着陆盛珂,道:“我晚点再回去,放我下车。”
陆盛珂不为所动,“街上拥挤,你这小身板,能给你挤扁了。”
“胡说,”琥宝儿反驳他:“我又不傻,一个劲的往前凑?”
“你是如何失忆的?”他好像没有问过。
琥宝儿两手扒在车窗上:“我要下车……”
“回答本王。”
她扭头看来,还在那儿气不顺:“你问这个做什么?”
事情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才问,莫不是要关心她脑门上已经痊愈的伤疤?
陆盛珂望着她气呼呼的小表情,耐心耗尽,一伸手,宽大的手掌托住了她小巧的下颚,轻轻拢握住。
琥宝儿都没反应过来,软糯的脸蛋又落入魔爪,被他给轻易拿捏住了。
陆盛珂挑起眉尾:“说。”
“你干嘛?”
琥宝儿顾不上扒拉窗口了,两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企图把这魔爪拉下来。
两人几乎没有过任何肢体接触,这么一对比,显得她的手非常娇小,五指纤细。两只一起上也撼动不了陆盛珂分毫。
在习武之人的体格与力道面前,她完全就跟小猫崽一样。
甚至她整个人都半笼罩在他怀中,背部贴在马车内壁上。
琥宝儿深知自己打不过他,心里气不过,面上乖乖回道:“从阁楼上摔下来磕着头,就失忆了。”
真是可恶啊,这人不让她下车,她就不能下车。
她还必须听从,谁让人家是王爷,还是很能打的那种。
琥宝儿又羡慕又嫉妒,也不闹着要下去了,心里暗暗决定,迟早有一天要过上这种人生。
好,下辈子轮到她当王爷了。
陆盛珂很少这样近距离看着这张脸,先前是一眼都不想看。
小姑娘有点小脾气,那双琥珀色眼眸亮得惊人,她眸色比寻常人浅一些,像是璀璨宝石一般。
指不定心里怎么骂他呢,一点都不肯掩饰。
陆盛珂垂下眼帘,扫视她光洁的额头,肤白胜雪,细腻如玉。
仔细一看,有一块色泽较粉的地方,估计就是几个月前受过的伤。
瞧着还是不小的伤口。
琥宝儿在忍耐,她很不习惯,与一个男子挨得这么近,近到能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气息,甚至彼此的呼吸声就在耳畔。
真是喜怒无常,那次马车颠簸,她不小心撞他身上,一下就被推开了,差点摔个屁股墩。
她眉目灵动,陆盛珂问道:“你在想什么?”
琥宝儿老实得很:“想让你摔个屁股墩。”
他轻嗤一声:“沈若绯,你很敢想。”
琥宝儿:“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