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什么?”罗科索夫斯基听到马利宁这么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也顾不得接对方递过来的电报,而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紧张地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马利宁低下头,语气沉重地将刚刚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多瓦托尔将军在战斗中壮烈牺牲了!”
“不,这不可能。”罗科索夫斯基在听完马利宁重复的内容后,喃喃地说道:“我不久前还和他通过话,怎么会突然就牺牲了。”
见罗科索夫斯基迟迟不接自己手里的电报,马利宁咬了咬牙,展开战报大声地朗读起来:“多瓦托尔将军在率领部队进攻鲁扎河德军阵地时,不幸被流弹击中而壮烈牺牲。署名骑兵第50师师长普里耶夫。”
“混蛋,这个混蛋。”罗科索夫斯基气得在木墙上狠狠地砸了几圈,怒不可遏地骂道:
“我还专门提醒过他,不要亲自率领部队冲锋,结果他却根本听不进去。”
“参谋长同志,”一旁坐着的洛巴切夫走过来,紧张地问马利宁:“多瓦托尔将军的遗体在什么地方?”
由于多瓦托尔将军的意外牺牲,使指挥部里变得一片寂静,就连夺取德军外围阵地的好消息,也不能冲淡大家的悲伤。
过了许久,扎哈罗夫小心地向罗科索夫斯基建议说:“司令员同志,我觉得应该立即将这件事向朱可夫大将报告。”
沉浸在悲哀之中的罗科索夫斯基,听到扎哈罗夫的这句话,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通讯处长马克西缅科:“上校同志,给我接通方面军司令部,我要亲自和朱可夫同志通话。”
电话通了以后,朱可夫一听到罗科索夫斯基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问:“喂,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你们那里的情况如何,夺德军的外围阵地了吗?”
“是的,大将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声音沙哑地回答说:“在炮兵准备结束后,我们坦克引导骑兵向敌人的外围阵地发起了冲击,目前已成功地占领了这一地区。”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朱可夫说完这话以后,忽然发现罗科索夫斯基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反常,便惊诧地问道:“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我听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的,朱可夫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如实地向朱可夫报告说
:“负责指挥部队迂回到德军后方,切断他们退路的多瓦托尔将军,在进攻鲁扎河的德军阵地时,不幸中弹牺牲了。”
“什么,你说什么?”朱可夫原本坐在位置上和罗科索夫斯基通话,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猛地站了起来,吃惊地问道:“多瓦托尔将军牺牲了?”
“是的,朱可夫同志,他牺牲了。”罗科索夫斯基心情沉痛地回答说:“目前近卫骑兵第2军,是由骑兵第50师师长普里耶夫将军在指挥。”
“这件事情,我要立即向斯大林同志汇报。”作为骑兵出身的将领,朱可夫自然知道多瓦托尔这样的骑兵指挥员,在斯大林的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一名指挥部队的将军牺牲,斯大林同志可能会觉得惋惜;而多瓦托尔这样的骑兵指挥员牺牲,却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正是因为如此,朱可夫语气严厉地命令道:“你们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多瓦托尔将军的遗体送回莫斯科,明白吗?”
就在朱可夫和罗科索夫斯基通话时,鲁扎河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德军看到苏联骑兵的进攻被打退后,立即实施了反击。
幸好普里耶夫在部队的第一次进攻失利后,在森林的边缘修筑了简易的防御工事,看到德军潮水般地涌上来,他立即下达了开火的命令。十几挺早就严阵以待的轻重机枪,同时开始射击,一尺多长的枪口焰,如果一条条火鞭般地朝冲过来的德军人群抽去。
好在得益于敌人仓促的冲锋和火力的准备不足,敌军的反冲锋很快被打退了,雪地里被撂下了成片的死尸,重伤的惨叫和临死前的哀嚎声,让人听了浑身起了层层的鸡皮疙瘩。可能是因为军长的牺牲,激怒了骑兵军的指战员,战场上能听到间或响起的一两声的冷枪,那是骑兵战士在帮助受伤的德军官兵早点解脱。不是他们心狠,而是这年头尽皆如此,在积雪过膝的雪地里,与其在那挺着、挨着受罪,还不如痛快点早死早托生,反正早晚也都是死,又何必多受许多罪呢。
在森林里的临时指挥部里,普里耶夫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位指挥员,开口说道:“指挥员同志们,虽然军长不幸牺牲了,可是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还必须去完成。”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代理骑兵第53师师长职务的旅长梅利尼克上校,吩咐道
,“上校同志,下一轮进攻,由你们师打主攻。”
听到普里耶夫将军的这道命令,梅利尼克没有立即答复,而是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将军同志,我觉得在进攻前,我们首先应该将军长的遗体送回集团军司令部。”
“这事我会安排的。”普里耶夫没等他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催促道:“上校同志,你还是尽快回部队,去布置新一轮的进攻吧。”
“好吧,将军同志。”见代理军长职务的普里耶夫将军下达了命令,梅利尼克没有反驳,而是顺从地说道:“我这就回部队去布置进攻的事情。”他朝门口走了两步后停下,扭头对普里耶夫说,“将军同志,我希望在进攻开始后,您能为我们提供必要的火力掩护,不然我们还可能像前两次一样,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依旧不能夺取德军的阵地。”
“我知道了。”普里耶夫有些不耐烦地冲梅利尼克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你就不必操心了。”
他的话刚说完,便有报务员拿着电报走过来报告说:“将军同志,刚接到司令部的来电,让我们尽快将军长同志的遗体送过去。”
“我知道了。”普里耶夫接过电报,连看都没看,便冲着外面喊了一声。等站在门外的警卫营营长跑进来以后,他直接吩咐道:“少校,我交给你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立即率领一支骑兵,把军长同志的遗体送到集团军司令部。”
“是,将军同志。”警卫营长表情肃穆地回答道:“我一定会将军长同志的遗体,安全地送回到司令部。”
等警卫营长离开后,普里耶夫又吩咐另外一名团长:“上校同志,根据我的观察,德军的阵地防御坚固,我们又没有什么重武器,如果要从正面突破的话,势必会付出惨重的伤亡。你们团的任务,就是立即向北面行军,寻找德薄弱的地方,渡过鲁扎河,迂回到敌人的后方,和我们正面进攻的第53骑兵师前后夹击,彻底地消灭河边的德军。”
多瓦托尔牺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斯大林的耳朵里。他放下电话后,站在原地发呆。他自己就是骑兵出身,对骑兵将领一向都是非常器重,这一点,可以前几年的大清洗中,骑兵部队受到的波及最小就能看出来。此刻听说多瓦托尔在进攻战
斗中牺牲,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步一顿地慢慢走着,思考着改如何办理多瓦托尔的后事。没等他相出个眉目,房屋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他就是不看,也知道出现在门口的是自己的秘书波斯克列贝舍夫,便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斯大林同志,”波斯克列贝舍夫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华西列夫斯基将军来了。”
听说是自己刚刚任命的代理总参谋长来了,斯大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稍稳定一些后,吩咐道:“请他进来!”
很快华西列夫斯基就迈着大步从门口走了进来,来到斯大林的面前后,他挺直腰板,下巴微微上翘,报告说:“斯大林同志,请允许我向您报告我们刚刚获得最新的情报。”
斯大林在听完华西列夫斯基汇报的各集团军所取得的一连串胜利后,微微点了点头,叼着自己的烟斗来到了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看又有多少城市、居民点和乡村被自己的部队,从德国人的手里解放了出来。
见斯大林迟迟没有说话,华西列夫斯基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小心地说道:“斯大林同志,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允许我离开吗?”
“等一等,华西列夫斯基同志。”斯大林头也不回地说道:“请等一下,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准备交给你去办。”
说完这话,他转身慢吞吞地走到了华西列夫斯基的面前,不紧不慢地说:“在你刚刚的报告中,没有提到多瓦托尔同志牺牲的事情。”
“多瓦托尔?”华西列夫斯基在将这个名字重复一遍后,猛地想起了对方目前所担任的职务,不禁有些惊诧地说:“他牺牲了吗?斯大林同志,这个消息确实吗?但我并没有接到这样的报告啊。”
“是朱可夫同志亲自打电话向我报告的,”斯大林表情严肃地说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将这位英雄安葬在什么地方?”
对于斯大林提出的这个问题,华西列夫斯基只思索了片刻,便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我觉得应该将他的遗体安葬在圣女公墓,让他与上月牺牲的近卫第8师师长潘菲洛夫将军作个伴。”
“这个提议不错。”斯大林点了点头,赞同地说:“就让这两位在保卫莫斯科的战斗中牺牲的将军,成为一对好邻居吧。”说到这里,
他直接命令道,“你立即安排车辆,到沃洛科拉姆斯克地区去将多瓦托尔同志的遗体拉回来。”
鲁扎河边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
西方面军司令部里,朱可夫正通过电话,向各集团军的司令员下达新的作战命令。
在克里姆林宫的那间著名的办公室里,斯大林和华西列夫斯基正在讨论,该如何安排多瓦托尔的葬礼。
而在第16集团军司令部门外,罗科索夫斯基带着自己的几名副手,正在瞻仰躺在担架上的多瓦托尔的遗容。根据护送遗体的警卫营长报告,军长是在率领部队冲锋时,身中七弹而光荣牺牲的。
默哀结束后,罗科索夫斯基吩咐战士将多瓦托尔的遗体,小心地放进了刚找来的一具棺材里。看到战士将棺材盖好后,他扭头对站在身后的洛巴切夫他们说道:“各位指挥员同志们,多瓦托尔将军是我们最亲密的战友,我们再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说完,他上前扶住了棺材的一角。看到他的这个举动,洛巴切夫、马利宁、扎哈罗夫、卡扎科夫、奥廖尔、马克西缅科也纷纷上前,各自扶住棺材的一角。随着罗科索夫斯基的一声口令,七个人将装殓着多瓦托尔遗体的棺材抬了起来,然后大家迈着整齐而缓慢的步伐,朝停在不远处的卡车走去。
站在卡车面,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棺材抬上了卡车。
罗科索夫斯基带着一行人回到指挥部后,将警卫营长叫到自己的面前,问道:“少校同志,从这里到你们那里的路好走吗?”
警卫营长听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心里便猜到司令员是准备派部队去支援骑兵军,于是便点头回答说:“大部队通过以后,很多地方的积雪都被踩严实了,坦克或者履带车辆可以顺利地通过。”
“参谋长,”罗科索夫斯基等警卫营长一说完,立即将马利宁叫过来,吩咐道:“立即给卡图科夫将军下命令,让他派出一个坦克营,前往鲁扎河增援普里耶夫将军,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德军的防御阵地,消灭所有的敌人,为多瓦托尔将军报仇!”
马利宁没有说话,而是抬手向罗科索夫斯基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然后来了一个标准的向后转,迈着大步朝报话机所在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