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科索夫斯基向四周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被烧毁的村庄,便对洛巴切夫说:“军事委员同志,估计还需要等一阵子,我们的坦克才能过来。那里有一个被烧毁的村庄,里面好像还有人在活动,我们如果过去看看吧。”
对于罗科索夫斯基的这个提议,洛巴切夫自然不会反对,两人便离开了公路,朝着那个村落走去,后面跟着一个班的战士,以确保两人的安全。
走进被毁的村庄,罗科索夫斯基看到有不少的战士,正在帮着居民清理烧毁的房屋,将一些还能用的锅碗瓢盆从里面搬出来。
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被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太太吸引过去了,老太太正独自一人在一间被烧毁的木屋废墟上,翻来翻去地找着什么。罗科索夫斯基朝老太太所在的方向一指,随后便率先走了过去。
他走到老太太的身后,和颜悦色地问:“老人家,您在找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的战士来帮助您啊?”
听到后面有人说话,老太太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用呆滞的目光望着罗科索夫斯基,却没有说话。
“老太太,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罗科索夫斯基接着问道。
可是老太太还是没有理睬他,转头又去翻找自己的废墟。
就在罗科索夫斯基疑惑不解时,从旁边走过来一名中士,看到这里站着大人物,连忙过来向罗科索夫斯基敬礼。
“这是怎么回事?”洛巴切夫指着正在翻找废墟的老太太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帮助她呢?”
中士看了一眼洛巴切夫领章上的政工军衔,有些为难地回答说:“军事委员同志,她的房子在昨天被德国人烧掉了,她唯一的孙子也被烧死在里面了。她因为悲伤过度,人已经疯了,虽然我们告诉她,说她的孙子已经被我们安葬了,可她还是固执地在这里寻找,认为她的孙子很快就会从这些废墟里钻出来。”
中士说着说着,就抬手去摸流出来的眼泪。看着在废墟里忙碌的老太太,罗科索夫斯基也觉得鼻子一阵阵地发酸,他向中士道谢后,便拉着洛巴切夫匆匆地离开了村庄。
两人回到车上,洛巴切夫怒气冲冲的说:“这帮该死的德国人,他们对我们的人民犯下的这些罪行,我们早晚要讨回来的。”
“敌人焚毁村庄,无非有两个目地。”罗科索夫斯基此刻的情绪已恢复了正常,他开始向洛巴切夫分析起德军此举的用意:“第一,烧毁了村庄,我们的追击部队就无法在这里宿营,只能露宿在森林里或者路边,这样就能让严寒给我们造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洛巴切夫听到这里,不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的法西斯!”随后又追问:“那另外一个目地是什么?”
“沿途的村庄如果都被焚毁了
,那么我军就无法在公路的两侧建立补给点。”罗科索夫斯基继续说道,“没有了补给点,我们向前推进得越远,那么距离补给基地就越远。一旦我军得不到及时的补给,那么对德军的进攻力度就会大.大地减弱。这样一来,他们就获得了喘息之机,在新的地域建立起稳固的防御,阻止我军的进攻。”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说出德军的险恶用心后,洛巴切夫担心地问道:“如果不加快推进速度的话,我担心德国人会将他们所见到的村庄统统烧掉。”
“军事委员同志,我也想加快行军速度。可是,不行啊,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不行。”罗科索夫斯基用手一指前面正在心惊胆战排雷的工兵,说道:“敌人不光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埋设地雷,同时还焚毁沿途的村庄,以迟滞我军的快速推进。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的阴谋是得逞了。”
洛巴切夫的眼睛望向窗外,看到公路两侧厚厚的积雪,心里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坦克、骑兵,甚至是步兵或滑雪部队,都无法通过积雪如此厚的地段。
这时,旁边传来了坦克的马达轰鸣声,洛巴切夫扭头望去,见是几辆坦克正沿着公路驶过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它们就从车旁开过,直接驶向了前面地雷密布的地段。
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前面道路上的地雷被清除了。等工兵们以最快的速度填平了路上的弹坑后,被堵在路上的车队又得以继续前进。
罗科索夫斯基在通过清理后的雷区时,看到有一辆坦克停在路边,一侧的履带被炸断了,两名坦克兵正挥舞着铁锤在修理。他连忙命令司机停车,打开车门探出半边身子大声地问:“喂,坦克手。”
正在修理履带的坦克兵听到有人喊自己,连忙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是车里有一位将军和自己说话,连忙把手里的铁锤往地上一放,转身向罗科索夫斯基敬礼。
罗科索夫斯基抬手还了个礼后,关切地问道:“坦克履带被炸坏了,人员有伤亡吗?”
左边一名个头稍微矮点的战士连忙回答说:“报告将军同志,我们的车长在地雷爆炸时,被震得撞伤了头,包扎完毕后,正在坦克里休息呢。”他可能是看到罗科索夫斯基特别关心此事,连忙补充一句,“需要我叫他出来吗?”
“不用了,战士同志。让他继续休息吧。”罗科索夫斯基冲战士摆了摆手,并表示了谢意后,把身子缩回来,关上了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又向前开了七八,公里后,公路上就只剩下罗科索夫斯基所乘坐的车,以及跟在后面的两辆卡车。洛巴切夫看着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些着急地问:“司令员同志,天快黑了,今晚我们在什么地方
宿营呢?”
没等罗科索夫斯基说话,司机已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说道:“司令员同志、军事委员同志,再往前开两公里左右,有个村子。假如德国人没有将那个村子烧掉的话,我们可以在那里宿营。”
罗科索夫斯基从前面的挡风玻璃望出去,见道路的前方没有浓烟升起,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前面没有看到浓烟,估计那个村庄还在。司机同志,加快速度,我们今晚就在那里宿营。”
过了几分钟,路边便出现了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司机将车子开到村旁停下,扭头对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我们到了。”
看到没有任何动静的村庄,罗科索夫斯基不禁提高了警惕,他指着那些房顶被积雪覆盖的木屋,说道:“我觉得德军没有烧毁这个村庄,可能不会是因为屋顶的积雪够厚,而是有别的原因。”
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的参谋,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不禁诧异地问:“司令员同志,德国人不烧毁村庄,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啊?”
“司令员同志,我看是你多虑了。”洛巴切夫指着仅有十几间房屋的小村庄,对罗科索夫斯基说:“这个村子太小,德国人在撤退的过程中也许没有注意到。好了,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先到村子里去吧。”
“等一等,军事委员同志,先不要进去。”罗科索夫斯基叫住准备下车的洛巴切夫,吩咐半边身子已经在车外的参谋:“你先带几名战士去检查一下那些房屋,要多注意安全。”
参谋点了点头,随后跳到雪地上,冲着刚从后面卡车下来的战士喊道:“来几个人,跟我到村里去看看。”等跑过来五六名战士以后,参谋便带着他们朝村子里走去。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洛巴切夫见罗科索夫斯基如此谨小慎微,颇为不满地说道:“你真是太谨慎了,我觉得这里不可能有德国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村庄方向传来了轰隆的巨响声。他连忙扭头朝村里望去,只见一间木屋已经坍塌,里面还有一股股地黑烟冒出来,参谋和几名战士躺在木屋周围的雪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洛巴切夫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惊呆了。他有些慌乱地问罗科索夫斯基:“司令员同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科索夫斯基根本没有理睬他,而是打开车门,从另外一侧下了车,冲着那些从后面冲过来的战士们喊道:“德国人在村里埋有地雷,大家去救人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看到十几名战士成散开队形,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村庄,朝刚刚被炸毁的木屋走过去,洛巴切夫也下了车。他来到罗科索夫斯基的身旁,惊诧地问:“司令员同志,刚刚的
爆炸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狡猾的德国佬。”罗科索夫斯基咬着后槽牙说道:“他们虽然没有烧毁这个村庄,但是他们在村里埋设了地雷。我们的一名战士刚刚走进这间木屋,就发生了激烈的爆炸,房子也被炸塌了,还害得好几名战士负了伤。”
经过十几分钟的忙碌,第二批进村的战士将负伤的战士抬了出来,并将其它房子里的地雷,都一一地起了出来。警卫排的中尉来到罗科索夫斯基的面前,敬礼后小心地问道:“司令员同志,村里的地雷都取出来了。请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继续前进吗?”
“不用。”罗科索夫斯基见天已黑了下来,便直截了当地吩咐道:“由于我们不知道敌人还在什么地方埋设有地雷,所以连夜行军不太安全,我们就在这里过一夜。中尉,你找一间大的房子,将伤员们都安置在那里。”
罗科索夫斯基和洛巴切夫在离路边很近的一个木屋里,建立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部,让通讯参谋给马利宁发报,了解部队目前的进展情况如何。
刚一开机器,还没等通讯参谋发报,马利宁的电报先到了。罗科索夫斯基看完电报的内容,后,随手递给了洛巴切夫,同时说道:“军事委员同志,你瞧瞧,我们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德军炸毁了水库,汹涌而出的巨大水流给我军造成了极大困难,挡住了近卫第9师的前进道路。”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洛巴切夫看完电报后,皱着眉头问道。
“如今天已经黑了,让部队在如此寒冷的夜晚渡河是不现实的。”罗科索夫斯基经过深思熟虑后,对通讯参谋说道:“给参谋长发电报,让他通知别洛博罗多夫上校暂时停止前进,连夜收集渡河器械,等天亮以后再渡过伊斯特拉河。”
通讯参谋正在发报时,那位受伤的参谋在一名战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站在罗科索夫斯基的面前,羞愧难当地说:“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是我错了。我在进入村子搜索时,没有发现雪地上有脚印,便一厢情愿地认为这里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便命令一名战士进木屋去进行检查,谁知道……”说到这里,他想到因自己的疏忽而牺牲的战友,和几名负伤的战士,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罗科索夫斯基知道再责备这名参谋也于事无补,便和颜悦色地问:“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参谋使劲地摇摇头,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我就是被爆炸的气浪冲倒时,不小心崴伤了脚脖子。刚刚已经用雪冷敷过了,最迟明天就能恢复正常。另外几名战士的伤势也不重,都是胳膊、腿部受伤,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参谋同志,你要记住这次的教训。在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罗科索夫斯基见参谋充分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冲他摆了摆手,吩咐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等参谋离开后,洛巴切夫试探地问道:“司令员同志,现在的天气这么冷,也许等到明天天亮时,伊斯特拉河面上又重新结冰了,我们的近卫第九师就算不用渡河器材,也能顺利地到达河的对岸。”
“有备无患嘛,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罗科索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万一等天亮的时候,河面没有完全结冰,到时再想收集渡河器材,时间可能就来不及了。”
通讯参谋向罗科索夫斯基报告,说已经给参谋长马利宁发完电报后,罗科索夫斯基又吩咐他:“再给卡图科夫将军和列米佐夫中校发报,看看他们两人的部队到达什么位置了。”
罗科索夫斯基望着洛巴切夫,表情严肃地说:“军事委员同志,假如我们左右两翼的迂回部队,没有及时地渡过伊斯特拉河,那么明天天亮以后再渡河,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因为德国人会趁着夜晚继续向西逃跑的。”
好在情况没有罗科索夫斯基想象的那么糟糕,不管是卡图科夫还是列米佐夫的回电里,两人都说自己的部队已在德军炸毁水库的前一刻,成功地渡过了伊斯特拉河,正在向德军的后方迂回,准备切断他们西逃的道路。
“好样的,这两位指挥员真是好样的。”看到令人振奋的消息后,罗科索夫斯基原本郁闷的心情,总算变得愉快起来。他冲着外面大声地喊道:“外面有人吗?进来一个。”
随着罗科索夫斯基的喊声,中尉推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恭谨地问道:“司令员同志,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能给我们搞点吃的来吗?我们都饿坏了。”罗科索夫斯基搓了搓冻得冰凉的双手,接着说道:“最好再找一个火盆来,这屋里实在是太冷了。”
中尉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木屋。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又重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硕大的背囊,后面还跟着一名端着火盆的战士。
战士将烧得旺旺的火盆往屋子中间一放,便转身走出了房间。中尉则将手里的背囊递了过来,笑着说:“司令员同志,这里有面包和香肠,还有奶酪,你和军事委员同志慢慢享用吧。”看到罗科索夫斯基接过了背囊,他笑着敬了个礼,转身也走了出去。
就在罗科索夫斯基他们准备开始吃晚餐的时候,电报机忽然自动响了起来,通讯参谋知道有新的电报进来,连忙戴上耳机开始收报。过了一会儿,他摘下耳机,站起身,将手里刚誊抄的电报递给了罗科索夫斯基,同时报告说:“司令员同志,参谋长说他明早会赶过来和我们汇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