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在特洛科沃村的部队,是隶属于第1077团的,指战员们在连长巴甫洛夫和工兵排长费尔斯托夫的指挥下,顽强地抗击着德军坦克和步兵的进攻。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下午,在五个小时内,他们前后打退了德军的七次冲锋。
眼看着德军部队再次败退下去后,头上缠着绷带的连长巴甫洛夫来到了战壕里,找到了费尔斯托夫,他正在这里指挥战士们打扫战场,从德军的尸体身上收集武器弹药,准备用来继续战斗时使用。巴甫洛夫大声地问:“少尉同志,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报告连长同志,”听到巴甫洛夫的问话,费尔斯托夫连忙站直身体回答说:“连您在内,我们还有11个人。”
“只剩下11个人,”巴甫洛夫抬手摸了摸自己负伤的头部,苦笑着说:“全连进入阵地时有120人,如今只剩下的11人,由此可见我军的伤亡有多么惨。”
“连长同志,”脸被硝烟熏得黑黑的费尔斯托夫笑着回答说:“我们的伤亡大,敌人的伤亡也不小啊。您瞧,”他朝前面的阵地一指,“敌人也在我们的前面留下了上百具尸体,还有九辆被击毁的坦克。”
巴甫洛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严肃地问:“少尉同志,你认为我们能守住村子吗?”
“这个不好说,”听到连长的问题,费尔斯托夫谨慎地回答说:“要知道我们的人毕竟太少了,如果敌人再发起一次像刚刚那样的进攻,我们的方向就有可能被突破了。但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坚决地挡住敌人。”
巴甫洛夫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又重新放进兜里,随后对费尔斯托夫说:“根据命令,我们连要坚守到今晚十点,才能撤出阵地,退往城内。现在离撤退时间还有八个小时,我们无论如何要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放心吧,连长同志,我们……”费尔斯托夫正在向连长表态时,呼啸而至的炮弹落在地上爆炸,巨大轰隆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战斗警报,快卧倒!”看到敌人又朝自己的阵地进行炮击,费尔斯托夫连忙转身冲着还在战壕外收集敌人武器的战士们喊道:“快回来,快回来!”
其实就算他不喊,正在搜集武器的战士们看到敌人的炮击开始,也会迅速地返回战壕躲避炮击。不过由于敌人的炮击又急又密,有三名运气不好的战士,被炸得粉身碎骨。
等到十几分钟的炮击结束后,费尔斯托夫从松软微烫的浮土里爬出来,看到除了自己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禁急得高
声地喊了起来:“还有人吗?”
先是一名满身血迹的战士抖落掉身上的浮土,从壕沟的浮土里爬出来,背靠着壕壁站在了费尔斯托夫的面前。紧跟着,又有几名战士爬了出来,他们每一个人几乎都带着伤,却依然表情严肃地在少尉面前排成一行。
费尔斯托夫见连长巴甫洛夫没有任何动静,猜测对方可能已经在刚刚的炮击中牺牲了。他用目光从站在面前的六名战士脸庞一一扫过,然后提高嗓门说道:“同志们,上级给我们的命令,是在村里坚守到今晚十点,我们虽然只剩下了七个人,大家有没有信心守住阵地啊?”
“有!”六名战士齐声低吼道:“我们一定要像潘菲洛夫28勇士学习,坚决守住阵地,绝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回答得很好!”费尔斯托夫对战士们的回答感到很满意,他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道:“大家去清理一下阵地上还有多少能用的武器,等德国人冲上来的时候,我们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
没过几分钟,武器就清点出来了,有一挺轻机枪、一支反坦克步枪、六支莫辛拉甘步枪以及从敌人身上搜集的十一支冲锋枪和配套的子弹。
看到朝阵地冲过的七辆坦克坦克和一百多名的士兵,费尔斯托夫觉得形势对自己很不利,想要凭借一支反坦克步枪、一挺轻机枪和几支冲锋枪,要想挡住德军的凶猛攻势,显然是有点太不切实际了。
不过明知道打不过,费尔斯托夫也不会下达撤退的命令。他的目光再次从战士们身上一一扫过之后,下达了第一道命令:“进入各自的战斗岗位,准备战斗!”
随着命令的下达,战士们回到了各自的战斗岗位,手里的武器齐刷刷地瞄准了正在接近中的敌人。费尔斯托夫弯着腰在众人的身后来回地走动着,嘴里不断地重复同一道命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眼见德军的坦克和步兵距离阵地只有七八十米时,他猛地大吼一声:“开火!”随即就端起一支缴获的德军冲锋枪,朝着冲上来的敌人猛烈开火。
枪声就是命令,随着费尔斯托夫开火,另外的五名战士也用机枪和冲锋枪进行射击。突如其来的射击,将冲在最前面的德国人打倒了七八个,后面的连忙就地卧倒,趴在地上进行还击,同时等着坦克冲在前面为自己开路。
使用反坦克枪的战士只打了两枪,连一辆德军坦克都没摧毁,便被德军的坦克炮直接命中,爆炸的气浪将战士的尸体从地上拔起来,在空中解体后,残肢碎体如天女散
花般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
虽然有身边的战友牺牲了,但剩下的战士却视若不见,依旧顽强地用手里的武器,向德军进行着猛烈的射击。反坦克枪被敌人的炮火摧毁了,面对接近的德军坦克,有战士拿着手雷爬出战壕,向着疾驰过来的坦克匍匐前进。等敌人的坦克靠近了,战士猛地探起半边身子,将手里的手雷狠狠地扔了出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团烈火裹住了坦克的车上,随后便冒起了滚滚的黑烟。不过没等战士再向别的坦克投出手雷,就被德军步兵和坦克的同轴机枪打得血肉横飞。
看着阵地上的苏军指战员对坦克束手无策了,德军步兵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们纷纷爬起来,弯着腰跟着坦克的后面朝前冲。离战壕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他们停下了脚步,将手榴弹扔进了战壕。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战壕里的射击彻底停止了。随着德军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士兵们不等硝烟散去,就纷纷从坦克后面闪出来,快速地向前冲。一冲到战壕边,就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准备与里面幸存的苏军战士进行白刃战。
不过等他们进去以后,却没有遭遇抵抗。随着硝烟的散去,他们看清楚了战壕里乱七八糟的躺满了苏军战士的遗体。德军指挥官看了看,然后吩咐士兵:“你们到处看看,看还有没有活在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接着他身边的一名士兵应声倒下。没等他看清楚子弹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又连着听到几声枪响,他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一看,原来在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地方,躺着一名浑身是血的苏军军官,被自己的几名士兵围在中间。
德军指挥官沿着战壕快步地走了过去,刚来到了苏军军官的面前,立即就有一名下士向他请示道:“上尉先生,刚刚就是他冲您开枪的,我朝他打了几枪,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德军指挥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正用目光怒视自己的苏军官,然后恶狠狠地说:“下士,绝对不能让这个该死的俄国佬这么舒服地去死。你去找根绳子,然后带人把他吊死在那边的树上。”
“是!”下士答应一声,叫过几名士兵,抬着负了重伤的费尔斯托夫,朝远处的小树林走去,准备在那里将这位阵地上唯一的幸存者绞死。
几分钟以后,当德军指挥官看到费尔斯托夫被自己的部下挂在了树上,心中的怒气才稍稍平息,随即吩咐正在清理战场的部下:“好了,所有人都到村里去。”
德军占领特洛科沃村,并
将阵地上唯一的幸存者费尔斯托夫少尉绞死的消息,很快就被苏军侦察员报告给了潘菲洛夫将军。
潘菲洛夫放下电话以后,重重地在桌上捶了一拳,将坐在桌边的叶戈罗夫吓了一跳。后者小心翼翼地问:“师长同志,出什么事情了,让您这么生气?”
潘菲洛夫望着自己的政委说道:“我刚刚接到侦察兵的报告,说敌人向特洛科沃村发起了八次进攻,最后在我军指战员几乎全部阵亡的情况下,才占领了阵地。工兵排长费尔斯托夫少尉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被德军俘虏后绞死在村口的树上。”
“这帮该死的德国畜生。”叶戈罗夫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后,试探地问潘菲洛夫:“师长同志,这件事需要向司令部报告吗?”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要报告给司令部。”潘菲洛夫点着头说道:“自从昨天开始宣传潘菲洛夫28勇士的事迹,对我师官兵的鼓舞很大,所有的指战员都在英勇地杀敌。说坚守特洛科沃村的指战员们,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没有谁擅自放弃阵地后撤。”
罗科索夫斯基接到叶戈罗夫打来的电话以后,想了想,回答说:“叶戈罗夫同志,我可以将费尔斯托夫少尉的英雄事迹上报,除此以外,把所有牺牲在阵地上的指战员名单都报上来,我们要给他们授勋。”
如果说战争刚刚爆发时,要获得一枚勋章是多么地不容易,但随着战争的深入,为了鼓舞士气,增加指战员们的荣誉感,获得勋章的条件变得越发容易,经常一场较大规模的战斗结束后,就有半数的指战员能获得名目繁多的勋章或军功章。
叶戈罗夫给罗科索夫斯基打电话时,想着要是能给半数的烈士申请到嘉奖,就算很不错的结果了,没想到罗科索夫斯基这么大方,一下就宣布要给牺牲的烈士统统授予军功章,他立即感激地说:“谢谢,谢谢您,司令员同志!我想师里其余的指战员们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感到鼓舞,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表现得更加顽强。”
罗科索夫斯基准备挂电话时,洛巴切夫拦住了他,并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电话,对着话筒说道:“喂,叶戈罗夫同志,我是军事委员洛巴切夫,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由于你们师在保卫莫斯科的战斗中表现突出,最高统帅部决定授予你们师红旗勋章,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在部队的番号里,加上‘红旗勋章’这个单词了。”
“真的吗,军事委员同志?”洛巴切夫所说的好消息,让叶戈罗夫激动不已,他深怕
自己听错了,还特意追问道:“最高统帅部真的授予我们师红旗勋章吗?”
“这还有假吗?”洛巴切夫故作生气地说:“假如你们不愿意要,那我就请求上级,让他们改授给其它的部队。”
“别别别,军事委员同志,”听到洛巴切夫这么说,叶戈罗夫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连忙说道:“对于上级能授予我们这样的荣誉,我们真是求之不得。”
罗科索夫斯基从洛巴切夫的手里又拿过了电话,对着话筒问道:“叶戈罗夫政委,你们的师指挥部如今设在什么位置?”
由于苏军防线被德军一点点地向东北方向压缩,潘菲洛夫的师指挥部在不停地变换位置,以至于罗科索夫斯基此刻搞不清该师师部在什么位置。
叶戈罗夫慌忙回答说:“司令员同志,在古谢涅沃村。是昨天晚上刚刚搬过来的。”
罗科索夫斯基快速地在地图上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村子,意外地发现离战斗最激烈的地段,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想命令潘菲洛夫他们立即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但转念一想,潘菲洛夫的新指挥部刚建立不久,自己就匆匆忙忙地命令他转移,势必会让该师部队在短时间内失去统一的指挥。
罗科索夫斯基踌躇片刻后,试探地问叶戈罗夫:“叶戈罗夫同志,你们的师指挥部如今还剩下多少警卫力量?”
“报告司令员同志,由于前沿的兵力损失太大,师部警卫营几乎都被派往了前沿。”叶戈罗夫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在心里默算了一下现有的兵力后,回答说:“目前除掉参谋人员,还有差不多一个警卫排的兵力。”
“叶戈罗夫同志,您听我说。”罗科索夫斯基盯着地图,心说只有一个警卫排,要是德军的坦克突破了防线,直接冲向了师指挥部,这点兵力还不够给敌人塞牙缝,因此他专门叮嘱说:“这个警卫排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随便调动,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们师指挥部的安全。明白吗?”
“明白了,司令员同志。”虽然叶戈罗夫对罗科索夫斯基的这个要求是一头雾水,但习惯服从的他,还是本能地回答道:“在得到您的批准前,这个警卫排谁也不能擅自调离,只能留在这里负责保护师指挥部的安全。”
对于罗科索夫斯基的命令,叶戈罗夫满口答应,潘菲洛夫听完他的转述以后,也没有发表不同意见。同意保留这个唯一的警卫排,不再把他们派往前沿,而是留下来专门负责保护师指挥部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