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苏军统帅部的设想,以至于参加反击的部队都纷纷铩羽而归。不但罗科索夫斯基第16集团军失利了,就连第49集团军和别洛夫的骑兵军所发起的进攻,也以失败告终。唯一的亮点,就是在阿列克辛地区取得了较大的战果,给予了德军第4集团军的部队以重创,使他们没有能力再参加对莫斯科的总攻。
在一天时间内,罗科索夫斯基部队在反击中所夺取的阵地,又纷纷落到了德军的手里。听到前沿频频传来的不利消息,洛巴切夫心急如焚,坐在罗科索夫斯基的对面埋头抽烟,他一支接一支地抽个不停,以至于让小小的指挥部里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司令员同志,我们该怎么办?”见罗科索夫斯基坐在桌边,镇定自若地看着面前的地图,沉不住气的马利宁紧张地问:“我们的精锐部队在反击和防御中损失严重,以至于如今在主要的防御阵地上,都出现了兵力不足的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啊?”
“参谋长,不要着急。”罗科索夫斯基将自己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到马利宁的身上,不紧不慢地说:“命令部队利用现有的防御工事、森林、河流和沼泽,采取节节抵抗,逐步收缩兵力的方式,在后退的过程中,迟滞德军的推进速度,并大量地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什么,让我们的部队主动后退?”听到罗科索夫斯基所说的这番话,正在抽闷烟的洛巴切夫不禁抬起头,吃惊地问道:“我们的口号不是:宁可让白骨暴露在荒野,也绝对不能后退一步吗?”
“军事委员同志,”对于洛巴切夫的疑惑,罗科索夫斯基解释说:“目前是敌强我弱,不管是在兵力还是装备上,我们都处于绝对的劣势,所以必须采取新的战术来对付敌人。”
“这合适吗?”不光洛巴切夫对罗科索夫斯基所说的话产生了质疑,就连参谋长马利宁听后也迟疑不决地说:“假如我们的这种做法被上级知道了,会不会受到惩罚啊?”
“放心
吧,参谋长同志。”对于马利宁的担忧,罗科索夫斯基大.大咧咧地说:“如果上级要追究的话,一切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
虽然罗科索夫斯基下达了收缩兵力的命令,但由于在实施反攻时,不光动用了所有的机动兵力,甚至还从一些重要的防御阵地上抽调了兵力。结果反攻失败后,部队在德军的疯狂反扑下伤亡累累,根本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去加强重要的地段。
当二十几辆德军坦克展开队形,气势汹汹的冲向杜博谢科沃会让站时,坚守在这里的是第1075团4连,待在散兵坑里的战士们,看到冲过来的坦克和后面密密麻麻的步兵,顿时被吓得慌了神,他们纷纷爬起来,弯着腰就朝回跑。
见到部署在外面散兵坑里的战士纷纷往回跑,正在战壕里指挥战斗的一级指导员克罗奇科夫立即大声疾呼:“站住,都给我站住,你们这是要往哪里跑?”
但他的喊声,被落下的炮弹爆}炸声和远处坦克马达的轰隆声盖住了,往回跑的战士们根本没听到他在喊什么。他手扶着壕壁,身体微微前倾,皱着眉头仔细地观察着正冲过来的德军坦克群。经过短暂的观察,他心里就明白,要凭自己手下的这点兵力,和仅有的几支反坦克步枪,要挡住德军坦克群的突击,无疑是痴人说梦。
面对这种实力悬殊的战斗,他在短暂的迟疑后,还是果断地决定继续战斗下去,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来迟滞和消耗德军的有生力量。他伸手抓住一名刚跳进战壕的战士,二话不说就将他推到了射击位置上,然后沿着战壕朝前走去,同时大声地给大家打气:“弟兄们,不要害怕,德国人只有二十辆坦克,这只是小意思,我们每个人还分不到一辆呢。”
他走到一名反坦克手的身边,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吩咐道:“战士同志,上穿甲燃烧弹,狠狠地给德国人一个教训。”
原来有些慌乱的战士们,看到克罗奇科夫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同时还不断地向他们做着
政治宣传工作,渐渐变得冷静下来,大家都趴在各自的射击位置上,只等德军的坦克和后面的步兵一进入射程,就立即开枪射击。
克罗奇科夫全神贯注地盯着冲过来的坦克,见它们已经冲入了反坦克枪的射程,立即站直身体,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地喊道:“射击,立即射击,消灭德国人的坦克。”
随着他命令的下达,阵地仅存的七支反坦克枪同时开火,第一轮射击,就击毁了德军的两辆坦克。
“太棒了,弟兄们,你们真是太棒了。”看到德军的两辆坦克报销了,克罗奇科夫激动地喊道:“不要停,继续开火,把剩下的坦克都干掉。”
克罗奇科夫的喊声刚落,一颗坦克炮弹便落在了不远处爆}炸,他身边的一名反坦克手应声倒地。他连忙俯身查看,只见战士的军帽被弹片掀飞了,鲜血从额头上的伤口处泉涌而出。他连忙低头地翻公文包,准备用急救包给战士包扎一下。
克罗奇科夫刚拿出急救包,便见到战士扶着壕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视前方,抓起摆在反坦克枪旁边的手雷,一扬手扔了出去。由于战士的眼睛被留下来的鲜血糊住了,没有掌握好方向,第一颗手雷落在离德军的坦克七八米的地方爆}炸,弹片当当当地打在了装甲板上,丝毫没有减缓坦克的行驶速度。见一颗没有奏效,战士又扔出了第二颗手雷。可惜这次扔偏了,落在坦克右侧两三米远的地方炸响。战士不甘心地投出了第三颗手雷,这次终于砸在了坦克车身上,一声巨响过后,烈焰将坦克车身包裹了起来。
见到冲到战壕前的坦克冒起了熊熊大火,克罗奇科夫立即抓起一支冲锋枪,瞄准了炮塔,等坦克兵一推开顶舱盖从车内爬出时,他立即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随着哒哒哒的射击声,一连串的子弹打在了刚刚逃出来的德军坦克兵身上,对方捂住胸口,在原地转了半个圈,随即一头栽在了雪地里。
“都看到了吧?!”克罗奇科夫干掉了从坦
克里逃出的德国兵以后,冲着投手雷的战士兴奋地喊道:“几枪就将该死的敌人干掉了。”他喊完以后,却没有听到回音。他奇怪地扭头望去,见那名战士已经脸朝下地趴在壕壁上一动不动,见到这种情形,他的心里涌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等将战士翻过身来,把手指伸到鼻孔的位置,发现对方早就没了呼吸。
眼睁睁地看着一名战士在自己的面前牺牲,克罗奇科夫感到痛心不已,他抬起头冲着正气势汹汹冲过来的德军坦克,恶狠狠地骂道:“该死的德国佬!”骂完后,他放下了手里的冲锋枪,架设好了反坦克枪,瞄准冲过的德军坦克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虽然阵地上的战士们,用反坦克枪和反坦克手雷进行着顽强的阻击,将一辆又一辆坦克击毁在阵地前,但由于德军的坦克数目太多,还是有两辆坦克成功越过了战壕,朝第316师的防御纵深冲去。
待在指挥部里的潘菲洛夫,见到德军的坦克朝沃洛科拉姆斯克冲过来,心里不禁暗暗着急,他连忙吩咐参谋长给第1075团团长打电话,让对方抽调兵力去加强杜博谢科沃会让站的防御,而自己则亲自给克罗奇科夫打电话,告诉他援兵将至,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阵地。
正在战壕里用反坦克步枪朝着德军坦克射击的克罗奇科夫,听到有战士跑过来告诉自己,说师长打来了电话,连忙将手里的反坦克枪将给了战士,然后弯着腰沿着战壕快速地跑向了有电话的位置。
他拿起话筒大声地喊道:“喂喂喂,师长同志,我是克罗奇科夫,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我能听见,克罗奇科夫同志。”潘菲洛夫大声地说道:“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能挡住敌人的进攻吗?”
“没问题,师长同志。”克罗奇科夫双手紧握着话筒,转身朝战场望去,同时嘴里在默默地数着被击毁的德军坦克数量:“一辆、两辆、三辆……十二辆、十三辆、十四辆。师长同志,我们已经击毁了德军十四辆
坦克……”
一颗落在不远处爆炸的炮弹,打断了他到后面的话。从后背传来痛彻心扉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扔掉了手里的话筒,本能反手捂住背后的伤口,两眼一黑,就直接扑倒在面前的壕壁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十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以后,他悠悠醒转,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看到左右还有战士在顽强地战斗着,他深吸了两口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弟兄们,俄罗斯虽然幅员辽阔,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因为身后就是莫斯科。”说完这句话,他抓起面前的一颗手榴弹,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即将冲到自己面前的一辆德军坦克狠狠地扔了过去。
远在指挥部里的潘菲洛夫听到听筒里传出了一声巨响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他冲着话筒拼命地喊道:“喂,喂,喂,克罗奇科夫,你怎么了?还活着吗?说话啊!”
但不管潘菲洛夫怎么呼叫,听筒里却没有丝毫声音传来。他猜到可能是电话线被炸断了,只能失望地放下了电话。
师政委叶戈罗夫见到潘菲洛夫脸上流露的痛苦表情,感觉追问道:“师长同志,克罗奇科夫怎么说,他们能挡住德国人吗?”
潘菲洛夫摘下头上的帽子,望着自己的政委说道:“政委同志,克罗奇科夫已经牺牲了,他和他的战士们在战斗中表现得很英勇。”
叶戈罗夫也连忙摘下军帽,低头为牺牲的克罗奇科夫默哀。等他重新戴上帽子时,关切地问道:“他有什么遗言吗?”
“有的,政委同志。”潘菲洛夫不知道他最后听到的那几句话,是克罗奇科夫每次鼓舞士气时所说的话,就把这当成对方最后的遗言说了出来:“他说:俄罗斯虽然幅员辽阔,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因为身后就是莫斯科。”
“克罗奇科夫同志是一位很有战斗精神的指挥员。”叶戈罗夫在听完潘菲洛夫的讲述后,主动建议说:“我们应该将他的英雄行为向司令部报告,让更多的指战员都知道他所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