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科索夫斯基一走进指挥部,便冲着马利宁问道:“参谋长,有来自步兵第316师的最新消息吗?”
“有的,司令员同志。”马利宁说着将一张纸递了过来,汇报说:“德军在二十辆坦克的掩护下,正朝着第1075团的阵地发起冲击,战斗正在紧张地进行着。”
“你留在这里,我到观察所去看看。”罗科索夫斯基吩咐马利宁一句后,便瞥向了洛巴切夫,独自一人前往一百米外的观察所。
观察所里只有两名参谋,看到罗科索夫斯基闯进来,两人连忙转身向他敬礼。罗科索夫斯基没有还礼,只是冲两人点了点头,随后直截了当地问:“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司令员同志。”一名参谋回答道:“德军的坦克已突破了我军的第一道防线,战士们正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罗科索夫斯基扒拉到了一旁。接着罗科索夫斯基走到瞭望口,举起望远镜朝远处望去,入目的是歪在倒塌沙包旁损坏的马克西姆重机枪,明显被弹皮削断的木桩、残破的枪支、翻落的钢盔以及横七竖八的尸体……所有的一切都在清楚告诉他,刚刚这里所遭到的炮击,有多么的猛烈。
就在这道战壕的四周,穿着两种不同军服的数百人在拼命地厮杀,就算距离很远,但他的耳朵仿佛依旧能听到了嚎叫声混杂着兵器间的磕碰、临死前撕心裂肺的惨叫,虽然还不敢完全断定究竟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战壕里那面鲜红的旗帜,让他明白无误地了解到阵地还在第316师的手里。
就这会短短的一会儿功夫,攻守双方最少倒下了数十人。德军的步兵看到他们的坦克已顺利地冲过了苏军的第一道防线,正在向纵深冲去时,个个仿佛打了鸡血似的,所发起的攻击也显得愈发地犀利,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战壕里也相继展开小规模的白刃战。
战事发展到了刻不容发的地步,已经任何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考虑或者观察,罗科索夫斯基连忙抓起了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指挥部,大声地吩咐卡扎科夫:“炮兵主任同志,立即命令炮兵开炮,用炮火将敌人的步兵压下去。再命令反坦克炮兵团,瞄准那些冲过了我军第一道防线的坦克开火,一定要把它们全部消灭掉。”
随着命令的
下达,部署在沃洛科拉姆斯克地区的炮兵骤然开火,密集的炮弹落在德军队列的后方爆炸,切断了正在与苏军激战的德军步兵和后方的联系。同时,分布在若干个地区的反坦克炮连,也瞄准正在高速行驶的德军坦克开火,将一辆又一辆坦克打得燃烧起来。
德军的步兵看到冲入苏军防御纵深的坦克,接二连三的中弹起火,而自己面前的苏军指战员又死战不退,只能在阵地前留下了两百多具尸体,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看到德军在撤退,罗科索夫斯基拨通了潘菲洛夫的指挥部,扯着嗓子喊道:“喂,潘菲洛夫将军吗?德军对你们的进攻被打退了,但是我看到第一道防线上的部队好像不多,您是不是应该派点部队上去增援啊?”
听到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潘菲洛夫苦笑着说:“司令员同志,我师的防御正面过宽,能动用的机动兵力不多,如果现在就全部派上去,我担心到后面就会没有部队可用了。”
“不用担心,潘菲洛夫将军。”为了坚定潘菲洛夫守住阵地的决心,罗科索夫斯基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我已经命令骑兵第53师去增援你们,同时还将集团军炮兵的主力,也部署到了沃洛科拉姆斯克地区。”
“这还远远不够,司令员同志。”听说来支援自己的,只有一个骑兵第53师,潘菲洛夫的心里不免微微有些失望:“骑兵用于突击还可以,用来防御嘛,还比不上步兵。而且我们的阵地正在遭到德军的猛烈炮击,他们贸然进入的话,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骑兵师不是用来帮你们守阵地的,”罗科索夫斯基向潘菲洛夫解释说:“他们会从德军的侧翼出击,打乱敌人的进攻步骤,为你们的防御减轻压力。”
“司令员同志,能给我派点预备队吗?”潘菲洛夫可怜兮兮地说:“要知道德军的兵力和技术装备都比我们多几倍,而且还掌握着制空权。假如您再不支援我们的话,我担心部队打光了,就无法再守住阵地。”
听到潘菲洛夫这么说的时候,罗科索夫斯基非常想告诉对方说:“我没有预备队。”但转念一想,德军集中了优势的兵力和大量的技术装备,向步兵第316师的防区发起了疯狂的进攻,如果不给他们增加点力量,要守住阵地,还真不
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果断地对潘菲洛夫说:“好吧,将军同志,我会立即抽调步兵第126师的一个团,去加强你们。”
罗科索夫斯基离开观察所,重新回到了指挥部。进门后,他就将马利宁叫过来,吩咐道:“参谋长,潘菲洛夫将军那里的情况很糟糕,你立即从第126师抽调一个团,去加强他们那里的防御。”
等马利宁走开后,他又把奥廖尔叫过来问道:“上校同志,德军的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向潘菲洛夫将军的防区发起了攻击。刚刚曾一度突破了他们的防御,我们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帮他们一把?”
奥廖尔想了想,然后对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您看是否让列米佐夫中校将坦克都开到阵地上,作为固定炮台。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对那些掩护步兵冲锋的德军坦克实施攻击?”
“不行,上校同志,我不同意。”对于奥廖尔的提议,罗科索夫斯基立即予以了否定,他特意解释说:“坦克应该实施机动作战,而不是摆在那里让德军的大炮或飞机当成靶子打。我看可以命令列米佐夫中校率领部队,绕到德军的侧翼,去狠狠地揍他们。”
“这合适吗?”奥廖尔听完罗科索夫斯基的说法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后说道:“要是遇到数量庞大的德军坦克,可就麻烦了。没准我们派出的坦克,一辆都回不来。”
“上校同志,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德军的战术也是很呆板的,无非是先进行炮火准备,等炮击结束后坦克出击,步兵随后向前运动,同时进行侧翼包抄。等接近我们的阵地后,展开步兵引诱我军的火力点暴露,利用坦克装甲车的车载机枪进行火力压制,坦克炮直瞄射击集中清除。然后集中打击另一侧,造成守军配置不均而被迫调动兵力……”罗科索夫斯基在介绍完德军的进攻特点后,最后说道:“但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进攻时,忽略了对进攻部队两翼的保护,如果我们能派坦克或者骑兵攻击他们的侧翼,没准会取得不错的战果。”
“我同意让坦克部队出击。”罗科索夫斯基的话刚说完,奥廖尔就接着说:“但是骑兵嘛,我觉得还是用来对付德军的运输线,或者单独的步兵更合适,毕竟我们的骑
兵战士所携带的都是轻武器,一旦和德军的坦克装甲车遭遇,就会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对于奥廖尔的提醒,罗科索夫斯基非常认同,别看他也是出身骑兵,但丝毫不影响他认为如今的骑兵是一个鸡肋兵种。进行阵地防御时,马匹的存放就是一个大问题;而进攻时,似乎机动性很强,但面对敌人的坦克和装甲车,却是绝佳的靶子。
因此他吩咐奥廖尔:“上校,给列米佐夫中校打电话,命令他率领坦克部队,向沃洛科拉姆斯克地区运动,在必要时对德军的侧翼发起攻击。”
“在白天行军吗?”奥廖尔有点担忧地说:“一旦被德军侦察机发现,有可能会遭到空袭,到时的损失肯定小不了。”
“我们只能冒冒险了。”虽然罗科索夫斯基知道,在大白天,让装甲部队在没有空中掩护的情况下,向着战况最激烈的地段推进,是最愚蠢的做法,但看到第316师的防线岌岌可危,他只好硬着心肠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但最后还不完嘱咐一句:“让坦克兵在坦克上绑上树枝做伪装,这样也许能降低被敌人侦察机发现的几率。”
奥廖尔在去打电话之前,还有意地提醒罗科索夫斯基说:“司令员同志,您看是否让卡图科夫上校的坦克第4旅也做好战斗准备。他在姆岑斯克所取得战果,证明他是一位非常懂得如何运用坦克作战的指挥员。”
“可以,”罗科索夫斯基点着头说:“给他打电话,让他做好必要的战斗准备,一接到司令部下达的命令,就能立即向敌人发起进攻。”
就在罗科索夫斯基调动力量,准备加强第316师防区的防御力量时,德军再次对第1075团的阵地实施了猛烈的炮击。
当听到一声巨响,随后阵地前就升起了一股直冲云霄的黑色喷泉时,正在阵地上鼓舞士气的克罗奇科夫立即大吼道:“炮击,卧倒,快卧倒!”
其实不用他喊,在敌人的第一发试射时,待在阵地里的指战员们都及时地做出了反应,全部蹲在了战壕里,离防炮洞近的战士,甚至直接钻进了洞里。
试射结束后,德军的猛烈炮击便开始。克罗奇科夫双手抱头蜷缩着身体躺在战壕里。等一声又一声巨响在附近炸响时,他的心脏不禁阵阵收缩,全身禁不住哆嗦起来。他尽量把身
体紧紧地贴在地面,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钻进土里去,以躲避这该死的炮击。炮击进行了一段时间后,他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听着空中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心里暗自判断这颗炮弹的落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炮声终于停止了。克罗奇科夫艰难地从盖在自己身上的泥土里钻了出去,大声地喊道:“敌人就要进攻了,所有人都进入战斗位置。”他身体歪歪斜斜地朝前走着,将自己的脚碰到的每一个人从土里拉起来,让他们进入自己的战斗岗位。不少战士迅速地趴在了战壕里,将手里的武器瞄准正冲过来的德军坦克和步兵,但也有一些人,则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这片还带着余温的浮土之中。
“一级指导员同志,”旁边一位头上缠住纱布满身是泥土的少尉,大声地问克罗奇科夫:“我们能守住阵地吗?”
“能的,同志们。”克罗奇科夫冲着他大声地喊道:“我们一定要守住这样。祖国虽大,但是我们已无路可退,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莫斯科!”
少尉听清楚克罗奇科夫的话以后,冲着旁边喊道:“你们听到一级指导员同志的话了吗?我们已无路可退,我们的身后就是莫斯科。弟兄们,我们只要还剩下一个人,就绝对不能让德国人通过我们的阵地。”
“没错,少尉说得对。”克罗奇科夫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大声地说:“德国人的人数是比我们多,可是他们已经被我们打退很多次,这次也不会例外。你们看看,在我们的阵地前,躺着多少德国人的尸体。趁着敌人现在离我们还远,你们可以在心里好好地算一算,待会儿又会有多少德国人会倒在我们的阵地前面。”
克罗奇科夫简单的几句话,顿时让听到这些话的战士变得热血沸腾,大家都把手里的武器的武器瞄准了冲过来的德军步兵,准备等他们一进入射程,就立即开火。而那些反坦克手们,已经架好了一支支反坦克步枪,瞄准疾驰过来的德军坦克,等它们到达合适的射击位置后,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一轮射击结束后,一辆冲在最前面的坦克被几发穿甲弹击中,带着浑身的烈焰朝前猛冲了一段距离后,就停在原地燃烧起来。浑身失火的坦克兵,从坦克里逃出,手舞足蹈地朝着后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