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提出反对的,还是方平。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每次开常委会之前,为了统一思想,几个书记都要先碰个头的,方平明明在碰头会上都点了头的,现在突然变卦,让梁栋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刚才你已经反对过一次了,现在你又跳出来反对,是不是以后我每提出一个议题,你都要反对?
梁栋扭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方平,看着他端起杯子,掩饰性地喝了口水,又把杯子放回原处。
“我们的常委会都是有记录的,”梁栋道,“加大教育投入,大家都是点过头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就忘了呢?我们的常委会不是小孩子把戏,每出台一项政策,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朝令夕改,我们常委会的权威性何在?”
“我不是反对加大教育投入,我反对的是胡乱糟蹋我们的县财政。”方平据理力争道,“不错,我们的县财政这两年是大有改观,但我们也不能以为账上有了几个钱,就养成肆意挥霍的习惯,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忘了我党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把钱投入到教育上,这没毛病,但我们教育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提高全县的教学成绩,还不是为了让我们槐安更多的孩子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把这些钱买些书,给各学校建个图书馆,买些器材,给各学校完善一下实验室,或者给老师多发些福利,刺激他们搞好教学……这些难道就不香吗?如果把钱花在建跑道、建足球场、见篮球场上,耗资巨大不说,建这些东西对提高教学成绩有什么帮助?孩子们把大量的都花在这个上面,会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习?分儿,分儿,学生的命根儿,对于我们的孩子来说,文化课成绩才是他们最值得追求的东西!”
方平的话,代表了不少家长的观点,却把梁栋给气笑了,就给大家上了一堂科普课:
“我们的教育宗旨是什么?是把年轻一代培养成为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符合革命和建设需要的接班人!德育和智育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而且还存在相辅相成的关系。现代研究表明,体育活动可以通过各种直接或者间接的生理活动对学业成绩造成积极的影响……”
梁栋的话,让方平脸上有些挂不住。
“大家都知道,‘山河大学’的选址,我们槐安本来是不在计划之列的,就是以为我们搞了一个加大教育投入,才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他们既然都来我们县里考察了一趟了,我们就更应该把这个问题重视起来,把我们加大教育投入的政策真正落到实处,把我们槐安的教育办成整个淮州,乃至整个岭西的一面旗帜!”
梁栋这些话一出,再没人能提出辩驳的理由了。
但是,表态的时候,方平仍旧固执地坚持道:
“我保留态度。”
……
晚上,躺在床上,梁栋跟岳菲说起了白天常委会上的情况,向她吐槽道:
“没想到我帮出了一个白眼儿狼!”
岳菲笑着道:
“方平这个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是个本分人。我分析,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常举动,肯定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授意。”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梁栋赞同道。
“你也别怪人家,要怪只能怪那个位置。不管是谁,一旦处在那个位置,难免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再加上有心人在幕后推动,他想不心动都难。说真的,方平要真一直这样的话,以后你在槐安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槐安本来就不是我梁栋一个人的,有不同的声音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样才能时刻提醒我,不能太飘了,也能让上面那些人对我放心不是?”
“嗯,不错,政治上更加成熟了!”
“也不看我老师是谁?”
“你老师是谁?”
“苍老师……”
梁栋说着,就要使坏,岳菲连忙阻止道:
“别别别,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家亲戚好像没来吧?”
“没来也不行!”
梁栋感觉有些不认识岳菲了。
只要身体允许,这个老司机还从来没在这方面拒绝过梁栋。
用她的话来说,她要‘把这些年损失的快乐,统统补回来’!
“这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啊?”
“呆子!”
岳菲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梁栋的额头。
“你有了?”梁栋瞬间反应了过来。
岳菲点点头,竟然有些羞涩。
梁栋有些失神。
“怎么,不高兴?”岳菲陪着小心问。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梁栋回答道,“就是有些太突然了。”
“是不是又在想何叶他们娘几个?”
“没有的事儿。”梁栋回答得明显有些心虚。
“梁栋,我说过,何叶要是回来了,我一定让贤。”岳菲很郑重
地说,“但是,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是一定会生下来的。”
梁栋搂过岳菲,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轻声道:
“瞎想什么呢?你要是喜欢,咱们再生几个也不是问题!”
岳菲的手不老实起来:
“它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
岳菲轻笑一声,身子缩了下去……
‘槐安新城’的概念终究还是流传开了,不少人都在打听这个事。
槐安工业园区的成功在那里摆着,山河大学的势在那里造着,谁都知道这是个机会。
魏东城成了‘九千岁’之后,辞去了公职,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万家地产’上。
魏馥雅嫁给何义秋后,也彻底被魏家边缘化,哪怕她是魏东城的亲妹妹都不行。
魏东城亲自来到了淮州,势必要在槐安新城的建设中,分一杯羹。
他知道自己在梁栋那里不好使,就把魏馥雅又给推了出来。
魏馥雅本来对魏家已经死心,但她看不得亲哥哥在她那里卖惨,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魏馥雅拉着何义秋,来到梁栋办公室,梁栋一眼就穿了他们俩的目的,就抢在他们开口之前道:
“要是来要工程或者要地皮的话,你们可以向后转了。在槐安,一切都要按规矩来,谁来了都没用,找谁也都不好使。再说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即便我答应你们了,万一搞不起来,岂不是自己打脸自己?”
何义秋朝妻子两手一摊:
“我就跟你说不来吧,你非要拉着我来!姐夫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以你们‘万家地产’的实力,只要按部就班的来,不愁拿不到地,也不愁拿不到工程。”
魏馥雅还是有些不死心:
“梁书记,是不是因为我哥?如果是因为他的话,我替他向你道歉。”
“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万家’是‘万家’,”梁栋道,“我这个人还是分得清公私和是非的。你让‘万家’做好方案,通过正规途径递上来就行了。”梁栋回答道。
其实,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私心,梁栋也不能免俗,在槐安新城这一块儿,他早就给苏菲留了一块儿地。
……
渭城,苏家。
苏菲正抱着苏朗守在手机前。
“何妈妈!”朗朗对着手机屏幕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朗朗好啊,想死干妈了,有时间让你妈妈带着你来找干妈好不好?”视频里的何叶笑吟吟地对朗朗道。
“我想跟哥哥、姐姐还有小妹妹玩儿。”朗朗道。
“看看这是谁?”朗朗话音刚落,视频里挤进了一个脑袋——何一言。
很快,诺诺也出现在了视频里。
三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聊了一好会儿,才被苏菲和何叶赶走。
“槐安那边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苏菲问何叶。
“‘普安’我全权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儿,你就别来问我了。”何叶回答道。
“你倒好,一个人带着孩子们跑得远远的,把梁栋一个人丢在国内,还真是够心狠的。”
“我这不是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吗?是你自己没用,把机会白白让给了那个狐狸精好吧。”何叶怒气不争道。
“你别这么说岳菲,她也是个可怜人。而且,我觉得她更适合梁栋。官场上,我一点儿都帮不了梁栋,但岳菲可以,她天生就是一个当官的料。”
“你呀你,自己都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何叶道,“我现在也算是看清了梁栋了,他就是一个色鬼转世,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开步。”
“你别这么说梁栋,人家能替你尽孝,把你爸爸接到槐安照顾,算是不错了。”
“哼,要不是他这样,我还能让你去帮他?”
“真不打算回来了?”苏菲又问了一句。
“现在还不是时候。”何叶回答道。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苏菲绕口令似的问道。
“有些话我暂时不能说,抱歉!”何叶道。
“跟我也不能说?”苏菲问。
“跟你说是害了你,你就别问了,把‘普安’经营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