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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骗你!是个白色的鬼,指甲这么长,舌头这么长……”

楚河不耐烦的抽手想走,张顺又不肯放,拉扯间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屋角一个黑色的影子,定睛一看却只见一个穿黑袍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边脸颊布满血腥花纹,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张顺牙齿都在咯咯颤抖:“……哥,那边怎么有个人?”

楚河回头和魔尊对视片刻,冷冷说:“没有啊。”

张顺连最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脸色青白摇摇欲坠,到这时还坚持没晕都能算他心理素质好,“真真真真真真的有啊!!”

楚河一字一顿重复:“真的没有。”

魔尊终于转移了目光,嘴角勾起一丝完全称不上笑意的弧度。然后就像他出现一样,高大的身躯瞬间消失在了空气里,就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楚河回头在张顺眉心轻轻一点,低声道:“睡吧,醒来就忘了。”

他的指尖仿佛有股炙热的温暖,张顺只觉得精神一松,极度的恐惧和紧张都像退潮般迅速减轻下去——这大概是张家二少平生第一次看大少这么顺眼,甚至连他哥平淡的面容都突然多了不少难以言说的魅力。

张二少难得有个当弟弟的样子,拉着他哥哀求:“我……我还是害怕,我今晚能去你房里睡吗?”

楚河的表情有点古怪。

“求你了哥,”二少泫然欲泣:“要不我现在就出门去酒店开房——等等,万一那脏东西还他妈跟着我怎么办?!”

“……你过来吧,”楚河终于叹了口气道。

张顺一秒都不想在自己的房间多待,火速把被子枕头一卷,跟在他哥屁股后面就上了楼。出乎意料的是他哥的卧室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洁乏味,虽然东西也确实不多,装饰摆设几乎没有,但房间里却非常乱,活像刚有狂风过境一样,枕头、床单半拉都在地上,换下来的正装衬衣裤子都撒在浴室门口。

按张顺平时的脾气,这时肯定要揶揄一下挖苦几句,但今晚真是乖得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立刻夹着尾巴乖乖躺下做平板状,只哀求了一句:“能不能别关灯?”

楚河于是留下一盏暖黄的床头灯,默默躺下在弟弟身侧。

“哥,”张顺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明天我去请个大师来看看吧,你觉得——”

他哥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张顺的目光凝固在他哥颈侧,半晌没动。

他那一向沉默冷淡,难以接近的大哥,颈侧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痕迹,虽然几乎掩盖在白色的睡衣领口下,但因为角度的关系还是非常显眼。

那是一个吻痕。

“……不可能吧,”张顺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不可思议,还有隐约一点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

“——谁他妈这么有种啊,敢让小爷知道……”

“找死呢吧,到底是谁呢……”

第3章“有个姓李的女主任,带了个姓周的小白脸。”

第二天早上张顺醒来的时候,他哥正光着上身,背对着他,面对着浴室镜子。

一开始张顺以为他哥在刮胡子,刹那间震惊了:他哥竟然还会长胡子!这么接地气!

然后紧接着就发现是在戴隐形眼镜,顿时松了口气,觉得他哥还是很熟悉的那个样子,丝毫没有因为兄弟俩同床共枕过一晚,就突然开始食人间烟火了。

“哥!”张顺打了个哈欠问,“你昨晚招幸了哪家小妞啊,kǒu • huó挺辣的嘛?”

楚河拎起衬衣穿上,一边系上扣子一边面无表情道:“你早晚死在这张口无遮拦的嘴上。”

张顺有个优点,就是轻易不动气,遇事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这点他周围的人都知道,张家二少虽然是个扶不起来的纨绔,但贵在脾气好,从不搞那种欺男霸女的坏事,哪怕有人当面忤逆他,他随口骂上两句,五分钟以后也就忘了。

跟自己家积威已久的大哥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张顺抓抓头,懒洋洋爬起来问:“我今儿去找大师来镇宅,哥你干嘛去?一起来呗?”

楚河变了脸色道:“没事别在家里搞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哎呀——兴隆街那方大师,整个东北都远近有名,这咱家昨晚都闹鬼了……”

“做生意人家,风水也是能乱动的?”楚河毫不留情斥道:“你没事去泡妞打架都随便,别把那些和尚道士的带家里来!”

张顺撇撇嘴:“知道了还不行吗。”

他哥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去衣橱里挑了根黑色的细领带,一边打一边道:“日本一家财团打着宗教访问的名头来市里投资,据说要在三里屯开发区盖一座五星级酒店,黄市长点名让我们公司出面陪同接待,晚饭我可能不回来吃了。”

最后一句话触动情肠,张顺有点感慨的想他们兄弟也已经好久没在一起吃过晚饭了啊。他刚想说那我明晚不出去玩了咱们在家一起吃饭吧,就只见他哥拎起外套走出了门,步伐稳健潇洒,连个拜拜都没留下。

“……”张顺说:“我果然不该犯贱。”

张二少打着哈欠下楼吃饭,跟老管家嬉皮笑脸几句,又调戏调戏新来的小女佣,就把碗筷一扔,开着新买那辆法拉利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虽然跟他哥保证了不在家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但张二少也只是说说,实际上打定了主意要请“高人”来家好好看看风水。他这段时间是觉得家里不大太平,前院水池子里养的富贵金鱼死了好几条,佣人间流传说几次看见走廊上有白影,更别说后院一贯阴阴森森的仓库,连老管家都偷偷告诉他晚上听见里面有鬼哭声,吓得连看家护院的德国大狼狗都不叫了。

这年头两种人最迷信,一是有钱的生意人,二是知识分子。张二少虽然纨绔,当年读书倒没有偷懒,被无数特级教师、私家助教捧星星捧月亮一般送到了全国重点大学,毕业后又去他国外的爷爷奶奶那里拿了个硕士——那可不是拿钱买来的硕士,而是凭实力考进去、熬了多少个通宵写出论文来成功毕业的国外牛校硬牌子硕士。要不是他爸当年病重,不得不放弃学业回国,现在张二少好歹也能混个牛校博士回来了。

因此张二少两样都占,也就格外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张顺半路上跟铁杆的狐朋狗友之一,本市父母官黄市长他侄儿黄翩打了个电话,大大咧咧开口就问:“喂huáng • piàn儿,在哪个小粉头床上窝着呢?快给我出来,有正事找你!”

黄翩怒道:“你才在小粉头床上窝着!老子昨晚跟环境局那帮混蛋拼了半夜的酒!你干啥?有话说话没话挂了!”

“哎哎哎——别挂别挂,我问你,上次你说有空给我介绍那个姓方的大师,今儿还来得及去找他吗?”

“干嘛?”

“正事,”张顺严肃道,“老子家里闹鬼了,请大师去捉妖。”

黄翩本来正想挂电话回去睡个回笼觉,一听突然来了劲:“什么捉妖?捉什么妖?”

张顺于是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电话,简单扼要把昨晚的惊魂一幕说了一遍。黄翩听得啧啧有声,再三跟张顺确定不是他半夜做噩梦或没事开玩笑吓人后,才表示这种热闹一定要凑,这就去把方大师接来跟张顺汇合。

“但你哥不是最讨厌和尚道士吗?”黄翩问,“你确定今晚你哥有应酬?万一他突然回来给方大师没脸,这个面子我可丢不起啊。”

张顺说:“你放心吧huáng • piàn儿,我哥今晚跟你叔叔一道去应付日本投资方——他不到下半夜回不来,咱们速战速决,要不今晚我都不敢回家睡觉了。”

黄翩炸毛了:“不准乱叫我外号!”

楚河一下午眼皮都在跳,但他怎么都算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知道自己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此刻已经完全把他早上的警告抛在了脑后。

他被办事员引到市长秘书处的沙发上,秘书亲自端上果盘好烟,又泡了壶特供的铁观音奉上来,满面笑容问:“黄市长知道您要来,可惜现在有个电话会议还没结束——您先坐着歇会儿,我去给您看看还要多久?”

楚河颔首不语,不一会儿秘书匆匆回来了,脸上有点掩饰不住的困惑:“黄市长说请您快进去。”

楚河差不多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多说,一点头便走进了办公室,直接推开厚重的木门。

市长办公室是那种标准的政府类型双套间,外面是个小会客厅,套着里面的书房。楚河反手关上门,隔绝了秘书好奇的目光,绕到宽大的书桌后,只见一头毛皮发亮的肥胖黄鼠狼,正两个爪子捂着脖子,在地上痛苦的扭来扭去。

“鸡——鸡骨头卡了脖子,”黄市长拼命翻白眼:“快,快帮我弄出来——”

楚河:“……”

楚河利索的拎起黄鼠狼背过身去,一腿跨坐在它背上,抓起毛茸茸的后脖,手肘狠捣,卡的一声脆响,鸡骨头从黄鼠狼嘴里直接喷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黄鼠狼连连咳嗽着恢复人形,端着肥胖的大肚子摊在地上,含着眼泪可怜兮兮问:“你,你非得每次都对我这么粗暴吗?”

“……”楚河说:“离我远点,胖子。”

黄市长立马以一种对胖子来说不可思议的灵敏速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边把尾巴塞进裤子里边义正词严说:“别乱叫我外号!——再说本市长不是胖,本市长那是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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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黄鼠狼来当地方官的好处是很多的,按黄市长的话说就是,换成人来指不定还怎么贪呢,让他来每天两只鸡就满足了。

当然坏处也是有的,比方说秘书就经常在市长办公室里闻到诡异的炸鸡香气,还有地上有时会出现来历不明还带着血迹的鸡毛。

当然和这点坏处相比,黄市长的好处真是让本市人说都说不尽。比方说北边闹禽流感的时候,黄市长拍案而起,勃然大怒,严令卫生委进行彻查,迅速保证了本市禽类肉业的安全卫生标准;再比方说地沟油盛行的时候,黄市长雷厉风行,一查到底,为了杜绝有关部门上下包庇的隐患出现,甚至不惜以身试险,天天蹲马路牙子上亲自试吃街边摊上的炸鸡。

大概就是因为官声不错的原因,中央妖怪管理委员会对黄市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没有予以提拔,但至少也几年都没有让他平调或降级。

黄市长还是很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作为一只妖怪能入了人类的眼,实在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对此楚河是这么打击他的:

“别做梦了,天朝里出身茅山的能排一队,国安还有个特殊办公室里十个人九个是僵尸,谁有空理你这七八线的小市长?”

黄市长:“……我好歹是父母官,给留点面子好吗!”

父母官黄市长气哼哼的把自己庞大的身躯搬运到红旗轿车里,因为占地面积太大,楚河差点连安全带都系不上,好不容易才把带扣从黄市长的大屁股下面掏出来:“……老黄,你真的要减肥了。”

“我这一周掉了五斤肉啊你知道吗!”黄市长苦着脸说:“自从知道日本相田财团要来咱们这七八线小城市投资的消息以后,省里就老派人下来截胡,搞得我这吃不好又睡不好的,气血两虚精神衰弱的老毛病都特么回来了!”

楚河屏住呼吸,摸索着把安全带扣上,才松了口气。

“你说中央妖委都对我没意见,省里干嘛老看我不顺眼呢,他们知道我是黄鼠狼吗?肯定不能呀!——难道还是因为当年我抢了老吴那王八羔子的市长位子?但那也是他自己作死啊!市中心立交桥垮塌虽然也有地龙作祟的因素吧,但主要原因还是老吴那几个老王八吃了开发商太多回扣的关系嘛。要不是我当机立断把你从金茂大厦里请出来镇场,水泥地基一塌,当时那段路上的几百个人都要没命……”

黄市长熟练的从车座边上掏出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拿出鸡骨头嘎吱嘎吱的啃了起来。

“你说咱们市从小县城发展到现在多难,好不容易吸引来个外资,我堂堂市长兴奋得三天没睡着,说起来都是泪啊!省里不说大力支持大力表扬吧,竟然还派人下来截胡,良心都被狗吃了!不就是因为被我搞下来的那个老吴是省里的嫡系嘛!——还想瞒着我偷偷去跟外商接触,幸亏我发现得早,惹恼了老子放个屁崩死他们!”

楚河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一下。

“省里派来的是什么人?”

“据说是外宾接待办公室。”黄市长说:“一个姓李的女主任,带着个姓周的小白脸,还有几个办事员。哼哼今天还想一块来见外商,我中午特意让人把他们灌醉了,打包丢在酒店里……”

这个日本外商是昨天到的,昨天晚上已经请了接风宴。黄市长本意是今天再安排个游览,展示展示本市茁壮的发展势头,然后晚上搞个桑拿,进一步培养下感情;但日本方面非常有效率,直接就提出要去市郊发展区看场地,争取这两天就把工地选址定下来。

对此黄市长也没什么好说的——早点一锤子买卖敲定,也省得这块从天而降的肥肉被人惦记嘛。

“三十五亿的外资投入啊,说不定建完酒店,还要在附近建大型休闲娱乐中心呢。”黄胖子啃完鸡骨头,把油嘴一擦,煞有介事的拍楚河肩膀:“别说兄弟不照顾你呀楚总,这个项目要是能拿下,我huáng • dà • xiān就把你当亲爷爷!”

“……”楚河说:“你千万别。”

说话间红旗轿车已经在市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