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夏舞顺利通过报名现场的海选,时隔三年再次回到舞蹈圈子,尽管舞蹈选秀对于曾经的专业舞者来说有那么一点不入流,可是昨晚思考再三以后,她总算想通了,过去的所有华章已经随波远去,抛不下过去的荣耀,那么下半生注定只会抱着回忆过活,深重的夜里,她捂着自己的心,那么热烈的跳动着,她问自己:夏舞,你要什么?你最想要什么?

我要跳舞,我要回到舞台跳舞。

遵从内心,她终于不再挣扎,在做下决定的那一刻,竟然长舒一口气,感到难得的快活。

踏出的这一步,真的太难了,现场一脸严肃的评委在看完她的报名表后,有些苛刻的问,“夏小姐,你这样专业的、甚至有国际舞蹈大赛经验的报名选手,在报名选手里甚至算得上少见,这让我吃惊,我很想知道,是什么驱使你报名参加这样的电视选秀节目?”

这样的问题直白而直戳人心,夏舞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质疑,却没有料到在报名的第一时间就遭遇到,脸颊有红云悄悄浮起,她亦没有闪躲,只是眼神真挚地看着女评委,看上去像是对她说话,却总觉得她的心思飘远了去,在用淡淡的语气剖白自己的人生。

“过去的十几年时间,我都在跳舞中度过,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过,除了跳舞,我什么都不是。后来脚受伤了,没有办法再跳舞,只好不跳,事实证明,不跳舞,我也可以做其他事,也可以养活自己,但是……但是过去的三年,我每一天都想念舞台,每一天都渴望着,舞蹈已经融进了我的血液,如果下半生都不能……不能回到舞台,我确实什么也不是了,我已经过了三年这样的生活,我以为我已经接受现实,可是当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去。”

“我只要……”她的语气急促而迫切,“只要一个舞台,不管是什么舞台,我只要一个舞台。”

她的一番深情剖白说完,在场的评委显然动容,互相交换了眼色,缓缓地举起手里的pass卡,说,“夏小姐,很意外会在比赛报名的最后一天遇到你这样的选手,我很期待你未来在舞台上的表现。”

“我一定努力。”夏舞感激地接过PASS卡,笑容中含着轻轻的感伤。

她步履轻快地踏出报名大厅,兴奋的表情,就像童话里穿着红舞鞋的那个穷苦小女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个人分享她的心情。

然后她看到他了,夏日般轻扬的笑缓缓漾开,遮都遮不住,就只知道对着他傻傻的笑,眼眸亮晶晶的闪着,扬着手里轻又重的PASS卡,无声的宣告自己的胜利。

人类登月第一人阿姆斯特朗说: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夏舞的手里的PASS卡也在暗示着:那是夏舞舞台人生里最微小的胜利,却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大胜利。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严冀愣了愣,然后在阳光下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笑容的幅度不大,是典型的严冀式的笑,却那么清楚地告诉别人:此刻他很高兴,他很快乐。

浓烈阳光下,两个人的眼里只有彼此,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另一个夏日风情,沉寂许久的生命也许即将怒放,令人悸动不已。

这一刻,甚至不需要语言,彼此充满默契的笑就是最好的语言。

夏舞笑微微走近一点,有些小孩子气地晃了晃手里的小卡片,然后讨赏似的看着严冀,笑得有那么一点得意、有那么一点调皮。

严冀也笑,微扬了一下眉,“干得不错。”

怎么听怎么像公事公办表扬下属的口气,夏舞不高兴了,笑容也垮塌下来,“喂,我是你下属吗?你就不能夸点好听的啊?”

严冀一边腹诽女人真是难缠,一边笑容更加灿烂,几乎是用看外甥的目光看着夏舞,很诚恳的表示,“我不太擅长赞美。”

“那你怎么夸朗朗的?小孩子总需要被大人赞美的啊,朗朗要是考了好成绩呢,你总要夸的啊。”

严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我会说,考的不错,再接再厉。”

夏舞睁圆大眼,只见他悠悠地张了口,公事公办的语气,“跳得不错……”

“停。”

她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休想用打发二年级小学生的话打发我。”

软软绵绵的“哼”飘出了嗓子眼,扭头别扭离去,心里却抑制不住的美滋滋,下巴抬得高高的,嘴角的笑意不期然地浮了上来,好心情真是掩不住。

“我等了三年了。”

身后冷不丁传来这样一句触人心弦的话,心不禁颤了颤,夏舞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望着严冀。

严冀在几步距离之外,用略显深沉的眼神凝望着她,眼睛里有太多内容,夏舞的心紧张又害怕,惶然地等待着。

“我……等你跳舞,等了很久,我知道你不会放弃的。”严冀慢慢走上前,站在夏舞面前,眼里有温柔的潮水,“因为你是夏舞,你不会放弃自己。”

夏舞的心墙被那温柔潮水撞击出片片水花,也许,严冀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自己,她的任性执着还有软弱,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在她以为自己已经迷失在时间的长廊时,他依然坚定的相信她不变。

是的,她知道她没有变,她的心依然在热烈的跳动着,内心的火焰曾经因为能量不足而变成火星,但现在,它已经成为燎原之火,她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她点头,一如三年前,眼眸里燃着一把火,说“是的,严冀你说的对,我是夏舞,我不会再放弃自己。”

像是挑衅一般大声宣誓着,“输了爱情,我也不能输了自己的人生。”

然后她转身,昂首大步往前走,仿佛要走向这一天的朝阳。

她没有听到身后男人的自言自语。

“输了爱情吗?”低头闷笑一声,“三年前你就赢了。”

“舞出我的人生”电视直播的第一场海选比赛,在众望所归中热闹开场,首轮比赛均是选手自备曲目,自己选择舞蹈风格,编舞自然也是自己操办,第一场比赛,就看选手各显神通,亦是展现创造力的绝好机会。

夏舞参赛的消息在电视台内部倒只是小范围传开,毕竟初轮比赛选手较多,水平也是鳞次栉比,还没比,谁都看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大家多少有些吃惊,本电视台就有同事入围,看来电视台里藏龙卧虎的说法也不是虚传的。

上班之余,夏舞开始刻苦练习。

这一次比赛再也不比以前,曲子风格编舞都是老师帮着决定,她最多在细节处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一次,当自由扑面而来时,度过短暂的迷茫后,夏舞的眼神清亮坚定。

自由,曾经渴望的最美的东西,这一次,终于被她牢牢抓在了手中。

她选择的曲目是猫王的help me make it through the night(孤枕难眠)

选择这首经典老曲十分偶然,离初选还有八天时,夏舞还在曲目的选择中游移不定,曲子还没定,就更别提排练了。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很乱,乱成了麻,她的脑海里有太多灵光在闪现,或者换句话说,沉寂了三年,让她想通过舞蹈表达内心太多东西,不受约束以后随之带来的结果就是无从取舍,她都有点懊恼了,偏偏朋友们七嘴八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见,到最后谁也没法帮她拿主意。

这天都深夜了,夏舞加班完回家,看了会碟,脑子更加乱,都深夜十一点多了,身心俱疲,索性什么都不想,打开电台听歌放松心情。

松弛身体倾听,整个房间都是音符在漂浮,严冀打了电话过来,他非常关心她的准备进展,每天都打来电话问“曲子决定了吗”,每次夏舞都是蔫蔫地回答“没想好”,严冀比她还急,只有朗朗在底下叫,“老师你跳什么我都喜欢,不如你跳三只小熊啊,我们老师最近刚教我们的,很好听呢。”

这晚严冀依旧打来关心,听夏舞口气疲惫,知道依然处于没灵感状态,不禁也跟着有些失落。

只是还是半开玩笑的问,“是不是我背着吉他到你家楼下弹一段你就有灵感了?”

夏舞失笑,“倒可以试试呢,只是你会吗?”

那头也在乐,“我明天就去报班学好了。”

夏舞直摇头,典型的理工科思维,凡事一定讲究个精准,学什么呢?抱着吉他在月夜枝桠下瞎弹一气,摆个倜傥的姿势,就能收服无数芳心,这个罗曼蒂克的时刻,谁跟你讲究什么弹的好不好,要的就是那个氛围!

算了,跟这种木头脑袋扯不清楚,夏舞也就咯咯笑,不说什么。

这个时候,一首旋律舒缓的怀旧歌曲随着电台电波,在雨后的深夜,不急不缓地飘了出来,甚至飘出了窗外。

Take the ribbon from my hair 取下髮上的丝带

Shake it loose and let it fall 甩甩头,让头髮垂下

Layin'soft against your skin 轻轻的靠在你身上

Like the shadow on the wall 像墙上的影子一样

Come and lay down by ma side 过来躺在我身边

Till the early mornin'light 直到晨光透入

All I'm takin'is your time 我要佔有你的时间

Help me make it through the night 助我度过漫漫长夜

I don't care what's right or wrong 我不在乎是对是错

I won't try to understand 也不想去了解

Let the devil take tomorrow 把明天交给魔鬼

Lord,tonight I need a friend 上帝,今晚我需要一个朋友

Yesterday is dead and gone 昨日已消逝

And tomorrow's out of sight 明日依然远在天边

And it's sad to be alone 一个人孤伶伶的真是可悲

Help me make it through the night 助我度过漫漫长夜

And it's sad to be alone 一个人孤伶伶的真是可悲

Help me make it through the night 助我度过漫漫长夜

I don't want to be alone 我不想独自一人

Help me make it through the night 助我度过漫漫长夜

委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这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味的深夜里,听来更加扣人心弦,严冀想必也听到,在那头倾听了一会问,静静地问,“这首歌是什么?很好听。”

夏舞沉思片刻,“help me make it through the night.”

她听过这首歌,夏鑫是摇滚爱好者,爱摇滚爱猫王,这首歌猫王也翻唱过,有一段时间,夏鑫特别爱哼着这个调调走过她的房间,宣泄般的嚎着,“i don't want to be alone,help me make it through the night.”

她陷入沉思中,想起过去的三年,那些睡眠不肯降临的夜晚,总是会想起他,他的脸总是不由自己控制的进入她的脑海里,笑着,皱眉着,面无表情着,冷酷着,好好坏坏的男人,陪她度过慢慢长夜。

“就是它了。”她听到自己用冷静的声音说着。

那边显然惊住了,僵着舌头问,“就这样决定了?这么……简单?难道艺术工作者……就是这么……”

那边的男人显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对,”夏舞在夜色里笑得恣意,“就是这么无厘头。”

“god!”那边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