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天,朗朗的烧就退了,夏舞主动打电话问严冀,严冀说早上吃了一袋小笼包,拦都拦不住,就是昨晚哭得太响,今天总算尝到了苦头,嗓子哑了。

电话里的两人心平气和,话题始终围绕着朗朗了,昨晚两人之间蹦出的火花还在记忆里流连,却都很有默契地只字不提。

挂了电话,夏舞想起昨晚在严冀车上干脆呼呼装睡的自己,不禁失笑。

果然还要继续修炼逞强本领,现在回想起来,夏舞都觉得一阵脸红,真不知道昨晚自己是吃了什么药,胡言乱语起来完全不打腹稿,还能那么镇静地面对被拒绝的事实。

夏舞脸上明媚的笑容渐渐淡去,有什么值得笑呢?就因为大清早能听到他好听的声音吗?那又怎么样?他那么直白坚定的拒绝她,如果不是她的厚脸皮在支撑着她前进,那么今天他们就可以形同路人。

夏舞一脸黯然地望向美好的窗外,心想,他们本来就不熟。

周二照例去听了顾西楚的理论课,夏舞早早就去抢座占了第一排的位置,顾西楚上课时,她就学他架一副黑框眼镜,然后上课时一脸崇拜地盯着自己的偶像,嘴角甜笑,一副花痴状。

顾西楚早已经对前几排姑娘的集体花痴免疫,只是今天发现那些表情各异的脸中有一张笑得格外甜美的小脸,见他的视线扫过来,一只眼朝他眨了眨,顾西楚原本寻常的心情不禁飞扬,这小姑娘身上总有一股清新的气质,就像花一样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看她一派乐天的样子,真不知道有没有烦恼跟随?

“现代舞可以是加法也可以是减法,不知道大家明不明白这个道理?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那么就不停地添加肢体语言,甚至服装也可以是表达元素之一。这个不难理解。那为什么又是减法呢?其实也简单,哪怕舞蹈演员的动作自始自终只有或快或慢的旋转,也可以达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艺术本身没有特定的规则可言,现代舞更是如此,想要让你的手脚解放,首先就要让你的思想解放。Just do it!这就是我本节课我想要表达的观点,下课。”

一下课,顾西楚照旧被大堆女孩层层包围,七嘴八舌地问着不着边际的问题,有一个大胆的甚至问,“老师,在你的经验里,爱情在艺术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问题一出,女孩们全部噤声,亮晶晶的眸子全部落在顾西楚身上。

夏舞暗地偷笑一下,才恍然意识到从没有和偶像顾西楚讨论过“爱情”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忍不住翘首期待。

顾西楚脸上保持一贯绅士沉稳的微笑,想了想开口,“爱情是艺术的催化剂,爱情能够成就艺术,艺术同样也能成就爱情,但我不保证有效期,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曾经想要考究有效期的时间,只可惜,最后等到的却是过期。”

女孩子们眼眸闪闪,静心聆听,顾西楚玩味一笑,“所以我奉劝各位,可以闭着眼睛在舞台上寻找爱情的感觉,却一定睁大眼睛在现实中找个好男人,特别是,”他嘴角性感一勾,“远离老师这样的坏男人。”

精彩的演讲过后,他还不忘幽默一把,“好了,全部后退三大步吧。”

女孩子们哈哈大笑。

蜂拥的女孩子终于全部散去,顾西楚还有课,夏舞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两个年轻男女一前一后沿着大学碧波荡漾的小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夏舞噗嗤笑了出来,“老师,真正爱你的女孩是不会被你的坏男人理论吓跑的,知道为什么吗?”

“哦?因为我太帅吗?”顾西楚偏头莞尔一笑,他今天只是把额头还有边上的头发向上一捆,扎了一个不羁的×小辫子,艺术的发型、再加上中式马褂短装,英俊而又倜傥,笑起来微微沧桑却又要人命地迷人,接收路上无数秋波。

夏舞摇了摇食指,“NO,在我看来,老师这样高不可攀的坏男人就像珠穆朗玛峰,虽然很高,总会有人想要征服。”她朝他咧嘴一笑,“你知道,吉尼斯纪录太诱人了。”

“哦?怎么?我在你心里都成珠穆朗玛峰了?”顾西楚倒是比较在意这个,一脸促狭地问。

夏舞极其配合顾西楚的虚荣心,恶作剧心起,故作做花痴状,夸张地回答,“珠穆朗玛峰算什么?老师在我心里那么高那么高,老师你还记得童话里会一直长到云上头的大树吗?你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高度。”

“搞了半天我就是棵树。”顾西楚拿身边思维天马行空的小姑娘没了办法,却又忍俊不禁,语气里倒没有丝毫不悦。

夏舞捂嘴直乐,不想顾西楚在风里叹了口气,“唉,可是夏舞啊,我不想做高山也不想做大树啊。”

“嗯?”轮到夏舞不解。

“爬山和爬树的人倒是享受攀登的乐趣了,可是不论是山还是树,”顾西楚一本正经地回过头来看着夏舞,“被人这么一脚一脚爬着,该有多痒啊。”

夏舞眨眨眼,下一秒,弯腰大笑。

“老师你……哈哈哈哈哈”夏舞想不到平时严肃的顾西楚会是这样一个幽默起来要人命的男人,抖着手指着顾西楚,乐得说不出话来。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夏舞擦了擦眼泪刚想开老男人的玩笑,没想到顾西楚却是一脸落寂地望着她,她一脸莫名其妙,然后他幽幽开口,嗓音随风飘进了夏舞耳中,“山其实很被动,爬山的人一旦走了,留给山的,不过只是寂寞和回忆罢了。所以夏舞,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做山呢?”

面对这样偶然流露真性情的顾西楚,夏舞突然噎住,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怔怔地与他对望,结果在顾西楚的强力眼波下,她的脑细胞明显不够用,好半天才十分迷茫地来了一句,“要不……要不你做人?”

这一次,轮到顾西楚弯腰大笑。

夏舞陪着严冀走到他上课的教室门口,两人已经道别,夏舞突然在后面喊住了顾西楚。

“老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他不喜欢我,还拒绝了我,我……我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忐忐忑忑,顾西楚背对着夏舞想,原来乐天的小姑娘不是没有烦恼,而且如同每个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漂亮的夏舞也遭遇了单方面的爱恋。

这是每个人成长历程中都会遭遇的不是吗?

他回过头来,朝她温暖地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你努力过了吗?夏舞。”

夏舞想了想,摇摇头。

“只有努力过,才会没有遗憾。”

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顾西楚推门走进去,只留下脚触地板发出的沉沉脚步声,回响在夏舞的耳际。

剩下这几天夏舞仔细回味顾西楚的话,某一个傍晚她穿上黑色舞鞋在房间里跳舞,当激昂的摇滚乐音符在房间里疯狂游荡时,夏舞随着音乐用力起舞,她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她感到自己离芭蕾远了,离自己的梦想近了,她猛然间明白过来,爱情和梦想其实是一样的,只有努力过,付出过,哪怕最后迎接自己的是惨败,至少这一生不会留下遗憾。

年轻时不努力,难道留待老了徒伤悲吗?

严冀拒绝她又怎样?他还不喜欢她,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努力让他喜欢。现代舞跳得不好又怎样?她还年轻,身体的柔韧性也好,力气也大,她还有时间扳回一切!

夏舞把自己的想法第一时间告诉了海洛,她的语气有些兴奋,因为她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因为这个决定,她可以放肆地继续喜欢严冀,她的人生开始涌现很多期待。

海洛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最后终于妥协,“好吧,最是拿跳舞的姑娘没办法,喜欢就大胆地去爱吧,只是受伤了不要找姐姐诉苦,姐姐只适合陪你醉到天亮。”

“嗯。就这么说定了。”

“啊,天啊,廖河那酷表哥到底对你施了什么魔法,把你迷成这样,我记得以前追过的几个男孩子长相也不差,怎么就不见你动心?”

“哈,那些毛头小男孩哪能跟他比。”

“老男人……不过说实在的夏舞,你拒绝了几个以后我差点以为你喜欢我,廖河都差点把你当情敌了……”

海洛在电话那头说得一板正经,引得夏舞连连大笑,心里不禁想,学艺术的人,顾西楚也好,海洛也好,说得好听点是有幽默感,说得难听点,真是都有点神经兮兮人来疯。

夏舞耸耸肩,说不定她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周四晚上,夏舞接到朗朗电话,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要求夏老师兑现诺言,夏舞应允,答应小家伙下课以后就带他去吃最好吃的冰激凌,但前提是,他要好好表现,不可以再在旋转的时候把尼可带倒,更不可以和班里另外一个小男孩拌嘴吵架,小朋友之间要友好相处,只有绅士才能赢得女孩子的心。

朗朗在电话那头乖得不像话,言听计从,看起来冰激凌的诱惑已经凌驾于一切。

收了电话,夏舞陷入沉思,凭他对严冀的那点了解以及感觉,这周末就休想他会出现了。

他不出现,那么就只有自己出现在他眼前了。

夏舞抱着毛茸茸的熊在床上盘腿思索,昨天好不容易从廖河嘴里套出话来,严冀公司有份投资的本市最大的游乐公园明天就要开业,严冀本人要亲自去剪彩,夏舞歪头想了想,明天正好没课,也许可以去会一会那位固执的男人。

隔天一早,夏舞早早就到了那个新建的游乐场,因为拿捏不了严冀的时间,所以做好了在这溜达一天的打算。

这个新建的游乐场大得出奇,彩车城堡,营造出的童话世界想必花费了不少钱,开业之前夏舞就见过不少宣传广告,甚至班上的小朋友也提起过这个“魔法城堡”,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去玩个爽。

夏舞小时候只顾着跳舞,业余时间也在培训班度过,甚至都没有好好去儿童公园尽兴玩闹过,成年以后首次踏足儿童世界,却是因为男人来的,想到此,夏舞觉得自己真是荒谬透顶也好笑透顶。

不禁有些感叹流逝的童年。

严冀果然还没来,不过游乐园里却已经有了慕名而来的游客,游乐园也准备了各类丰富多彩的节目迎接八方来客,夏舞溜达了一圈,没想到被她找到了兼职的差事。

游乐园雇了很多人扮成真人卡通动物在游乐园里陪小孩合影嬉戏,大概是开园第一天人手不够,夏舞经过工作台的时候一问,那边还缺人手,心想自己也挺闲,干脆就报名,然后被分配到了一套毛绒工作服。

她要扮演米奇的女朋友,可爱的米妮。

上午十点,当严冀焦头烂额地暂时搁下公司的事情,跑到新开的游乐场剪彩完毕后,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后了,他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环视游乐场四周,人流量超过预期,游乐场的工作也是有条不絮地进行着,作为股东,他暂时还算满意。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戳了戳,他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到身后,毛茸茸的可爱米妮在太阳下对他招手微笑,然后,她笨拙地递过一支水果棒冰,见他站着不动,有些生气地拉过他的手,把棒冰硬塞到他手上,然后,招了招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