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光异常的明媚,山上有开的早的花儿,散发着醉人心田的淡香,缓缓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暖意,仿佛温柔的抚摸。
清湖上水波层层,在阳光下布满碎金,闪着华光。
村里的众人都在山坡上下忙碌,云朵折了一筐桃花背回来,插在花觚里。花厅和小院屋里,云英屋里都摆上了。
云英不让摆,“你屋里摆上,花厅里摆上也就是了,别往这边屋里摆了。回头碰坏了花瓶!”
花觚是庞仁之前送的,过年云朵又画了样式,订了几对花瓶。只过年的时候拿出来插梅花了。
“买了就让用的,藏起来就失去价值了!”云朵摆手,让她放在屋里。
云英无奈看着她摆手又出去,把花瓶抱起来,放到高处,叮嘱云笑别碰着了。到井边打了水,洗衣裳。
方二郎和聂梅过来了,拎着一只鸡,一块肉,一包白糖。
云英有些惊诧,他们不到聂家老宅去,来作坊这边,是有事儿?
不过来者是客,她忙到去倒茶,喊了正练字的云笑出去叫聂大郎和云朵回来。
从作坊建成,家里来了人,都不再往小院领,一律领到花厅里。云朵和聂大郎不在家的时候,小院屋门都是锁着的。
方二郎扶着聂梅穿过长长的甬道进了花厅,笑着跟云英问话,“大哥大嫂不在家,是去了哪?”
“去东边山坡上了,一会就回来。”云英说着用竹盘子装了瓜子,和一盘子点心端过来。
看她随心随意的拿东西出来招待人,聂梅打量了眼她身上的衣裳。
从玩具铺子开张一来,云英也忙的厉害,不过收获却是巨大的,她敢在外面跑了,也敢跟人说话买卖讲价,铺子里除掉租金,买布料棉花皮子的本钱,也赚了有五十多两银子了。云英再穿衣裳,也讲究了些。不过那都是出门在外面,在家里依旧半新半旧的棉布褂子和综裙,头发用红木簪子随意绾个簒儿。
聂梅笑着拈起一块点心,“这点心不像大嫂做的,是云英姐做的吗?”
她捏的是雪媚娘,的确是云英做的。不过和点心铺子签约的点心都不外传,即使是云英做的,她也没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摇头,“是二妹妹做的。”
聂梅咬了一口,和之前云朵做的有些不一样。
方二郎是吃不出来,不过他看云英的不太自然的神色,看看聂梅,又看看手里的雪媚娘,眸光转了转。
不大会,云朵和聂大郎牵着云笑回来。
方二郎站起来,笑着迎出来。
春光里,云朵穿着粉色绣兰花短坎肩,紫色的宽袖褂子和紫色镶阑边大摆裙,身量纤纤婀娜,拿着一把木绣球花,一脸笑意的牵着粉脸白嫩的云笑走进门。
方二郎目光有些痴了,不管是聂梅,还是别的,都没有这样的颜色,这样让他觉得美好,仿佛散发着天地灵气一样。
然而,一旁清俊挺拔的男子,同样一脸淡笑,仿佛身上散发着光华一般,让他觉得十分碍眼。
云朵却牵着云笑直接拐弯去了小院,杨狗儿几个在山上采花,见了一丛木绣球花,想到过年云朵在花觚里插了红梅花,就摘了拿过来给云朵。
木绣球花和琼花很像,云朵看着就有些想念姐姐,想念家人了。
拿了个宽口花觚接了水,把花儿养在里面,云朵轻抚着,想到面冷心热的姐姐每次听到琼琼都变脸,忍不住笑起来。姐姐回来应该就不会走了,那她每天都要听上几遍琼琼了!不仅琼琼,还有小琼琼呢!
坐了一会,云朵起来,到厨屋里看了下。
云英问她,“要留他们吃饭吧?拿了一只鸡,一块肉,那一包是白糖,有两斤。”指着灶台案上的东西。
云朵皱了皱眉,方二郎准备这些东西拿过来,肯定有事相求。就到花厅里打个招呼。
方二郎看着云朵笑问,“大嫂还真是不俗,在屋里摆了花儿,你刚才拿的那个是啥花儿?我也在山上见过,叫不出名字了。”
“是木绣球花。”云朵淡笑回他。
方二郎点头赞道,“的确像绣球一样!是大嫂起的名字吗?山上很多花儿都没有名字的!”
云朵呵呵,“那花儿有名字。”拎了茶壶。
方二郎忙伸手过来,“我自己来倒,不劳烦大嫂了!”
见他把手伸过来,云朵目光一冷,拎着茶壶转身,“你们说话儿,我先去烧壶茶。”
方二郎见她走出门,有些悻悻的坐下。
“你们去过老宅没?”聂大郎张口问。
聂梅忙回道,“还没有。”
聂大郎皱眉,“既然过来,怎么不先去老宅问好?”站起来,“我跟你们一块过去。”
方二郎和聂梅都起身,随他出来。不先去老宅,是怕去一趟老宅,东西用在老宅了,拿这边来的就少了,说话也不好说了。
聂大郎走在后面,把鸡和猪肉拎上,“爷奶,爹娘都在,你们来了不先过去问好,也太不像话了!”
“这些是给大哥大嫂拿的……”聂梅见他把东西拿出来,连忙拦着。
方二郎也笑着拦他,说东西是他的心意,不让聂大郎拿老宅去。
“既去看望长辈,怎么能空着手?!”聂大郎沉声说了句,拎着东西走在前面。
云朵在家里等了一会,过去打了招呼,让聂大郎留在聂家老宅陪客,她又回来,晌午烧了春笋腊肉,和云英,云笑三人蒸的竹筒饭吃。
方二郎还要过来这边叫云朵,让都一块吃。
聂大郎坐着不动,“女人家又不能上桌陪客,叫她干啥!”
方二郎脸色一变,看着聂大郎淡漠的神色,说起云朵直接随口说‘女人家’,想到云朵被他糟蹋了,方二郎心里顿时就憋起一股恼恨。聂引这个吃软饭的,自己没有一点本事,全靠云朵拼命累死的挣钱,他拿着云朵挣的银子挥霍祸败,给自己买书,还装读书人,穿长衫,一副高贵的样子。简直太可恨了!
他这病怏怏的,不知道能活多久,耽误云朵也就算了。云朵已经帮他挣了那么多银子,大作坊,大院子,那么多山地,还不放开云朵!这个畜生!是看云朵长得漂亮,霸占着云朵,就为了糟蹋她!
鸡有三斤多重,肉有二斤多,十来个人吃,叫来云朵也是凑在一边吃碗饭。甘氏扒了碗菜,叫了聂兰,“你大嫂没在,你给她送碗菜过去。”
看鸡肉扒了好几块,肉也不少,聂兰哦了一声,抿了下嘴,端着菜碗出门。
云朵三人已经吃差不多了,听聂兰叫门,说送菜来,接了菜,拿碗倒了递给她。
“你们吃的啥饭啊?”聂兰看她嘴巴带着油,想她肯定在家吃好的。
“烧的春笋,你要吗?”云朵挑眉。
聂兰还没忘过年刘氏撺掇聂老汉过来要肉被打的事儿,聂大郎训斥聂四郎,还说了她一句跟着二房不学好。看云朵这样子也不像真想给她,翻了翻眼,“不要了!”
云朵送走她,关上门,回到厨屋,继续端了碗。
云英说甘氏的好话,“……你不过去还送来一碗菜。”
“我就算过去也是一样,也就吃三块鸡肉,几片肉,吃些菜,多加半个杂面馍馍,一碗米汤。做饭却得我来下手,十来个人等着吃。”而且看见方二郎就让她不舒服。
云英笑着夹了腊肉给她。
云朵嘿嘿笑着接了,又给她夹一块,给云笑夹一筷子。
聂大郎回来说,“他们要买下村子不远的两个山坡,跟着我们种药草花木。”
“就只这些?”云朵问。
看她一脸不相信的模样,聂大郎笑着接了她端过来的茶,“说是家里成亲花了不少,银子有些不足,还要借三十两银子。”
“就知道。”云朵哼哼一声。
一下子借三十两银子,也太多了点。虽然作坊每个月少说有三十多两银子的入账,但盖院子花了好些,聂大郎还要科考,要留出银子来打点。买山坡种药草花木,几十亩地一年也就十几两银子赚头,要啥时候才会还?心里这样想,云英没敢说出来。毕竟聂梅是聂大郎的妹妹。
聂大郎抬抬手,看云英和云笑在一旁,又放下来,笑着道,“我没借。家里的钱都投在‘那批货’上了。如果是三十文,随手也就给了。”
云朵看他挑着眉笑,明显故意不借,也笑起来。
方二郎心里很是愤怒,不过就三十两银子,不可能没有的!聂大郎是故意不借给他!
聂梅又失望又伤心,想到那味儿不太正宗的雪媚娘,“我再去跟大嫂说说?”县城里还有铺子,三十两银子,应该很容易就拿出来了的。
刘氏阴阳怪气的冷笑,“跟谁还不是一样的?那么大片的宅子都盖起来了,家具还是在县城的家具铺子打的,不知道赚多少钱呢!三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就是毛毛雨!过年的时候发分红,不是说作坊从五月到过年就赚了三百两银子?!人家不愿意借给你们,再舔着脸过去,那也是借不来的!”
“大郎年前拉了一批货,有好几大车,银子应该都在那上面了。”张氏道。
刘氏嗤了一声,“就算年前把银子花光了,这过完年也俩仨月了,作坊没挣到钱?铺子没挣到钱?”
甘氏冷沉的目光看过去,刘氏脸色一顿,抿着嘴不说话了。
看她不再吭声,甘氏这才道,“清湖边那几个山坡都要种东西,估计他们手里也紧的很,银子不够还要出去借。地已经买回来,总不能荒着。你们要买山坡,银子不宽裕,就先买个几亩,等明年再买就是了。”
方二郎想都买下来,他不知道云朵收那些花儿和药草要做啥东西,但肯定也是个挣钱的活儿,他买了山坡,以后来往多起来,和云朵……
那聂引长相身世都不如他,还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出了吃软饭,拿着云朵挣的银子祸败,啥都不会!凭啥他就能霸占了云朵!?
聂梅还是决定去找云朵试试,方郎对她那么好,他那么拼命的干活儿挣钱,都是为了她,为了他肚子里的娃儿。她不能啥事儿都让方郎担着,她也得帮帮他才是!
摸了摸已经大起来的肚子,聂梅想云朵应该会答应的,招呼了一声,到作坊这边来。
作坊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四门大开,来上工的人都震惊,又兴奋激动的挤了一圈,纷纷喊话恭喜。
聂梅疑惑,扶着肚子走过来,问赶来的人,“这是出啥事儿了?”
“不知道啊!出啥好事儿了!?”几个人笑着就往前挤。
走的近了,就听有人在喊‘秀才老爷’,外面的人一听,纷纷往里面挤。里面的人又挤着不动,不让往里挤。县衙里的差爷还在!
庞仁只真的没想到聂大郎竟然真的考中了秀才,虽然名次靠后了点,但现在好歹是个秀才,有了功名了。以后再让他爹好好教一教,继续往上考,有他外公在吏部,给聂大郎弄个官儿当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儿!?
“以后也没人再敢说爷我的妹夫不中用了!”庞仁哈哈笑,招呼几个报喜的衙役喝茶,“今儿你们几个来报喜,算你们有眼见力,回头爷有赏!”
几个衙役笑着拱手,“小的们可都是仰仗庞爷呢!庞爷的妹夫参加了科考,弟兄们可都盯着呢!榜单一出来,弟兄几个就给庞爷报了信儿,赶来道贺了!”
聂大郎拱手笑着道谢,“劳烦几位差大哥了!”
厨屋里云朵正麻利的切菜,菜刀挥的密不透风,都看不见刀,只见菜切出来了。
她切一个,云英就连忙收到一旁。
大锅小锅都烧上了火。
该炒的炒,铁片架在炉子上,贴上肉片。炒菜同时,云朵伸手刷一层调料,给肉翻身,锅里的菜也好了。云英端来盘子,只见两三下,一盘菜已经从锅里移到了盘子里,整整齐齐的。
帮着烧锅的山根嫂子几个都惊叹的瞪大了眼。
锅里的油着起火,云英几个惊呼,云朵抓了肉滋喇一声下去,快速的翻炒。烤肉铲到盘子里,再贴一层,刷上调料,锅里炒的肉也好了,“走!”
“这……这太厉害了吧!?”聂铁山和聂保根过来帮忙端菜的,看云朵的架势,简直震惊了。
云朵觉得她的刀工已经退步了,她好久没有高强度的锻炼过了,只是今儿个聂大郎考中功名,她心里高兴,速度不减反而更快。
几个菜端上去,炉子上又烤了羊肉串。
聂大郎看那么快就端了八九个菜上来,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告罪一声,快步到厨屋来。
作坊门口,大门外的人看到聂大郎,眼神已经变了,聂大郎是读书人了!有功名了!是秀才老爷了!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
聂大郎笑着点点头,到了厨屋。
山根嫂子几个正在夸云朵手快。
“没想到聂大郎真的考中了功名,我是心里太兴奋了!”云朵赧然的解释。
聂大郎进来,看她小脸洋溢着欢喜,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到他顿时迸发出喜色,闪着光,看着她抿嘴笑。
“你怎么出来了?菜都已经端上去了,我再烤点羊肉,也差不多了。”云朵把羊肉串翻了身。
聂大郎走过来,抬了抬手,笑着落在她头上,揉了揉,柔声道,“要一壶茶。”
云朵看他眸中的情意,瞥了眼屋里的人,忍不住脸色有些发红,忙去拎了茶壶,“没有茶了。你先等一会,大锅里有,刚才就已经滚了,我舀出来。”
聂大郎看着她忙活,把茶壶递过来。伸手接过,跟云英山根嫂子几个点了下头,拎着去了花厅。
云英擦着手问,“要不要再磨点核桃露?或者啥的?”
“大姐!核桃还得泡了才能磨,而且家里也没有核桃了。”云朵无奈的笑看着她。
云英忙又点头,“那再烧一壶茶吧!拿了好茶叶泡上!”她心里真的很激动,又高兴。二妹妹跟了聂大郎,她嘴上不说,心里总是觉得二妹妹有点委屈的。外面的人也说聂大郎吃软饭。如今聂大郎终于出息了,二妹妹以后的好日子可真算是来了!
看她两眼都红了,山根嫂子都善意的笑起来,“云朵以后可是太太了!当初啥也没有跟了聂大郎,你们都是心地慈善的好人,好人有好报,以后就是享福的好日子了!”
聂梅震惊的不行,连问几次,“大哥他…竟然是秀才老爷了!?”
“不信你自己看!那些差爷就是来报喜的!刚才还打锣了呢!”围着的人指着院子里。
不小的一个铜锣在院子里放着,上面绑着红带子,以示喜庆。花厅离的远,看不清楚,只看到有几个人在里面坐着吃饭,穿着官差的衣裳。
聂梅忙往老宅跑。
聂家老宅的人已经惊动了,都出来往这边过来。
“聂大郎咋可能成秀才老爷了!?真是笑死个人了!这大白天做白日梦呢!呵呵呵呵!”刘氏哎呦哎呦的笑,表示自己笑的肚子疼。
聂二郎是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正看到衙役敲着锣过来,恭贺聂大郎考中秀才。他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热闹一片的作坊大门,抿着嘴,眸光阴冷。聂引不过就跟着聂里正识了几个字,囫囵吞枣的看了几本书,他啥时候去参加的科考?咋可能会考中了秀才老爷!?
他不相信!聂引就算再聪明,一教就会,短短两年不到,他也不可能学了学问,考中功名的!读书人是啥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聂引他竟然成了秀才老爷!?
聂家老宅的更加震惊,尤其方二郎,他是万万不相信聂大郎会成了秀才老爷的!
可是作坊大门口的人都笑着议论,夸赞聂大郎念书好,议论聂里正要办学堂的事儿,然后夸赞聂里正学问好,把聂大郎教的都考中了秀才老爷!
聂里正也是心神激动,没想到他当年的遗憾,多少年后,他儿子没考成,却让他教的第一个学生考中了!
众人看他过来,纷纷让道,跟他打招呼问好,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钦佩。
聂里正呵呵呵的笑,“以后不要叫我里正了!不要叫我里正了!”都叫我聂夫子!
聂大郎看到他来,起身大步走过来,远远对着聂里正拱手弯腰行礼,“学生能有今日,全赖里正爷爷教导,里正爷爷大恩,学生没齿不忘!还请受学生一拜!”
聂里正觉得很是欣慰,又自得,脸上极为有光,他学问不是太好,然而聂大郎念书却是他启蒙的,也是他教他的,所以与有荣焉。见他要行大礼,忙上前扶起他,哈哈笑,“大郎!你能有今日,是你天赋异禀,聪敏好学。若不然我再有学问,别说两年,五个两年,十个两年,也教不出个秀才啊!”
聂大郎伸手,请他进花厅。
聂老汉在后面叫喊,“大郎!大郎!”
聂大郎回头,见聂家老宅的人都来了,皆是一副震惊的样子,瞥了眼一脸不相信的方二郎,请聂老汉先进去,走过来,跟聂老汉几人问好。
“大郎!你真的成秀才老爷了?”聂老汉上来抓着聂大郎问。
见甘氏几个也都盯着他,聂大郎点头,“前些日子出去府城送货,顺便就下场了,本想试试。没成想竟然考中了。”
看他说的不以为意,仿佛轻松得来的一样,方二郎突然觉得一口血哽在了喉间。
“你真的是秀才老爷了?我们咋都不知道你去参加科考了?你才念几天书就考中秀才老爷了!?”刘氏一点不想相信,瞪着聂大郎质问。
看张氏几人也疑惑不解,聂大郎冷眼瞥着刘氏,“我考中功名,二婶好像很不高兴,来质疑我这功名是真是假。不若二婶去屋里跟几位差爷问问,也免得怀疑,说我糊弄乡里。”
刘氏被他噎了下,脸色很是难看。
聂老汉拍着聂大郎的肩膀很是高兴,“不错!不错!你成了秀才老爷,那我以后就是秀才的爷爷,我就是老太爷了!哈哈哈哈!”
聂大郎抿嘴笑,“你们先回吧!我去陪了官差再来说话!”
聂老汉也想进去,他都是老太爷了。
甘氏虽然震惊,但理智还在,忙拉住了聂老汉,“里面是官差,你进去干啥?”
“那聂里正不就进去了,我为啥不能进去!”聂老汉不满的拉着脸。
“他是里正,进去也有话说,你别这时候添乱!”甘氏低声喝了两句,就转而看云朵。
云朵正端着一盘子烤好的羊肉串出来,点点头,笑着端到花厅去。
一看有肉,聂老汉就想往厨屋去。
聂四郎已经爬到厨屋窗户上。
但厨屋里今儿个不少人,他想进去,那是没可能了。
庞仁不想走,招呼云朵,“妹子!给你哥我烤点羊肉串带上!这一路上,我总得吃点东西的!”
云朵无语的白他一眼,又去厨屋烤上羊肉。
甘氏和张氏,柳氏都说帮忙。
“不用帮忙了,把这些肉烤了给他们带上也就完了。”云朵翻着手里的羊肉串,刷着调料。
聂老汉闻的嘴里流口水,“咋还给他们带上?刚才不是端了一大盘子进去?”
“我只简单炒了几个菜,烤了几串肉,他们还等着回县衙交差,这些带了路上吃。”云朵解释一句。
甘氏横了聂老汉一眼。
柳氏欢喜的笑道,“是得把那些官差都招待好了!以后大郎这秀才老爷在县城里走动,也有请了他们帮忙的时候!”又问,“这么大的喜事儿,可是要庆祝一下?除了范举人家,大郎可是咱们村新出的秀才老爷!他那么年轻就中了秀才,以后的前途肯定一片大好!”
云朵笑,“庆祝的事儿还要商量聂大郎。”
看她欢喜的小脸泛着红,很是喜悦的样子,柳氏眸光突然闪了闪。云朵是聂大郎买的,虽然家里多是她想主意挣的钱,但聂大郎是一家之主,又是买她的人。如今聂大郎有了功名,成了秀才老爷,他那么年轻,以后肯定还要往上考,云朵的身份……也有点配不上了…
聂大郎以后是官,而云朵只是个做饭的,是个厨娘……
羊肉串烤好,几个衙役也要走了,聂大郎一人塞了一两银子跑腿钱。
庞仁让不用给,回到南平县,他也少不了这几个人的好处。
云朵用牛皮纸袋把羊肉串装了,包着拿出来。
庞仁的小厮二子连忙上来接了,“小姐烤这么多,有没有奴才的?”
云朵不受这个‘小姐’的称呼,庞仁的跟班,瘦猴几个都叫姑娘。二子三子几个是庞仁的小厮,是庞家的下人。以前叫姑娘,可他们老爷生病的时候都还特别叫了姑娘说话,赏了玉牌,他们这些下人自然尊一声小姐,大少爷听了也高兴。
“都在一块装着了…”云朵忘了分开了,这些吃的到庞仁的手里,瘦猴几个还能分上一点,二子几个小厮可是想吃分不上的。
二子和三子对视一眼,又只能闻味儿了。
庞仁很满意,还很大方的摆手,“回头爷吃的时候赏你们两串。”
二子和三子顿时高兴,“奴才谢大少爷!”
另一包是拿给四个衙役的,四人也笑着谢过,准备走了。虽然马车快,再耽搁,回到县城也该晚上了。
聂大郎叫住庞仁,让村里的人也都进来。
“还干啥?”庞仁看着他,难道是威喝一番村里人,再把他这大哥的名头抬出来,趁机威风一下!?他喜欢!
看他拍拍身上的肉,一副准备威喝人的架势,聂大郎也想学云朵给他个白眼儿了。见村里人都进来,拱手道,“今日我考中功名,特请大家伙儿做个见证。”
云朵不解,见他说着目光落在她身上,莫名的提起心,紧张起来。聂大郎他…要做什么?
柳氏看着脸色一变,聂大郎考中了秀才功名,叫他们做见证,是要见证啥?难道是要把云朵……
众人也都看着聂大郎,疑问不已。
山根嫂子几个心里咯噔一声,聂大郎成秀才老爷,这不会是看不上云朵了吧!?
聂大郎一步一步走上前,目光凝着云朵,走到面前。
云朵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睁大了看着聂大郎。
所有人都看着,心里纷纷都是不好的预感。聂大郎出息了,难道不想要云朵了!?
庞仁眯起眼,白胖胖的脸上只见两条缝。
聂大郎掀起衣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跪下去。
云朵瞪大眼。
聂大郎看她呆愣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嘴角微微笑,大声道,“我能活到今日,能支撑到如今,有现在的日子,都是云朵她在支撑我。今日请大家为我作证,我——聂子川,求娶云朵为妻!”
所有人都有惊呆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聂大郎还是刚中的秀才老爷,竟然对云朵下跪,求着娶她!
云英刚才快吓死了,她也以为聂大郎当了秀才老爷,看不上二妹妹了。
聂大郎伸手拉着云朵的手,“当时迫不得已,让你不明不白跟着我,委屈了这么久。如今我仰首之日,终于能求你嫁我!朵朵!你可愿意?”
云朵完全呆了,懵了。聂大郎说什么?他在跟她求婚吗?她之前觉得委屈,什么都没有。没有求婚,没有婚礼,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不明不白的,聂大郎还欺负她!
云英捂着嘴,忍不住眼泪往下掉。二妹妹傻了,快答应啊!
围观的人也都有些等不及了,握着拳,小声喃喃:答应啊!答应!
庞仁回神,看聂大郎的眼神闪着妒忌。一肚子鬼主意!竟然想这个招儿!有好招儿也不跟他说说!真是的!咋不知道送些金银首饰,锦缎绫罗啥的,还有兔子玩具,保证欢喜感动的立马答应了!
云朵大眼中一时盛满了水光,凝聚成晶莹,欲落不落。
“别哭。”聂大郎站起来,伸手抹掉她的眼泪。
一句温柔神情的‘别哭’,让云朵的眼泪瞬间决堤。
聂大郎眸中水光闪过,按着她的小脑袋按到怀里,抱住她,“乖,不哭。”
“好!好!”众人都叫起好来。
方二郎脸色发绿,聂大郎果然长了一张好嘴,花言巧语的,哄的云朵啥都听信他的。求亲?办个婚礼吗?风光的是他自己,得好名声的也是他自己!花的还不是云朵辛苦挣的银子!?
云朵两个眼睛都肿了。
聂大郎送走了庞仁,交代他些事儿,又请村里众人参加婚宴,雇工们都去作坊干活儿,带着口罩,嘴里的话却忍不住往外说,都为聂大郎和云朵高兴。说是这几天就准备好,实在有些赶。
聂里正笑着背了手,跟村里的人问访,“这村里开办学堂的事儿……”
之前不愿意的人家,一听聂里正提起学堂,纷纷响应。那个喊他家娃儿要念书,这个吆喝他家儿子也要学聂大郎。
聂里正笑呵呵的招呼众人,“等大郎和云朵成了亲,村里就准备了开办学堂!咱们村也出几个读书人,争取都考上功名,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众人纷纷应好,一下子觉得日子过的有盼头了!明晃晃的一个标榜就在跟前,他们又怎会不学着!?
庞仁走后,村里的人不愿意散去,聂家老宅的人都纷纷围上来。
聂大郎看了眼两个眼睛红红的小丫头,没有一点耐性应对聂家老宅的人,忍着说了过几天成亲的事儿。
甘氏点头,表示支持,“这么大的事儿,还都是好事儿!应该的!应该的!”
柳氏见聂大郎神色不耐,频频看向云朵,笑着起身,“之前云朵和大郎都有午睡,今儿个折腾了这么久,云朵连做两顿饭。往后几天还要忙成亲,事情多的很,我们就先回去,你们先歇歇吧!养足精神,也好办婚宴!有啥帮忙的,尽管使唤我们!”
甘氏点头,说是晚上再细细商量成亲的事儿,几天时间太赶了,好些东西不好准备,然后带头离开。
众人都离开,已经下晌了。
聂大郎心里干净了,拉着眼睛还有些红的云朵回小院。
云英欢喜的抹掉眼泪,在厨屋一下掉眼泪一下又笑,跟云笑道,“你大姨要成亲了!真是太好了!”
云笑有些疑惑,大姨不是和姨夫是一家人吗?咋还要再成亲?她不明白。
云朵也不明白,聂大郎明明很瘦弱,变天换季还容易引发旧疾,抱着她却像不费劲儿似的。
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聂大郎忍不住再收紧胳膊,想把她整个人嵌进他身体里,长舌缠着她的小舌,深深的吻她。
云朵被他吻的舌头发麻,两手无力抓着他的衣襟,身子在他怀里几乎软成一滩水,由着他施为,放肆。
聂大郎深深寻觅她口中的甜美,唇齿缠绵,一遍一遍的,沉溺其中,难以自持。云朵喘不上气,就松开她,吻她粉白的小脸,小巧的耳垂,等她缓了气,再次袭吻。
云朵不知道被他亲了多久,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
屋里点着灯,聂大郎坐在一旁炕桌前写着婚宴的各项事宜。见她醒了,笑着放下笔,伸手搂她起来,把她抱在怀里,“饿不饿?”
云朵刚要张嘴说话,就觉得嘴唇疼,舌头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就皱起小脸。
聂大郎伸手,轻抚她红肿的小嘴,心疼的贴贴她的头,“起来吃饭,喝点粥。明天就好了。”看她眸光闪着幽怨又有些委屈,聂大郎搂紧她,轻轻吻了吻,“下次,我不那么用力了。”他真想把她吞下去,把她整个人揉进他的骨血里,那样就算是天,也无法分开他们了吧!?
云朵羞恼的捶他两拳。
聂大郎捉住她的小手笑。
云英一脸喜色的端上晚饭,笑看着云朵吃饭,“再多吃点,你太瘦了!”原来聂大郎一直都没有跟二妹妹圆房,就等着明媒正娶二妹妹做妻。如今二妹妹已经长大成人,成了亲,也就要跟聂大郎好好过日子,为聂大郎生儿育女了。
云朵看她一副要喂养她的样子,忍不住眨眨眼。
聂大郎笑着夹菜给她,“快些吃吧!”
云朵有些不明所以,夹着菜嚼起来。
次一天,刚刚早上,杨氏和云铁锤,还有张家的人都过来了。他们都是刚刚听说了聂大郎考中秀才的消息。
杨氏简直忍不住得意,“二闺女嫁了个秀才老爷!三闺女以后保不齐也是嫁给当官的!我就在家里当个老太太了!也买上下人伺候我!”看向云英,见她也水灵起来,虽然不如云朵,但生养过的妇人了,能有这个颜色也只有她生出来的闺女了,心里更加自豪。又说也得给云英找一家好的,最好也是读书人,以后她三个女婿都是当官的!
柳氏几个都笑着恭维杨氏,说她有福气。即使以前过日子苦些,但今后就是好日子了!这叫后福!
看聂家老宅的人也都高兴,张氏一脸的笑,钱氏大嗓门夸聂大郎,杨氏心里冷嗤。再说再夸,儿子也是别人生出来的!女婿就是半个儿,以后就是她半个儿子了。
这些聂家的穷亲戚,挤破头想占便宜,想巴结的,统统都赶走!简直不要脸!聂大郎考上秀才,可都是她闺女挣钱供应的!他本来都要死了的,要不是她生的闺女八字好,不仅没死,还发了家,哪有聂大郎现在的日子过!?更别说他能考中秀才老爷了!
消息传的很快,聂贵芝正好赶集,也得了消息,直接就奔白石村过来了。
听是真的,过几天还要正式成亲,娶云朵,都高兴的不行,“这下庆祝考中秀才,成亲和乔迁,都一块办了!好好的热闹一下!”
柳氏笑着应是,“三喜临门!可是难得的大好日子呢!”
杨氏眼神转了转,张口说,“既然要成亲,云朵是我闺女,自然是要回娘家出嫁的!在这里出嫁算啥样子!?今儿个就拾掇一下,云朵跟我们回家去!聂大郎你也赶紧的,这求亲,迎亲,几天时间可有点赶呢!”
这家里挣下这么一份家业,咋着也得有她的。闺女是她辛苦生出来养大的。一份丰厚的彩礼那不是应该的!?这次她要多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