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那个老板娘叫什么名字,可是,她那双勾人的眼和水蛇一样的腰竟是不能忘了的。
想到此处,白锦绣竟然是心里忽生起了羡慕之心,风流美艳的老板娘活得竟是比她洒脱快意得多了。
提杯入唇,辛辣的味道呛得人喉管直痛,可是,白锦绣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官驿就在不足百步以外的地方,就是醉死了,她也是能找到回去的路的。
前几日,到了永乐城。
她自己头也不回的便在城门口的那个地方和孙恪以及他的十二骑侍卫分开,自己拨马去了驿站。
先去官驿投了文书,第二天又向鸿胪寺递了奏表,接下来的便是等着朝廷的接见,白锦绣只希望孙恪不要从中阻拦便好。
这几天,她一直在这官驿的左右转悠,并没有走得多远。
其实从这里远望过去,便能看到在离皇城不远的地方,赫然间便是孙恪那座雕梁画栋的景王王府。
王府里此时便有她最是心心念念的牵挂着的女儿。
可是,不能啊!
白锦绣知道,孙恪就是在等着她屈服于他的脚下!
这样的屈服,是一种屈辱,只要一步踏进去,便再没有生存的尊严。
白锦绣连想也不敢想一下,那座王府里的小小的娇儿是个什么模样,纵使昨天她眼见着王府里的仪仗从她眼前经过的时候,也不敢去想现在妞妞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不敢回想曾经在自己怀抱里的柔软和奶香。
再喝便是更醉了,可是,醉了又有何妨呢?
又叫了一坛子酒,才打开泥封,醇烈的味道便已经扑鼻而来了。
“独自饮酒,哪里来的乐趣?”
抬头看着说话的来人,隐约间竟是曲钧山这个小公子。
白锦绣略笑了笑,招了招手,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道。
“坐,坐,相请不如偶遇。”
曲钧山坐到白锦绣的对面,见着自己面前的残羹冷炙,招手让伙计都拾了下去,唯有那一坛新开了泥封的酒坛还摆在桌上。
“你为什么不肯见的父亲?”
他已经从父亲的嘴里,知道了白锦绣的身份。
“不为什么。”
白锦绣摇了摇头,伸手提杯,又饮了下去。
曲钧山并不明白,他以为白锦绣并不是像是众人说的那个样子。
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父亲被白锦绣拒于门外,母亲说的那几句什么素来都是薄情寡恩的情子,连自己的奶奶都并不孝顺,欺凌父亲的侍妾,对待几个庶出的弟妹没有半分长姐的慈爱之色,母亲说的这些,曲钧山根本就和这个在他眼前那个肆意说笑,风流自在的白锦绣连不到一处。
“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不想认这门亲了吗?”
白锦绣拒绝回答,上午的时候,当舅舅的名帖递到她的面前,白锦绣心里便想着越是少些牵扯才对他们有好处,毕竟,自己如今是这样的一番模样。
“不说了,我们来喝酒。”
提起酒坛,白锦绣亲手给曲钧山倒了一杯,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堪堪的笑着,对曲钧山道。
“李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你我兄弟趁今天这明月在满饮此杯。”
“我和你不是兄弟。”
曲钧山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要如何劝白锦绣,奶奶听说她还活着,而且到了京城,便让父亲去叫,可是,白锦绣却不是肯相认,这已经伤了奶奶的心了。
“噢,不是就不是了。”
白锦绣的杯子里的酒溅到了桌面上一些,等到她及至自己唇畔的时候,已经只余大半杯了,畅快的饮下,白锦绣笑得越发的灿烂的对曲钧山道。
“听说附近有一座寺庙香火极盛,明日你可有时间,与我一起同游?”
“你能去一趟我家吗?”
曲钧山看着白锦绣畅快的笑意,忽觉心头憋闷,叹了口气,道。
“若是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便好了,省得奶奶伤心。她是真的疼你,疼我姑姑的。”
放下手里的杯子,白锦绣像是没有听到,随手捏起刚端上来的蜜汁排骨,没有半分的样子。
曲钧山见白锦绣如此不在乎的样子,气急的冲她嚷道。
“我和你说话呢,到底是为了什么?”
和白锦绣分开以后,在过了许久,曲钧山才明白那些日子里,白锦绣对他做得许多的事,都是在点拨她,可是,现在看着白锦绣拒人于千里的样子,曲钧山实在被憋闷的难受。
“爹爹与我说是关荣得罪了你。虽然,现在我们又都无从查起来,爹爹却说是那年你进京的时候,可能是来投亲的,是关荣把你拦在了门外。”
白锦绣照旧没有说话,在咬了几口浸满了蜜汁的排骨以后,也不擦手,又执起了酒坛,倒坛便倒。
“表姐?”
白锦绣正在倒酒,曲钧山这一句才刚说出口,白锦绣明显抖了抖手,那酒也便溅到了袍衫之上。
“可惜了我的袍子。”
白锦绣虽说可惜,却是半点在乎的样子都没有。
“你就那么恨曲家吗?”
“我为什么要恨?”
白锦绣抬头,看着年少得志的曲钧山,微微的笑着,坦荡的眼里,此时清澈见底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的醉意。
“当日之事,与你们无干,我因何要恨?”
“那你为什么不认曲家?”
“认了,又便如何?”
白锦绣斜视着曲钧山,低低一笑,道。
“明日一起把田侍卫也约上,怎么样?”
曲钧山不说话,闷闷的喝了一口酒,看着白锦绣的眼神分明像是个被谁丢弃了的孩子,哪有半分平日里的肆意无忌。
白锦绣也不和他多说话,两个人坐在这里,对着一轮圆月,直喝到了宵禁的时分。
“我没有醉。”
白锦绣下楼的时候,摆着手,拒绝曲钧山扶她,这一年多,她时常与酒为伴,再烈的酒都喝过,今日里倒也真的没有醉。
“表姐,你跟我回去吧。”
曲钧山在后面仍旧喋喋不休的说着,今天晚上像是这句话,他已经不知说了多少次,可白锦绣哪有什么心思理会他。
从怀里掏了五两银子,白锦绣不知道够不够,这时候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点了什么菜,便问酒楼的老板。
“够吗?多少银子?”
那老板拨了拨算盘,满脸堆笑的回白锦绣道。
“够了,够了,还多一两三钱。”
“噢,那就存这里吧,明天晚上我还来,照旧把那个位置给我留下。”
说完了话以后,白锦绣这才转身往外便走。
才一脚踏出了酒楼的门,眼前忽挡了一个山一样的人,让白锦绣几乎扑到那人的身上。
在看清楚这个人胸前那只张狂的蟒袍的绣纹以后,白锦绣赶紧将双手抬了起来,避免碰到这件万分金贵的袍子。
“王爷,请让个路,谢谢。”
白锦绣也不抬头,转个头,向着孙恪的侧面便闪了过去。
孙恪没有理会白锦绣,而是对站在白锦绣身后此时不知该如何进退的愣在那里的曲钧山,冷声道。
“你先回去,我有话与她说。”
“我没什么话要与王爷说的,今天晚了,而且下官已经醉了,有事明天上午请王爷到官驿里。”
孙恪哪里会理会白锦绣的张狂,在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伸手便将白锦绣的腰束在了自己的臂间。
曲钧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又不好再多说话,只能抱了抱拳,言不达意的说了一句。
“请王爷善待我姐姐。”
白锦绣听着曲钧山这样说,当下便愣住了神,正想着什么的时候,孙恪已经拖起了她,将她丢在了王辇之上。
“你要做什么?”
白锦绣摇了摇脑袋,想要清醒一些,这时候见王辇之上有净手用的毛巾,便拿起来拭了拭手上的油渍。
王辇并没有动弹,这让白锦绣的心里踏实下了一分,擦完了手以后,看着站在下面并没有上来的孙恪,白锦绣拧了拧眉,忽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是喝得太多了,否则怎么就头疼了起来。
孙恪眼见着白锦绣满身的酒气,眉眼微醺,蹙眉道。
“你看你现在是副什么样子?”
“你要我是什么样子?”
白锦绣冷笑,坐在王辇的车头,看着孙恪冷冷的笑。
“簪玉饰颜,月华佩玉,我想王爷的府里,这样的佳人不止一两个,你又何必一叶障目呢。”
“你舍得下元泰?”
孙恪冷冷的拆穿白锦绣的伪装,根本不给她反击的能力,让白锦绣原本身上的三分傲骨,倾刻便都化成了乌有。
“元泰?”
白锦绣微微一笑。
“元为始,否极而泰来,我想当今圣上如此的宠爱与她,便若是缺了我,也是无妨。”
说完这话,白锦绣便从另外的一面跳下了车马,也不问孙恪是不是找她有事,扭头便往官驿里快步的走去。
孙恪并没有拦她,看着白锦绣直挺挺的像是竹节一样的身影,隐隐间眉宇越发的冷冽似若寒冰。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白锦绣因为昨天的酒劲还没有过,似乎是骨头里都被酒给泡酥了一般,索性洒衣披发的倒在榻上,手里卷着一本杂书,也不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