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远处是一间破庙,白锦绣驱马进去,把马缰搭在了庙门口,转身拖着两条已经疼得不能再疼的腿,踉跄的走了进去。
拿出伤药,粗略的敷在伤口处,索性见并没有化脓,只是那些腿伤已然是连成了片,有了一大片的皮都脱了下去。
“疼死我了。”
白锦绣狠狠的砸了砸墙,忍了又忍,从随手的包袱里,拿出了粗绸的裤子,把染血的换了下去,撕成条状敷在伤口上,然后才换上了新的纨裤。
不敢休息,换了药以后,白锦绣翻身上马,因为心里有事,所以,便急催着马往前,又上了官道。
虽然明知道自己追不上,白锦绣还是紧赶慢赶的在日落之前寻到了孙恪及他的十二骑的踪迹。
到了馆驿的门口,白锦绣翻身下马。
“景王可到了?”
馆驿门口的差役并不回话,伸手查验她的官引。
拿出身上的官引,与那驿馆的差役看了后,白锦绣才进到了馆驿里面。
眼见着孙恪和他的十二骑近卫的马匹都在马棚里,白锦绣长长的出了口气,总算是追上了。只是不见他们的人影,白锦绣想要问,又觉得心里生恨,便索性自己进了房间,把门一关,直到馆驿里的人把晚饭送进了房间,草草的吃了一口,又叫那馆驿的人务必于寅时初刻即把她叫醒,因为孙恪一向是寅时二刻起程的。
她前脚进来,后面便有近卫到孙恪的面前禀报。
“王爷,林大人跟上了,在地字三号房里已经休息下了。”
孙恪点了点头,让侍卫退出去,他知道白锦绣的身上有伤,却没有想到白锦绣能忍下来了三日。
以他和他的侍卫一贯的速度,这三天已经算是放慢了些,可是,对于常人也是极难承受的极限,虽然白锦绣仗着的是她座下的那匹宝马,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少受罪。
到了次日的凌晨,已经过了寅时,孙恪迟了半刻才出了房间,却见十二卫都在,只有白锦绣还没有出来。
挑眉看了眼白锦绣的马匹还系在马棚里,孙恪什么也没有问。
近卫牵着孙恪的宝马的缰绳,出了馆驿,孙恪翻身上马,才要催马向前,却又落下了手。
“去叫他。”
虽然没有说是谁,可是他身旁的亲卫哪儿能不知道王爷是让他们去叫谁。
有一个亲卫立刻下了马,往里面走了几步,到了白锦绣房间的门口,见馆驿里的执事也在,问了一句道。
“怎么回事?”
“林大人让我们寅时初刻叫他,可是,小的们拍了几遍门了,她都没有应。”
侍卫并没有进去,而是如实的禀报了孙恪。
孙恪冷唇紧抿,搭在刹马鞍上的指节略动了动后,翻身下了马。馆驿里的执事赶紧引着孙恪到了白锦绣的门前。
孙恪并没有敲门,低声的说了句。
“把门打开。”
那馆驿里的执事推了一把,并没有推开,只能碎了一张门上裱的粗纸,从里面把门闩打开。
执事推开了门以后,退身让开了路。
孙恪走进去的时候,只见白锦绣倒在榻上,像是睡得极熟的样子。
到了榻前,孙恪冷眉冷眼的瞧见白锦绣的眉头紧皱。
然后便又见她的额角一滴滴斗大的泪往下落着,竟然是已经浸湿了身下的单子。
这是疼,还是在烧着,单指覆在白锦绣的额头,试了一下温度,孙恪吩咐立在门口的执事。
“去请个大夫过来。”
孙恪仍站在离榻一步之外的距离,半点挨近了的意思都没有,巍然的站在那里,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榻上明显已经是昏了过去的白锦绣。
过了一会儿,大夫就到了,才要搭上白锦绣的手,孙恪却忽的一皱眉,淡声道。
“她是女子。”
看着那大夫猛抽回去的手,孙恪眉间才有了些松解。
他并不愿别的人碰到白锦绣的一丝半毫,这像是一种本能似的驱使着孙恪。
那大夫在覆了帕子以后,切过了脉,便说是身上有恙,感染才致了高热。只是到底在何处,伤的如何,因为没有看到自是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
孙恪的身上自是有了最好的外伤药,听了大夫的话,也仅是让他开了个方子,便把人遣了出去。
到了门口,孙恪冷声的吩咐。
“把你们身上的外伤药都拿来,今日不走了,在馆驿里休息三日。另外通知前面的行营,把本王的车辇送过来。”
过了一会儿,几瓶上好外伤药连带着孙恪自己平日里用的外伤药便都送了过来。
孙恪关上房门,仍旧是冷着一张脸,到了白锦绣的床前。
伸手解开白锦绣腰间的玉带,又腿掉了她外面套着的纨裤,眼见着白锦绣大腿根的地方的血渍浸透了她草草裹着的衣服的碎布,而且现下已经连成一片。
孙恪伸手又解掉了缠在伤口上的粗绸,见伤口已经血肉模糊,极是狼籍不堪,就是常年见血的孙恪眼下也是一暗。
他没有想到白锦绣的伤口能成这个样子。
手里拿着药瓶,孙恪笨拙的将药洒在上面,又把几处没有沾到药粉的地方,伸手粘了些药粉涂上。
紧抿着唇,孙恪以前受伤的时候,都是有医官伺候着,从来就没有自己上过药,更何况是包扎,才不过裹了几下,若是他自己身上的伤,他用力也无妨,可是,看着白锦绣腿上腥红的这几片,孙恪就是再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现下也下不去手。
如此的情形,孙恪缠了几次,都不尽如人意。
孙恪皱着眉,索性也不再包扎,任伤口凉在外面,想是这样可能还会好的快一些。
伸手扯过了她身边的被子,覆到了白锦绣的腰上。
又过了一会儿,执事端着熬好的汤药在门外,低低的叫了一声王爷。
孙恪开门,漠然的端过了药,背转过身的时候,冷声吩咐道。
“关门。”
那执事不敢多事,赶紧把门重新的又人外面关好。
端着药进了房里,孙恪拧着眉看着榻上昏睡着的白锦绣,迟疑了片刻后,挪了一个椅子到睡榻的近前,把汤药放在了椅子上。
扶起白锦绣的肩头,见她现在身上烫得惊人,孙恪暗恨的又看了白锦绣几眼,现下他总算是领教了孙元泰的那个小执拗的脾气源自于谁了。
伸手又拿起药碗,孙恪让白锦绣依在他的肩头,右手拿起药匙,极其笨拙的把药送到了白锦绣的嘴边。
以匙沿撬开白锦绣的嘴角,见她无知无觉间,竟是靠在他的肩头,无有半分敌意的全然依赖着他的样子,孙恪在无人之示露出了鲜有的温润笑意。
在这种时候,这样的亲昵,远比平日里她一副反骨的模样要可爱得多,而且,孙恪久经沙场,自然是知道现在的白锦绣对他全无半点防备的意思。
用了几乎小半个时辰,孙恪才不加人手的喂着白锦绣吃了药。
扶着白锦绣的肩头,让她重新卧在了榻上,孙恪看了两眼,蹙眉而立。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无有半点声音的时候,孙恪听着一室的安静,冷眼看着白锦绣脸色因为发烧而是潮红的样子,一时间竟也神色恍惚,放任着自己的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侍到孙恪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在白锦绣榻前站了多久,到至门口处,那执事还守在那里。
“你去吧,不要让人进这个房间。”
孙恪本想找两个丫环过来侍候,可是,刚开口的时候,就换了想法。
到了第二日白锦绣仍旧没有醒过来,但是身上的烧退了,孙恪喂她喝了两次药,又换了一次外用的药,一切仍旧是不加人手。
孙恪懒于去想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不想加于其他人之手,或许是因为他有些欢喜白锦绣依在他怀里的温婉柔顺,或者是仅仅是因为她身上散之不去的沉香之色,闻得久了,竟觉得比起素日里他用的檀香或者龙麝,多了丝宁息之气。
他一向是杀伐决断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从就没有悔过。
所以,自然不习惯去想为什么要做一件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儿女之色的事情。
撂开了这些诡谲的心思以后,孙恪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便不再想。
睡前,又去看了白锦绣一次,见她脸上不再发烫,立了片刻后,便阖衣倒在了她身位仅是容了他半个身位的地方。
才阖眼闭了一会儿,便听到门外沉沉的脚步声响,到了门前,便没了动静。
知道是他的几名亲卫,孙恪索性再未起身,落下粗帐,鼻尖处是白锦绣身上的汗味,还沾了些马身上的味道,再加上偶尔便会有一丝的沉香的香气,耳边是更鼓又敲了几下,在夜晚里,听得格外的分明,清楚。
到了他们留在这里的第三日的下午,孙恪的王辇便被从最近的一个行宫之处送到了驿馆的门前。
又过了一日,白锦绣还没有转醒过来,孙恪又让那大夫切了一回脉,大夫说伤已经大好,只是可能累得沉了,所以,并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