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走前,你曾经说过等我回来,那个海棠花的冰绡帕子就能绣好了,东西呢?”
白锦绣咬了咬唇,像是有些委屈,又故做低眉顺眼的看着孙恪,道。
“还差了几针。”
孙恪当时压着白锦绣的手指,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再过一个月,我还要出去。”
“那便是等王爷走了以后,我再弄。”
白锦绣偎在孙恪的身上,眉眼温顺的低垂,身体温软的贴在孙恪的胸口处,声音软糯的道。
“到王爷回来时,便肯定是会好了的。”
记忆被沉封了起来,在岁月和时间的海里,一点点的被吞没得干干净净,记忆里,他的怀抱竟是温的,他的眼竟然也是暖的。
这怎么可能?一夜的宿醉,倒像是让白锦绣走过了前世今生般的感觉倦累。
在破庙里住了一晚,阮非墨因为怕白锦绣禁不住被冻病了,自己倒是看了一晚上的火,结果第二天天太阳刚出来的时候,阮非墨倒是自己感觉到身上发紧了,竟像是隐隐的要热起来。
上了车以后,阮非墨自己盘算了一下,过了前面的那座集贤村,便是到了山海关的关隘了。
索性这一路还算是顺当,并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田乘风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让他们再快一些,再有四五日,景王的快马想必也是就要该到了的。
阮非墨一想到即将要和白锦绣分开,心下便也感觉有身分索然和无趣。
白锦绣没想到那么多,第一次看到如此的雪,茫茫间覆罩在大地上,满眼间,竟是无论什么都是白色的。
树,人,路,房子,连同眼前的天,像是也是白色的。
“林公子,莫要看久了,眼睛若是看得久了,是要得雪盲症的。”
“谢谢,崔大哥。”
白锦绣这才落下了帘子,钻到车里,在火炉边热了热手,对阮非墨道。
“我记得你十岁的时候,跟着你父亲来过一次关外,对吧?”
“嗯。”
阮非墨点了点头,然后道。
“我有一个姑姑嫁到了关外。”
“还说呢,你走了以后,玉环足足的跟我这哭了三天,弄湿了我好几条帕子。至到收到了你的信以后,她才好了。”
阮非墨浅浅的笑着,眼睛并没有离开书,回了白锦绣句,道。
“你们俩的感情一向是好的,就是我的两个堂妹,都没有得了她这样的喜欢。”
“切,我和她是一个被窝里睡过的。”
白锦绣说完了后,竟觉得有些大意了,以前她的这句话的后面还会有一句,一起尿过床的。
这句话阮非墨自然是记得的,所以在阮非墨面带些强忍之色的时候,白锦绣便真的挂不住脸了。
“你在里面呆着吧,我到外面坐坐。”
到了外面以后,白锦绣把那个仍旧一直不肯说话的小鬼丢到了车里,自己坐在他的位置上。
“黑子,过来。”
白锦绣双手合拢,才喊完了,就见头顶上一直盘旋状飞翔着的苍鹰收住了势头,从前面折返了过来,到了白锦绣的近前,堪堪的落在车顶。
白锦绣把放在旁边的肉,挑了两块,就递到了黑子的嘴边,可是,黑子似乎是不想吃东西,看了一眼,便扭开了脸。
“你刚刚是不是吃了什么了?”
白锦绣斜眼看了看黑子那双极锋利的爪印上的血渍,便知道刚才可能是在哪里抓了什么吃了。
把手里的兔肉放进了袋子里,拢上了口,白锦绣又问崔龙道。
“崔大哥,咱们还要走多远?”
白锦绣这时候特别怀念前世的那些汽车,火车一类的交通工具,就是从北京到香港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行程,要是近一些,都还不够飞行滑行的,就拿从北京起飞的几个近一些的班次来说,有的就必须在空中盘上一圈,哪里像是现在这样的速度,即便是两匹好马,一日里也走不出去多少路。
哪怕没有火车,汽车,要是有个自行车也行啊,白锦绣估计,那也会比现在的这个马车快些。
白锦绣在外面胡思乱想着,里面的阮非墨此时正了正身子,坐直了后,又翻了半柱香的时间。
“回去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阮非墨这句话问得很平淡,像是在和谁闲聊着的一般,只是现在在这个车厢里,只有他和完颜东兴。
完颜东兴这些日子并没有瞧出来什么风声,崔家的两个兄弟对他绝没有什么特殊的眼神,白锦绣因为行事一向是乖张,有时候对他好一些,有时候几乎两三天也不和他说一句话。所以,也没有什么。
而这个阮大人,自从一起上了路以后,就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所以,完颜东兴的心思这时候被阮非墨这么一句话便搅得乱了起来。
“你眼下没有多少的势力,单靠你母族的依仗,势必不能长久,而且若是这时候让谁占了先机,对你以后亲政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你能信我一言,便想个法子找棵即不妨碍你的利益,又能让你乘了凉的大树。”
阮非墨说到了关键之处以后,便没有再说下去,而完颜东兴虽然从小学习汉史典籍,但是他其实并不甚好这些,心思还都俱是放在刀兵之事上,所以,阮非墨才不过三言两句,便抓住了完颜东兴的心思。
正了正脸上的神色,惊声的问道。
“那我怎么办?”
阮非墨放下手里的书,收起了眼里的笑意,抬起眼,淡淡的道。
“那要看你是在问什么事?”
完颜东兴因为还是怕别人听到自己的身份,还是压低着声音,道。
“先生,可以教我什么?”
“我什么也教不了你,只是,我愿意与你做笔交易。”
完颜东兴此时也不是只有他自己,从出了枕霞县以后,在白锦绣的这个车马的周围远远的还跟着十几个亲随,至到了这里,该是有几十个武艺精湛的亲随。
完颜东兴这时候心里已经起了杀机,他不能让人看破了他的身份,而在出了山海关之前,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要操纵他,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废多少的力气,所以,在听完了阮非墨的话以后,完颜东兴已经打算在前面的那个林子里,设了埋伏,想要把这几个人拿下并不是什么问题,除了那两个镖师棘手些以外,眼前的这个书生,还有外面的那个风流公子再加上赶车的车夫,他一个人便足可以应付了。
阮非墨看到这个完颜东兴眼时闪过的一线冷峻的光,也不奇怪,像是这样身居高位,又是置身险地的王者,从来没有什么年龄之分,人命,道德都根本并不在他们的眼里。
“于内,你可以先放纵开那些部落的权利,他们虽是得了益,你现下也可能是在有些人看来是吃着亏,只是,有朝一日你丰了羽翼以后,他们得到的,又何尝不都是替你保存着的呢。”
阮非墨只一句话,便让完颜东兴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又是恭敬的抱拳,对阮非墨道。
“先生教我的意思是先不妨给他们些好处,让他们安生下来?”
“嗯,虽不中,但亦不远矣。”
阮非墨说完了以后,便不再开口,果然等了 一会儿后,完颜东兴便耐不住性子,又问道。
“那若是有外敌我又该如何?”
阮非墨微微的一笑,看着这个年岁并不深的少年眼底里的情绪汹涌,仍旧淡淡的说道。
“那便是看你要的是什么?是偏居一隅即可,还是你还有其它的企图和抱负。”
这是阮非墨必须知道的事情,他先前说出来的那些好处,其实为着的都是这一句话,若是这个少年当真是成了金朝在北方的祸患,那便是当真的留他不得。
若是,此人可以偏安一隅,那便是可以以当今圣上的安抚之策,对他施加怀柔之术了。
这与帝王心术也是想同的,并不与道德相关,没有说因为他是个十岁的孩子便要加以怜悯和垂惜。
一念之间多少人的生生死死,哪里是容许了谁可怜了谁的地方。
“我从没有想过要踏足中原,我父亲也没有想过。只是,山海关之外一年中有多半年是积雪之下,无法饲养生畜,关内虽到了冬天仍旧是可以让这些牧畜存活,而我们却过不来,为了活着,这才多与金朝有冲突。”
阮非墨闻音便已然是知道了完颜东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金朝让开漠东草原?”
“是。”
若是如此的话,完颜东兴便是真的有了能实实在在握在他手里的筹码了,便是与各大部落谈判,他便是什么也不怕了。
“这不可能。”
阮非墨摇了摇头,看着完颜东兴眼里的冷色,继续说道。
“先不说,那里有我金朝的子民几代都生息在那里,且就是人顽皮赖骨中来说,如若金朝让开了那里,便是给了你们一把通向永乐城的钥匙,契丹的快马用不上半个月便能跑到永乐城了,与我朝皇帝枕侧难安,莫说是我,便是当朝的中丞也不可敢依你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