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个无形的网

只见那些上好的金丝炭的火上忽的烈烈的烧起了蓝色的火苗,幽幽暗暗的颜色,显得极是诡异。

那些飞溅出来的火星,让众人都几乎是同时的闪了身。

“你到底要做什么?”

阮非墨的书已经看不下去了,因为实在是怕白锦绣把他手里的书烧了,索性便阖上了书,略正了正自己的身体,坐直。

白锦绣这时又拿出了一只琥珀杯,递给阮非墨,道。

“你也喝一口吧,虽说兰陵美酒琥珀光,但是今天咱们只有这烧刀子,你也便是将就一下得了。”

阮非墨接过酒杯,看了一眼,道。

“拿烈酒去掺沉香,拿琥珀杯装烧刀子,你还能再焚琴煮鹤一些吗?”

白锦绣笑着冲着阮非墨的方向略斜了斜身,覆在他的耳边,道。

“暂时还想到。”

烧刀子这种酒本就是极烈的,再加上外面的寒意逼人,才一入口,便有让人感觉心神畅快之感,吃了几口鹿肉,白锦绣便觉得自己舒爽了许多。

“崔大哥,怎么样,我买的这酒还不错吧。”

白锦绣还记得酒坊的那个老板娘长得极标致,一个个足可以装下两个成年人的大酒缸,摆在她的院子里,也极其有霸气。

“嗯,确实是够烈的。”

白锦绣只顾着自己吃,哪里管阮非墨,阮非墨不会使这些刀器兵刃,手中自然是没有什么东西,崔龙在又烧了一块后,便将刀柄递到了阮非墨的面前。

“阮大人,您也尝一块。”

阮非墨笑着接了过去,他本就也没打算让白锦绣给他烤。白锦绣看似什么都会,其实没有什么是她精于此道的,尤其是在这厨艺这种事情上,阮非墨更是觉得白锦绣不会有什么天分。

果然,白锦绣第一次烤出来的鹿肉有些老了,第二次的又带着血丝,她便又重新放了上去,可是,只过了一会儿再吃到嘴里,便觉得苦了。

白锦绣这时正见到崔龙递给阮非墨的那块,像是外焦里嫩,被烤得正好。

顺手就抢到了手里,白锦绣咬了一口,便赞不绝口的挑着大拇指,对崔龙道。

“没想到崔大哥还有这等好手艺,好吃好吃。”

崔龙和阮非墨两个人俱都相识一笑,摇了摇头。

阮非墨拿起白锦绣刚才手里执着的白玉柄的小刀,自己挑了一块肉,放到火上去烤。

崔龙在白锦绣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以后,拿那柄小刀,斜过刀尖,就着刀背,放了三四块肉,一起烤了起来。

因为这炭是上等的金丝炭,便是有油滴落到上面,也没有什么黑色的烟气,所以这鹿肉仍旧保持着原有的鲜味,一点没有走掉。

白锦绣吃得高兴,少不得便多喝了两杯,正是熏熏欲醉的时候,鲍大在外面大声的说道。

“公子,前面是间破庙,要不要进去躲躲?”

白锦绣现下也不管这里是哪里了,只想找个宽敞的地方痛快的喝酒吃肉。

“停下,停下,把马车挪进去,咱们一起喝酒吃肉。”

很快,马车就被赶进了破庙,崔家两个兄弟都先下了车,各自提着马,先把自己的马栓到了偏殿,然后又把两个拉着马车的马也牵了进去。

鲍大压好车辕,又和崔家兄弟收拾了一下正殿,白锦绣见殿里已经没了神像,外面的那块匾也早就没了踪影,因此就是想要知道这间庙里供的是哪路天神都不得而知了。

白锦绣见他们收拾完了,便又张罗起来,先差使了完颜东兴去车里把剩下的鹿肉全都搬下来。

“董兴宗,你有小名吗?”

完颜东兴虽然知道白锦绣是个好人,而且心地极善,但是,他一向是对人都有几分防备的,对白锦绣虽然少了些,便是也不愿意开口,直到被白锦绣逼问得极了,才不得不摇了摇头,压着声音,说。

“不记得了。”

白锦绣也不逼他,自己到外面搬了几块碎砖,全做个椅子用,又让不肯和她说话的完颜东兴在庙里的各种找了些枯枝烂叶,见实在是不够,白锦绣便把后殿的一块门板也给拖了进来。

阮非墨看着白锦绣一味的折腾,也仅仅是淡淡的看着白锦绣的身影笑了笑,他实在不知道白锦绣从小到大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鬼心思,若说起淘气的事情,阮非墨实在是自愧不如。

崔家两个兄弟这时候照着白锦绣的吩咐把车里余下的两坛子酒,还有一些金丝炭也都拿了过来。

原本,崔龙说烧那些木头便可,可是,白锦绣却说那样烧的话,火势必要等一会儿,下面铺上一层炭火便会着得快些。

崔龙又见白锦绣的兴致正高,便带着崔虎又在庙的四周搜罗了两圈,竟也随手抓到了两只兔子,还有几只山雀。

因为,怕在里面弄让白锦绣见到了血腥,拿到殿里的时候,兔子已经被剥掉了皮,只是那几只山雀,却仍旧是原来的样子。

白锦绣看了一眼,果然是扭过了脸。

崔虎把那几只山雀埋到了炭火里,然后,几个人这才围着炭火坐了下来。

这次,白锦绣把鲍大也叫了过来。

鲍大有些拘束,总说着自己要看着车马。

“你看,这殿连个正门都关不严,就是不刻意的盯着,外面但凡进来一个人,咱们也都能看得到,没事的,今天天冷,你也尽管吃吧。”

白锦绣没那么多的拘束,而且这种类似野炊的事情,她早就想要置办过,可是,白方哪里允许她这么胡闹,就是家里吃饭的时候,有些烧熟了的东西,也一向是不准她多吃的。

今天因为没了别人的管束,白锦绣便是更加肆意了些,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眼皮发重的时候,再去拿酒坛,却摸到了阮非墨的一只手。

白锦绣将阮非墨的手牵到自己的面前,闻了闻,道。

“全是墨味,半点酒味都没有,真是无趣。”

知道阮非墨一旦坚持起来,自己是绝无胜算的,白锦绣也懒得耍赖,便是眼睁睁的看着剩下的一坛子酒被崔家两个兄弟给分了。

白锦绣走到崔龙的身后,正看到崔龙放在手边的那把腰刀。

白锦绣弯身才命在手里,阮非墨就起了身,走到白锦绣面前,又压住了她的手,道。

“镖师的刀不是随意可以出鞘的,而且那是人家崔镖师的,你也不问问人家便拿了。”

白锦绣痛苦的咧了咧嘴,不为了别的,就单是阮非墨这种堪比唐三藏的功力,白锦绣便受不了。

“你爱拿,你就拿着吧。”

白锦绣说完,便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门口。

正殿的门口放着鲍大的那根马鞭,并不是很长,白锦绣拿在手里掂了掂,回过头,就对完颜东兴,嚷道。

“董家小鬼,过来给我拿着鞭子。”

白锦绣把鞭子往完颜东兴的面前抛,完颜东兴把鞭子拣起来以后,便随着白锦绣走了出去。

此时,外面的风稍小了些,但是仍是是鹅毛一样的大雪扑天盖地的下着,白锦绣站在雪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闻着雪里面的清香,目光里隐隐的带着些润泽,脸上挂着一抹粉红色的颜色,正殿里的人这时见她把外面的红色大氅也给甩掉了,便一起向她看了过来。

白锦绣轻声一笑,伸手,说道。

“把鞭子给我拿过来。”说完了后,便站在那里等着完颜东兴给她把鞭子送到自己手边。

雪片打在脸上,隐隐的有些生疼,这让白锦绣的理智在清醒不清醒间混乱的徘徊。

她记得,有一年的冬天,南方的雪也是下了这么的厚,有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也是这样喝过了酒以后,像是也是微微的醺醉着,那是那人第一次在白锦绣面前,那样畅快的笑。

“拿本王的剑来。”

白锦绣起手的刹那里,像是自己身边便站着那个男人,而自己又化成了他手里的剑,虽然明知道学不出来个模样,可是,混乱着的记忆偏偏又是让白锦绣极清楚的照着脑子中闪现出来的模样,一招一式的胡乱的比划着。

鞭子时而抽到了地上,里面会扫过旁边压在树枝上还有墙上的积雪,在这样本就是漫到的雪里,白锦绣便像是被那些雪织成了一个无形的网,罩在里面。

外面的人进不去,而白锦绣自己,独自沉浸着,任何人都不知道,困在里面的她,是否想要出来。

恐怕,连白锦绣也不清楚。

脚下的脚步踉踉跄跄的没个章法,白锦绣手里的鞭子也时而生风,时而软的又像是个柳枝,所有看着的人明知道她是在酒劲上,可是,无人敢上前。

阮非墨看着白锦绣脸上的迷惘,平素里总是清淡的眸里,也闪现出了些不易察觉的阴暗。

眼前的人明明是近在咫尺,可是,她的心却根本没有随着他,也没有随着她自己而走。

若非明白白锦绣要的是自由,阮非墨几乎不知道要怎么理解白锦绣这种几近自虐的行径。

待等到白锦绣舞得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脚下绊了什么,众人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袍,刚刚明显是要转身,可是转眼前一倒在了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