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妈妈是个老成持重的,眼见着这些东西,便把那用不着的虚应着的摆设都让小丫环挪了出去,然后又把炕上的东西也都一并的收拾下去。
白锦绣见钱氏连着这些表面的功夫也都不做,便知道钱氏是因为宅子的事情生了气了,现在却不是计较的时候,白锦绣摇了摇头,说道。
“不必收拾了,挑捡着干净的,对付用就是了,而且一会儿又会送来了一些,总不会冻着的。”
过了半个时辰,余妈妈和徐妈妈带着府里的十个婆子便到了白锦绣住进的客房。
白锦绣隔着帘子吩咐了两句,一则是让她们伺候好了几个弟弟妹妹,二则是让她们晚上警醒一些,不能只留着丫环守夜,上下夜各留了一个婆子,三则是让她们把嘴都闭严了,半句话也不许多说,半步也不许多迈。
白锦绣平时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今天更是有些疾言厉色的意思,外面站着的婆子都知道这两天的差事不能出了差错,否则回了园子里这张老脸便是没地放了,而且现在还都惦记着要跟着主子去会郡,便比平日里都更加警醒了一分。
白锦绣在遣退了婆子们以后,把余妈妈和徐妈妈叫了进来。
“这里势必是要住上两日,老太太才会放人的,二伯母那里我是半点也不想粘上,所以,必是要难为你们两个了。”
余妈妈垂手站在白锦绣的身边,笑道。
“大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这府里是个什么情形,我们做奴才的自然是眼明心亮,所以,大小姐直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值上半夜,徐妈妈值下半夜,再加上梅花莲花,想是这二三日也是好过了的。”
徐妈妈也接着说道。
“就是,就是。刚刚把大小姐惯用的被褥也都带过来了,咱用自家的,也不必求人,就是少了什么,都已经在外院留了小厮支应着,半个时辰就取了来了,咱何苦手心向上呢,大小姐尽管放心吧。”
白锦绣点头答应,虽然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可是,各处她都已经尽量的安排妥当,这么想着她才勉强的放下了些担心。
晚饭是在自己房里用的,白锦绣又遣着余妈妈去问过了几个妹妹和弟弟吃的怎么样,除了白锦雷有些哭闹,其它的几个都还好。白锦绣还是不放心,便让婆子把两个妹妹叫到了她的房里,姐妹三个人对坐着,白锦绣懒得说话,只是拿着本村野传记的闲书在烛灯下翻着;白锦月不知道要说什么,垂会头绣她手上的那些绣活,然后便抬起头来看看白锦绣一眼;白锦薇不敢说话,怕自己会惹恼了白锦绣,也拿了个绣花的撑子,半听不听的让余妈妈教她怎么绣缠枝的花叶。
三个姐妹们正在坐着的时候,忽见着竟是小丫环也没传一声,便有人挑起了帘子,走了进来。
白锦绣放下了手里的书,抬眼看去,见到二伯母扶着一个丫环的手,昂着满头珠翠的脸,抬步走了进来。
白锦薇和白锦月都放下手里的东西,规矩的下了榻福了一福,翠声一起开口道。
“二伯母安。”
钱氏是来找白锦绣的,晚上吃饭的时候,沈老太太跟她说了关于她娘家侄子的事情,钱氏不放心,草草的伺候了老太太憩下了以后,也没回房,便奔着白锦绣这里过来了。
钱氏见白锦绣竟是身形也没动一下,仍是半撑着身体在榻上,脸上便有些不愉,沉了又沉后,让丫环搭手去扶白锦薇和白锦月,瞧着两个姑娘笑声说道。
“还是你们俩懂事,明儿锦凤想约你们一起去园子里玩,你们俩让部环们早点备下了用的东西,缺什么只管和二伯母说。”
白锦月没说话,白锦薇应了一声道。
“谢谢二伯母。”
钱氏以前就觉得白锦薇伶俐可爱,现下看着倨傲的白锦绣,再看看面色腼腆的白锦月,便更觉得白锦薇伶俐和聪明了些。
“告诉二伯母,你房间里可是缺了什么了,我叫婆子给你拿去。”
白锦薇不是傻子,自己房里的东西都是白锦绣让婆子带过来的,若是以前她还有讨好钱氏的必要,现下却是万万也不能的,所以,白锦薇也只是笑着应道。
“不敢劳烦二伯母,一切都很好。”
钱氏想和白锦绣说话,便对白锦薇和白锦月挥了挥袖子,说道。
“你们俩个都回房吧,我和你姐姐有话说。”
她这么说,可是白锦薇和白锦绣半步也没动,就是房里伺候着的余妈妈和徐妈妈也都没有动一动身形,这让钱氏有些看不明白,她显然是愣了,便又重复了一遍,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
这根本不是对一个小姐在说话,倒像是在使唤她手底下的奴才,白锦绣看了一眼垂着头立在地上的两个妹妹,微微的一笑,撑起了身子,算是坐直了,才开口说道。
“是我让她们俩陪我的,这房间实在是憋闷了些,等到再过一个时辰我让婆子把她们送回去。二伯母想必找我有事吧?”
钱氏像是明白过来了些白锦绣的态度,若是说在沈老太太的面前,白锦绣还给她留了两分的面子,现下在她的妹妹的面前,当真是半点面子也没有给她,这让钱氏几乎是恼羞成怒了,才要发作,却发现白锦绣的手边的那盏烛台,并不是自己府里的,白锦绣此时手边压着的软枕,连带着身后的被褥也都不是先前她备下的粗纱的东西,尤其是让钱氏感觉刺眼的是白锦绣左腕上戴着的一只满绿的翠玉镯子。
在白锦绣回来后的初二,在行止园里,白锦绣从后园出来,钱氏先看到的不是白锦绣本人,而是她手上的这只满绿的翠玉镯子。
钱氏是最爱镯子的,若说其它的物件头面她都稍差一些,但是钱氏手上常戴着的镯子却是她足足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从古董商的手里买到的一对和田玉的料子的。钱氏也曾经想过跟白锦绣要过来,可是,几次都张不了口,现在白锦绣又是这般的态度,更让钱氏恨到了心里。
越是这样恨着,钱氏越是说话不留情面了。
“若说平日里有人传你对弟弟妹妹都甚是严苛,我却也不信的,今天见着了,二伯母少不得要说你两句。她们和你一样都是自幼失了怙的,你母亲从来没教养过她们一天,现下还却是这样的待她们,让我这个做伯母的都感觉心疼,这做人不能把事都做绝了,总要给自己留个后路才好。”
“谢二伯母教导。”
白锦绣没有半点的诚意,抬着头,脸上半明半白的笑意不及眼里,看着钱氏的时候,眼里的态度半点也不肯落了下风。
钱氏见是说不成了,拂袖便走了。
见钱氏走了,余妈妈上前劝白锦绣说道。
“大小姐何苦惹这闲气,她一贯是拨尖拨惯了的,现下总是吃了亏,咱家的那个宅子她算计了几番都没算计了去,现在心里正恨着呢。”
“那就恨去,关我何事,反正我是不疼不痒的。”
白锦绣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拿过了白锦薇的绣撑子,针才扎了两下,就被余妈妈抄手给夺了过去。
“大小姐可是饶了二小姐这东西吧,二小姐小半年才绣出来这么点像模像样的东西,你再下针,可就是都毁了。”
白锦月原本在白锦绣刚才说话的时候就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忍着,她从不知道白锦绣的绣工如何,现在听着余妈妈忽然间急吃白脸的这句,便忍不住了的笑出了声来。
白锦绣也不在意,靠在靠枕上,就着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说道。
“莲花,明天你就开始给我绣一个花团锦簇的百花争艳的绣活,等明年过年的时候,送给二小姐做赏,我也省了钱了也省了事了。”
白锦薇素来是机灵的,知道白锦绣在说笑,也就不再局促着,赶紧接着白锦绣的话茬,说道。
“大姐,不行,我还要今年你送我的一样的东西。”
白锦绣微微一笑,指着一袭粉白色裙妆的白锦薇,道。
“我记得今年我送的是银票,怎么,你又缺银子花了?”
“嗯。”
白锦薇笑着应了句,然后对白锦绣说道。
“爹爹说过,大姐姐最爱银子,那小妹我也当仁不让,也爱银子了。”
余妈妈和徐妈妈听着便都乐了,白锦月一听,也就跟着也笑出声了,一时间小房间里便传出了几声清脆悦耳的笑声。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白锦绣,白锦薇和白锦月梳妆了以后,先去正房给沈老太太请了安,说了一会儿子糊涂话以后,便和白锦凤还有白锦娥向后园去了。
白锦绣和这两个堂妹都差着八九岁的样子,所以,不亲近也是正常,而且白锦绣的脸上总是挂着端正的神色,让白锦凤和白锦娥也不敢接近,所以,白锦绣也就落了个清静。
白锦绣自己坐在后宅的一间偏房里,旁边站着瑞雪和余妈妈,隔着正堂再过去便是另外的一是偏房,白锦月她们则是聚在那个房间里一处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