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
再也不住那酒虫的做怪,一口把杯里余下的酒就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鲍管事的,在大小姐的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出去!”
直到徐妈妈从里面出来,把鲍大成往外推,这个鲍大成才回过了两分的精神。
知道自己失了态,鲍大成也不惊慌,捧着直裰的下摆,扑通一声的就跪了下去。
“大小姐勿怪,偶鲍大成是个粗人,惊到了大小姐,请大小姐恕罪。”
“无妨。”
白锦绣抿唇略笑,刚才听到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动静,白锦绣的心里便明白这个人真真是一个酒鬼。和这种人说什么规矩,不过就是对牛弹琴罢了,所以,也并不生气,只是淡淡的又启口问道。
“你可尝好了这个味道,不知道咱们酒坊可做得出来?”
“回大小姐,这酒是泰州境下孟家的一品红,偶以前也只是喝过两次,因为这种酒的味道极烈,又是特殊得不能再特殊了,所以一直记得。可是,大小姐的这酒又是与奴才喝过的不一样,不单单仅是十年陈的一品红,应该还是十年陈的极品。”
“你的意思是咱家做不出来?”
“禀大小姐,这十年陈的一品红有一句俗语,一坛酒一条命,就是孟家恐怕自己也是无存的,记得以前有人传过,当年孟家开家太爷在世,过八十八的大寿的时候,外间也只见过了两瓮的六年陈,就再也见过没好的了。”
白锦绣见这个鲍大成话里有理有据,便知道他所言不虚,再加上此酒的出处,白锦绣心里便已经了然了,只是,她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需要问这个鲍大成。
“那你又如何能确定这是十年陈的?”
“回大小姐,奴才喝过一回竹叶青,那酒里也用了十年以上的眼镜蛇蛇王的毒液,便是这酒里含的这般味道。孟家做这一品红又有一个规矩,几年的酒用几年的眼镜蛇蛇毒,否则二者相斥,出不来这种味道,因此上也才得了一坛酒一条命的话了。”
白锦绣自从出了皇宫以后便想着是皇帝留了自己的命,还是侥幸不死,想了这么多日子,只有这个从皇宫里讨出来的酒像是有些关联,这才在今天问了,却不想真的找到了些端倪。
她在皇帝面前饮了毒酒,却并没有一命归西,而且还日渐的好了起来,竟然全是因为有这酒。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白锦绣当时跟皇帝讨了这酒,也不过是因为在景王府的时候喝过几回,想着在在路上用它暖身,所以,自从出了京城以后,白锦绣在晚饭的时候,都是要浅浅的饮上一小杯。
白锦绣沉吟了片刻,才淡声问道。
“那现在孟家的酒,卖的是几年的?”
“一年的是十两银子一坛,三年的是五十两一坛,四年的是百两银子一坛,再没有更贵的了。”
“行了,我知道了。”
白锦绣见也问不出来什么,便不再多问,吩咐莲花赏了一两的银子给鲍大成。
这个鲍大成平时在外面就听人说过,白府上的这个大小姐与别家的是不同的,并不比深门大户里的小姐差一星半点。
以前这个鲍大成并不觉得什么,总也以为是因为白家日渐的富庶,才有这些羡慕的话罢了,可是,他经常往各府各院里送酒,一差二错间也见过一些名门闺秀的身影,只是,和今天自己见到的大小姐比起来,竟然少了些威仪的气势。
而这简短的几句言谈里,白锦绣话语间的气势,竟然是鲍大成从一些大人身上都没有见过的,不觉间就更是加上了谨慎小心。
鲍大成在穿过回廊,出了二进角门以后,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对身边随着他出来的妈妈说道。
“咱们家的大小姐与外间的,竟是真真是不一样的。”
余妈妈见这个鲍大不知深浅,便斥道。
“小姐哪里是你能议论的,今天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能往外传,如果哪天你灌成了醉猫了,就是说出去了一句,别说大小姐,老爷先就饶不了你。”
“晓得的,晓得的。”
鲍大成也不是混人,哪里敢到外面胡说,先不说自己端着白家的饭碗,就是刚刚的那一口酒,他就十分的满足了。
这个鲍大成到了前院,有管事的凑到他的跟前问他到内宅回了什么话,鲍大成只顾摇头,到了晚间的时候,饭竟是也不吃了,呆呆的咂摸着嘴里面的味道,像是丢了魂一般。
晚间各房都起了灯以后,白府外院的小厮提着一个蓝布锦盒过到了鲍大成的房里。
“鲍管事的,我提了个好东西,是主子赏了你的,你可要给我些好处,我才能把这东西交了你。”
说着话,这个小厮便摊了手到鲍大成的面前。
鲍大成只以为是哪个管事的送他的,所以,也真没当回事,回过头,摆弄着手里的紫葫芦制成的酒壶,懒懒的靠在榻上,斜了斜眼。
“什么东西?你要是好东西才有赏,你以为你个小兔崽子哪儿胡弄点东西就能在我这里讨了赏。”
“这个我可不敢,你自己看吧。”
小厮也不打开盒子,只把外面的包着的那层蓝布的包袱打了开。
“这个东西的主人让我传你一句话,不许卖了喝酒。”
鲍大成也不是什么精细的人,腾的从床上就坐了起来,大步上前,一边撩开盒盖的碎牙锁,一边嘴里还在念叨。
“要是你个小兔崽子敢胡弄爷爷,我非得让你知道……”
鲍大成才打开盒子便看到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套喜上梅梢的汝瓷酒具,俱都是同样的喜上梅梢图案的四个小盏,四个小杯,两只美人觚的瓶,中间是一只南瓜棱的梅枝抓柄酒壶。这套酒具正是早上的时候,在白锦绣面前用过的那套酒具,这个鲍大成自然是高兴得阖不拢嘴。
鲍大成身边站着的那个小厮见了,嬉皮笑脸的就凑了上来,问道。
“鲍大管事的,可有赏头?”
“有,有,有。”
鲍大成忙在怀里抓了铜钱,也不数是多少一股脑的塞到了小厮的手里。
先不说这个鲍大成得了这套酒具是如何的惊喜,白锦绣却在鲍大成走了以后,着实动了番心思,可是,怎么想也连不到孟家的那根线上,使银子又是真不凑效的主意,叹息了两声以后,却也没撩开心思。
梅花是个极沉得住的丫头,在瑞雪前脚刚拿着白锦绣的首饰去归了柜子的时候,一边拆解着白锦绣头上的如意发髻,一边竟是透着俏皮的笑。
“我今日才知道大小姐竟也是个酒鬼,那个鲍管家走了也有半日了,我就看着大小姐在这里出神了,难道真的是为了那坛子酒的缘故?”
“你说呢?”
白锦绣也不说明,挑了挑眉,笑道。
“你可知道,这杯中之物,就连神仙也逃不过去,你家小姐我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要是大小姐是个俗人,那我们这些丫环乞不是没了活路了,直叫人挖个坟埋到土里不成?”
白锦绣扫了梅花一眼。
“正好,现下院子里的梅花才落,我便让人把你埋在梅树下,至于莲花吗?咱家现下虽是没有莲花潭子,可是,新宅子里却是好大的一片,你也与她说了,让她早早的准备了吧。”
“是,我的大小姐。”
梅花见白锦绣的眉色敞开了一些,更是卖巧做乖的伏着身子做揖,只差没跪下去了。
被梅花这么一闹,白锦绣也放开了些心思。
这时候,莲花和瑞雪一同走了进来,莲花手捧着账册,摆到了白锦绣闺心外的堂上的桌案上,又拿匣子锁好,这才把钥匙交到了白锦绣的面前。
“你问了吗?老爷醉了没有?”
“回大小姐,老爷和几个大管事的在庆春楼吃的饭,小厮们把老爷送回来了,现在在夏姨娘的房里,小姐让人暖的醒酒汤我也已经看着做了三回了,总算是送了进去,夏姨娘说让小姐尽管放心,她定会看着老爷把汤喝了,等老爷安憩了以后,会让丫头过来回话的。”
“罢了。”
白锦绣挥了挥手,对莲花说道。
“你再跑一趟,告诉夏姨娘不必再来我这里了,我也睡下了,只是明天我爹还要见余下的那些还没来得及回话的管事,让夏姨娘仔细些便是了,另外再和外间的大总管说,就说是我说的话,让庆春楼那边三餐务必打点好了,现下是冬天,那些食材务必要他自己亲自仔细验了以后,才能用。”
“是。”
莲花从白锦绣的闺房里出来,前面有两个小丫环挑着桃花灯,到了夏姨娘的堂下,先让夏姨娘的大丫环往里禀了一声以后,才挑着帘子进去。
白方在一旁喝着浓茶,听了莲花的话,放下茶盏问。
“你们大小姐的药是徐妈妈看着进的吗?”
“禀老爷,是徐妈妈亲自熬了,又看着小姐喝下的,半丁也没有漏了。”
“这才好,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也不能做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