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至救助站附近,街边都被蓝红相间的警灯照亮了,警笛声也此起彼伏,扣动人的心弦。
不少人闻声出来,聚集在一起张望议论。
难道是这边出事了?
盛恬心中有所疑惑,但刺耳的警笛声以及警车勾起了她记忆深处的恐惧,既不想去探听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凑过去看热闹。
倩姨刚打开救助站的门,她便先进去开灯。
墙与门将外头的声音动静隔绝了些,她才没那么紧绷,蹲下身去摸养在前厅没有关起来金毛,试图转移注意力。
桑衔枝看着她略微僵硬的动作,微微蹙起眉头。
他们前脚刚进前厅,后脚就有个青年男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衔枝!桑衔枝!”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在找的人,大步上前抓着桑衔枝,气喘吁吁,“哎呦,太好了!你果然在这儿!”
说完他还认出了蹲在地上逗狗的人,惊讶地“咦”了一声,“盛恬?”
盛恬看到来人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语气平淡和他打招呼:
“程警官。”
来人正是C城市局行政支队的副队长程煦,也是她的高中同班同学。
就是没想到程煦和桑医生竟然也认识,难道桑医生真的是她高中学长?而且恰好与程煦是旧识?
没等盛恬理出个头绪,就听程煦自言自语似地说:
“你也在啊,难怪……”
盛恬好奇看过去,难怪什么?
但是桑衔枝没让他说完,直接打断问:
“怎么回事?”
警车来了这么多辆,还惊动了市局行政支队,难道出了命案?
程煦语速飞快地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有个高三学生因为学习压力大想不开要跳楼,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说到这他还不忘吐槽,“今晚到处都在堵车,自杀干预的专家被塞在半路了,至少还得一个小时,等专家过来,尸体怕是都要凉了。”
程煦性格外向,因为干外勤工作,经常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说起话来也不忌讳。
他拍了一下桑衔枝的手臂,“我就想起你提过今天要来救助站,看到这边灯亮着就过来了碰碰运气,幸亏你还没走!”说着就要拉着他直接离开,但是没拉动。
程煦不明所以地看着眉心拧成结的发小,语气转变成哀求:
“桑大心理专家,人命关天,别犹豫了,手续我后面补办,现在救人要紧!”
桑衔枝是在犹豫,但不是因为手续问题,而是……
他抬眼看着垂眸盯着地面的盛恬,“你……”
“我……”盛恬似有所觉,也出了声。
两人皆是一怔,然后又都住了口,氛围一下凝滞起来。
一旁大概捋清了情况的倩姨见状开口:
“小衔快去吧,要是不放心小恬一个人回去,我把她留在这儿,等你结束了过来接她。”
桑衔枝方才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这会儿倩姨替他开了口,他也没推脱:
“好,有劳倩姨了。”
然后才重新对盛恬说:“在这里等我回来。”语气带了一丝不容置喙。
“我们走。”也没等她答应,他便和程煦一同离开了。
程煦带着桑衔枝过了警戒线进入救助站隔壁的住宅楼,一边按下电梯键,一边不忘调侃他:
“可以啊兄弟,是谁上个月还在我这里旁敲侧击,结果一个月都没到就勾搭上了。”
桑衔枝懒得纠正他的用词,“凑巧而已。”
然而程煦此人又损又贫,尤其对熟悉的人更甚,此刻听发小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十分不满:
“哟,那你怎么不干脆在C城等着‘凑巧’偶遇啊?盛恬在救助站做义工的事还是我告诉你的!”
提及“盛恬”,高岭之花桑医生终于有了反应,对程煦说:
“你别在她跟前乱说。”
被质疑业务能力的程煦气笑了,“我嘴有那么不严实吗?”
桑衔枝想想也是,如果他是会乱说的人,早就将盛恬在小区的具体住址告诉他了,而不是等他去大海捞针地找。
见桑衔枝没有反驳,程煦想起了方才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在等电梯的空档八卦了一句:
“你俩这是好上了?”
桑衔枝实在拿这个发小没办法,只好言简意赅:“没有。”
程煦才不信:“没有你让她等你?”
电梯这时恰好到了,桑衔枝率先走进去,挑衅一般地问身后的人:
“还救不救人了程副队长?”
“废话!”程煦赶紧进了电梯,按下楼层,没好气地吐槽桑衔枝,“我这不是最近忙得脚不着地,好不容易看到你了,不得关心关心你一下?”
并不想被关心的桑衔枝斜了他一眼,他便从善如流地投降:
“行行行,救人要紧!”
“叮——”电梯门开了。
程煦先走了出去,“17楼,到了。”
然后带着桑衔枝往现场去,低声和他说现在准备跳楼自杀学生的情况:
“事发时那小孩儿的父母都在家,就是他父母发现异样报的警,现在所有人都被他赶出房间,不准任何人靠近,消防车已经在楼下就位了。”
进了想要出事的学生家里,桑衔枝就看到了客厅抱着痛哭的父母,以及满墙的奖状奖杯,若有所思。
程煦接过旁边同事地过来的救生衣,让桑衔枝穿上,然后又吩咐了几句:
“你的任务就是尽量吸引他的注意力,和他对话,最好能让他回到阳台来。”
桑衔枝回神点头,“我试试。”
“得嘞,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知道自己发小的业务能力极强,得到他这么一句程煦觉得救下孩子已经十拿九稳了。
*
与出事住宅楼只隔了两栋楼的救助站前厅里。
倩姨听着外头仍旧热闹的动静,事情应该还没有得到解决。
她将目光放在又蹲在盯上摸着金毛脑袋却心不在焉的盛恬身上,心念一转,出声问她:
“小衔是心理专家啊?”
盛恬手上的动作一顿,“心理医生。”
倩姨闻言点头,感慨地说:
“救死扶伤,蛮好的。”
心理疾病也能致命,若能治好一个人的心病或心伤,确实与救命也无异了。
只是倩姨的“蛮好”,似乎意有所指。
盛恬心里打鼓,担心她下一句就要说出撮合他们俩的话,想了想还是开口:
“倩姨……”我还是先回去吧。
然而还没将后半句说出来,就被火眼金睛的倩姨识破,她板起脸认真道:
“哪都不许去,我答应了小衔把你留住的,待会儿他回来问我要人我上哪找去?”
怎么说得自己和他好像有什么亲密关系似的?盛恬心想,自己和他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哦,现在还多了一层同在宠物救助站当义工的身份。
“不是您想的那样。”
倩姨以为她是不想和桑衔枝扯上关系,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怎么?就因为小衔是心理医生?”
说起这个,盛恬有预感倩姨又要苦口婆心地劝她,赶紧转移话题:
“哎呀,倩姨,时候不早了,您赶紧去洗漱休息。”
虽然知道倩姨是担心她关心她,但她现在没心思想这些。
见倩姨皱起眉头,她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我不走,等桑医生来。待会灯我来关,您放心睡吧。”
她都这么保证了,倩姨也没再坚持,人老了熬不了太晚,就先回楼上休息了。
前厅只剩下盛恬和看家的金毛,没有别人在,盛恬坐在椅子上,任由思绪飘远——
刚刚程煦与桑衔枝看起来很熟稔,那程煦跟他提过自己么?
市局刑侦支队的正队是曾经负责调查她父亲案子的警官,是程煦的师父。
他曾经劝盛恬放下——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可以寻求心理开导,不要活在过去。
可是过去也是她人生不可磨灭的部分,父亲曾是她的大树,是她最敬仰的人,她没办法稀里糊涂地活着。
那么,桑衔枝会是从程煦那里知道她在宠物救助站做义工的吗?
他接近自己,是不是受了谁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