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后来很多日子里回?想起这一天,阮映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在盛夏最热的一天,她的心仿佛被一块用寒冰制成的利刃狠狠刺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感,却让她浑身冰冷颤抖。

那?封细心打磨写好的情书,眼下正死死的被阮映攥在手里。她的指尖发白,轻颤。

“长得一般般,也没啥特点?,我眼瞎了才会看?上她吧。”

“长得一般般,也没啥特点?,我眼瞎了才会看?上她吧。”

“长得一般般,也没啥特点?,我眼瞎了才会看?上她吧。”

……

这句话一次又一次的在阮映的耳边响起,犹如一句句符咒,越念越快,压得她头疼欲裂,四肢无力。

阮映的下意?识是想逃离这个地方,她转身,却意?外撞上身边的一个垃圾桶。

铁质的垃圾桶被阮映撞倒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坐在教室里的薛浩言和余莺显然也已经听到。

薛浩言问了声:“谁在外面?啊?”

余莺跟着轻笑:“薛浩言,你紧张什?么啊。”

阮映顾不得将垃圾桶扶起来,抬起脚往楼梯口而去。

只不过阮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和楼梯拐角的蒲驯然迎面?相撞。

蒲驯然似乎刚打完球,他身上的T恤湿了大半,面?颊上也有汗水。没想到撞到的人是阮映,蒲驯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堵着下楼梯的路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高?中这两年,3班和4班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蒲驯然从未见过阮映上楼。

这个点?无缘无故在这里见到阮映,又见她一脸失魂落魄。蒲驯然没去猜测她到底怎么了,只是担心她这副跌跌撞撞的样?子。

阮映不知?道怎么回?答,有那?么一刻,她也被撞得大脑一片空白。

蒲驯然的洞察能力到底比一般人强,他低头看?到阮映手上紧紧拿着的一张粉红色信纸,上面?似乎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不一会儿?,4班的薛浩言打开了教室正面?,从里面?迈出?脚步。

薛浩言一出?教室就看?到了阮映和蒲驯然站在楼梯口,他下意?识喊了阮映一句。

余莺也从班级里出?来,一脸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阮映和蒲驯然。

阮映没有回?答薛浩言的叫喊,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双鹿眼死死看?着蒲驯然。

那?一瞬间,蒲驯然分明从阮映的双眸中看?到一丝祈求。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想要求他什?么。

很快,行动代替了思考。

蒲驯然居高?临下看?着阮映,笑得匪气:“喜欢我?”

阮映失魂落魄,声音很轻:“我不……”

话还没说完,蒲驯然一把将阮映手中的情书塞进自?己口袋:“不用客气,明天起我罩着你。”

阮映欲哭无泪。

她这会儿?没心思和蒲驯然斗嘴。可下一秒,阮映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些声音在不断的放大,刺激着阮映的感官。

薛浩言走近,问了句:“你们在干什?么?”

不用说,他如数听到了刚才蒲驯然和阮映的对话。

蒲驯然低头看?了眼阮映,再抬起头淡淡笑着对薛浩言说:“好学生,你没见过人谈恋爱吗?”

“谈恋爱?”薛浩言自?然不相信,“你和阮映?”

蒲驯然伸手将阮映拉到自?己身边,大半个身子将她挡在身后。他高?大的身躯完完全全成了她的屏障,护她周全。

阮映其实是心知?肚明眼前?的一切,但她也不想解释。

将错就错,或许是给自?己最好的体面?。

蒲驯然一脸散漫又嘲弄地看?着薛浩言,语气却很坚定:“阮映,以后有人要是敢欺负你,我蒲驯然第一个不肯。记住了,你是我的女朋友。”

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

在蒲驯然说话的同时,楼下风风火火上来一帮男孩子。

都是刚才和蒲驯然一起打球的,有陈立强、平志勇、小胖等人。一开始他们还嘻嘻哈哈,不过见到眼前?的情形之后,一帮人一愣一愣的,站在那?里久久不敢动弹。

唯有一个人,在静谧突兀的走廊里轻轻一笑。

余莺歪了歪脑袋,问:“蒲驯然,你开玩笑的吧?你会喜欢阮映?”

提到自?己的名字,阮映有些敏感地抬头。她直直地看?着余莺,清晰的从她脸上看?到不屑。

换成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阮映或许都不会任由余莺这样?轻视,可现在不一样?,她的自?信早在刚才就已经被踩在脚底下,她没有力气翻身。

蒲驯然轻笑着问余莺:“我不喜欢她,难道喜欢你?”

此话一说,后面?几?个男孩子都发出?一阵阵的笑意?。

说来奇怪,跟蒲驯然一帮的男孩子都不太喜欢余莺。余莺漂亮归漂亮,但班级里十分霸道。

余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明显很不服气。可是没有办法,面?对蒲驯然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她只能是撞到枪口上。俗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蒲驯然说完,转身拉着阮映的手腕准备下楼。那?帮站在楼梯上的男孩子就自?发地分开两边,将中间的路让给他们两个人。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带头轻喊了一声:“嫂子。”

继而一帮人跟着起哄大喊:“嫂子好!”

蒲驯然并未阻止,而是侧头看?了眼阮映。

阮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置身事外。

*

恍恍惚惚的,阮映只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她麻木地被蒲驯然拉着手腕走下楼,一直到向凝安喊她:“阮映!”

阮映抬起头,很艰难地朝向凝安勾起唇角。

向凝安刚才在楼下也亲眼目睹了一切,不同的是她一头雾水,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阮映和蒲驯然告白。

但向凝安看?阮映的脸色,很快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楼上一帮男孩子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会儿?偷偷地站在楼梯口张望。

蒲驯然伸手拍了一下阮映的脑袋,对她说:“傻瓜,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吃饭。”

阮映回?过神?来,对蒲驯然说了一声谢谢。

蒲驯然勾着唇:“谢什?么啊,女朋友。”

阮映这会儿?真?的没什?么心情和蒲驯然开玩笑,她拉着向凝安的手,缓缓下了楼。

蒲驯然并未追过去,望着阮映的背影,唇角那?抹笑意?渐渐淡去。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

等阮映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蒲驯然折返上了楼。

刚才他回?教室是准备拿书的。

不过自?己的书没有拿到,倒是收到了一份意?外的情书。

蒲驯然上楼的时候,唇角的笑意?早就已经敛了下去。他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气势,就连一向喜欢打跳的平志勇也不敢出?声。

从始至终,薛浩言一直都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他眼底有一团疑惑,似乎在思考什?么,看?着阮映和向凝安下了楼。其实不难猜测,刚才他在教室里所说的话十有八九可能被阮映听到了了,但他又迫切的希望阮映没有听到。

蒲驯然走过去,用自?己的肩膀狠狠撞了薛浩言一下。薛浩言猝不及防被撞得连连后退,一直到撞垃圾桶上。

铁质的垃圾桶发出?刺耳的声响,蒲驯然不悦地皱皱眉,对薛浩言说:“连着好几?次挡着老子的道,你是不是对老子有意?见?”

薛浩言还未开口,一旁的余莺跟着说:“蒲驯然,明明是你撞到别人,干嘛贼喊捉贼啊?”

蒲驯然凶狠的眼神?狠狠剜了余莺一眼,“要你多话了?”

余莺什?么被人这么对待度过的,平日里哪个男生不是对她谄媚客气,唯独蒲驯然凶神?恶煞的样?子。

更?气的是,她无可奈何。

平志勇连忙过来将余莺赶到一边,小声地说:“我的余大美人,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余莺心里虽愤愤不平,却又没有办法。

蒲驯然这个人已经不能用霸道两字形容。他不仅撞了薛浩言,还咄咄逼人。

薛浩言心虚地连连后退,最后背靠在墙上,咬着牙问蒲驯然:“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怎么样??”蒲驯然用舌尖轻轻抵了一下自?己的腮帮,语气不善,“少他妈给我打阮映的主意?。”

薛浩言不甘示弱:“呵呵,你以为我对她感兴趣?”

这话摆明了就是故意?刺激蒲驯然的。

按照蒲驯然在学校里劣迹斑斑,若是这会儿?他动手,薛浩言正好有证据反咬一口。刚好墙上有监控,他们做了什?么一清二楚。

马上就要高?考,这个时候蒲驯然在被记上一个打过,都可以被学校劝退,更?甚至是开除。

果然,蒲驯然缓缓朝薛浩言走近一步。

两人面?对着面?,剑拔弩张。

余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她虽然早就听说蒲驯然会打人,但在学校里没有见过他对任何一个人动手。相反,平日里蒲驯然算是很和煦的那?个人,他吊儿?郎当的,和谁都能打成一片,4班的男孩子似乎都很喜欢他。

眼下,蒲驯然这副狠厉的神?色,让余莺也产生了浓浓的忌惮。

余莺轻声地问平志勇,“他们会打架吗?”

平志勇说:“我哪里知?道啊。不过真?要打架,薛浩言算是完了。”

余莺着急地喊:“薛浩言,你别理蒲驯然啊!”

然而,薛浩言却故意?刺激蒲驯然,一改刚才那?副心虚的样?子,笑着说:“没想到啊,你居然对阮映感兴趣,真?看?不出?来她哪里好了。”

蒲驯然单手插在裤兜里,指尖摸到了那?张情书。他俯身轻轻对薛浩言说:“那?是你眼瞎。”

薛浩言预料中的拳头并没有砸过来,相反,蒲驯然懒洋洋地朝教室里走去,反而拿了几?本书出?来。

这两年蒲驯然无心学习,就连课本都是崭新的模样?。

不过,现在他突然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要是他蒲驯然想,抢个年级第一来玩玩又是什?么问题?

*

闷热的暑期,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雨。

这场暴雨其实早已经有明显征兆。

烽市是一座沿海城市,每到夏天必定要经受几?个台风。

台风天的雨水充沛,且毫无规律可循。可能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狂风大作。这种时间通常会有两三?天,那?么这两三?天整个城市都是凉爽的。

台风是个让人很矛盾的东西,一方面?能让这炎热的天气得到短暂的舒缓,另外一方面?又会造成整个城市的巨大损失。

这场暴雨是夜里九点?左□□盆而下的。和正常的雨季时节雨水不同,雨水仿佛是被上帝拿着巨大的一个脸盆倾泻下来,让人猝不及防。

奶奶叮嘱阮映晚上把窗户关好,以免雨水打进来。

阮映笑着说好,顺便?拉上了窗帘。

烽市人面?对台风天早就见怪不怪,并未当成一回?事,该做的准备工作早已齐全。

夜里十点?,阮映还在写作业。

暑期的补课已经结束,按道理可以放松几?日,但阮映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停止写作业,她就会想到其他事情。

终于,在一道题目上死磕了整整二十分钟后,阮映选择放弃。她趴在书桌上,整个人绵软无力。

整整一天阮映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不是故意?为之,而是根本吃不下。虽然吃不下,但她深怕爷爷奶奶会发现什?么端倪,一碗饭捧在手上大快朵颐,没有夹菜,三?两下吃完就借口上楼继续学习。

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缓和,阮映知?道,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是阮映没有想过的是,她活到17岁第一次的暗恋,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画上了句号。

似乎,有些悲哀。

书上总说,第一次的暗恋是美好的。不过阮映显然没有那?么幸运。当亲耳从对方的口中听到对自?己的批判——“长得一般般,也没啥特点?,我眼瞎了才会看?上她吧”。

这句话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经受这样?的言语,更?何况还是自?己默默暗恋了两年的男孩子。

不过阮映不哭不闹,不怨天尤人。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过去整整二十多个小时,阮映的表现在爷爷奶奶眼中与往常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只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阮映不由还是会自?我怀疑。

她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晚上十一点?,向凝安给阮映发来消息。

向凝安:【映映,你已经一天没有理我了哦。】

向凝安:【天气预报说,凌晨台风就有可能正面?袭击了诶。】

向凝安:【风好大好大啊。】

向凝安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愤慨的同时,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安慰阮映。

要不是阮映亲口所说,向凝安也不敢相信,一向正派的薛浩言居然会在别人背后这样?说话。

向凝安对薛浩言的滤镜早碎了一地,要不是阮映拦着,她早就想冲到薛浩言家里狠狠骂他一顿。

这会儿?,雨又停了。风似乎也小了一点?。外面?一片祥和的景象,让人无法相信这就是台风天。

阮映不是故意?不回?向凝安消息,而是她把手机关机了。

一打开手机,向凝安的消息噼里啪啦的传进来,叮叮咚咚,足足有上百条。

阮映的唇角突然上扬了一下,很是欣慰,因为知?道还有很多关心自?己的人。

她连忙回?复向凝安。

阮映:【抱歉啊,我手机今天关机了。】

向凝安几?乎秒回?:【啊啊啊啊啊!】

向凝安:【你终于回?复我了!】

向凝安:【呜呜呜,我都想哭了。】

向凝安:【你没事吧?】

阮映并未逞强,她说自?己不太好,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不过她又说,她会尽快调整这种状态,希望向凝安不要担心。

告白失败这一环节阮映早就预想过,虽然预想的结果比现在要好一些,但好在她是有一些心理准备。

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向凝安表示这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上赶着唆使阮映去告白,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情况的发生。

阮映到还算乐观:【其实挺好的,幸好发生了这件事,也让我能收一收心思。】

阮映:【接下去我就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全力以赴冲刺高?考吧!】

到底是年纪太小了,对于感情这件事总是会产生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今幻想破灭,也就不需要再去幻想。

晚上十一点?,阮映卧室的窗户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发出?声响。

起初,阮映以为是因为大风的原因,但很快,她发现这声响有点?不太对劲。

阮映拉开窗帘,正好有一块东西砸向窗户。

不知?道这是不是恶作剧,阮映看?到了站在楼下的一个人影。

大台风天的,楼下的店铺都关得死死的,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

为了一探究竟,阮映打开了窗户,微微探出?脑袋。

这一眼,她看?到了楼下的蒲驯然。

暴风雨短暂的停歇,蒲驯然站在一闪一闪的路灯下,他一身白衣黑裤,手上抱着一袋奶糖。

在他扔到第九颗的时候,阮映打开了窗户。

蒲驯然顺势又扔了一颗糖上去,只不过这次没有玻璃的阻隔,一颗糖刚好扔到了阮映的书桌上。

“咚”的一声,是“孺牛”。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阮映给过蒲驯然一模一样?的。

阮映抓着糖放在自?己的手心,她又把脑袋探出?去了一点?。

外头的雨似乎又有要下的痕迹,风吹得路边的树叶左右摇晃。有一只白色塑料袋不知?道是从哪里被吹起来的,这会儿?飞在半空中。

夜晚很静谧,风声愈发显得像是在咆哮。

阮映压着嗓子朝楼下喊:“蒲驯然,你干什?么?”

蒲驯然仰着头看?她,双眸里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他晃了晃手上的糖,对阮映说:“给女朋友送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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