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在撒谎!”
士兵的鬼魂怒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野兽般压抑的咆哮,充斥着愤怒与杀意。
他摊开了手掌,只见荧光一闪,掌心之上冒出了一团火,非红非橙,呈现出妖异的绿色。
那火苗就这么悬空漂浮着,轻盈得如同一团柳絮,慢慢飘向了妇人,将她脸上的惊惧与恐慌,映照得分外诡异。
妇人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拼命地摇着头,否认着,“我没撒谎我真的不知道”
“你明明看到他了!看到他了!”
呼!
呼!
呼!
诡异的绿色火苗,一团接着一团,出现在了妇人的四周,将她团团包围起来。
感受不到一丝火的温暖,只觉得一股凉意升腾而起,穿透心房,直达心底。
妇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没看清啊天那、那么黑我真的没、没看清”
鬼魂继续向她逼近,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钢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同我一起回地府,到判官的面前对峙吧!”
“我不去地府!不去地府”
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死亡的逼近,妇人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眼看着刀光一闪,就要向她砍下来,一声“不要”惊呼出口,忙改口道:
“我说真话!我看到了!看到了他的背影,他穿了一套军服!是五城兵马司的军服!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向天发誓,但凡有一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
鬼魂轻轻抖了抖手,一团小纸包从他的袖口滑落,沿着手臂,落入了他的掌中,被他的拇指轻轻一戳,就给戳破了。
指甲深入破口之中,挖了一撮药粉,弹向了妇人所在的方向。
黄褐色的药粉,在夜幕的掩饰下悄然散开,弥漫于空气之中,被妇人吸入了体内。
她的眼皮渐渐发沉,视线渐渐模糊,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绵软地晕倒在了地上。
浓厚的云层散开,一个人影从幽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清冷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张稚嫩的脸。
紧抿的唇角微微下垂,勾勒出一个严肃的弧度,让他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老成。
正是之前躲在暗处的朱澄。
只见他抬起脚尖,踹了妇人一脚,试了试对方的反应。
妇人就像是一个巨型的布娃娃,在外力的作用下,微微晃了一下,又不动了。
看来,晕得还挺彻底的。
即便如此,朱澄依旧不敢大意,压低着嗓子道,“那些鬼火,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主子收了个半仙,有不少装神弄鬼的玩意儿,还挺有用的。”鬼魂的声音骤变,宛如幽谷之泉击打在岩石上,清冽而干净。
那是马哲的声音。
他轻轻搓了搓手,不小心又弄出了几团鬼火来。只是这一次的鬼火,比之前的规模要小上了不少。
将手上的药粉清理干净后,马哲将手插入了妇人的腋下,将她抬了起来,对着朱澄道,“还不快来帮忙。”
朱澄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抓起妇人的双腿,将她抬了起来。
两人一个往巷内拖,一个往巷口拽,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幸好马哲给妇人撒的蒙汗药够多,即便是在如此大力的拉扯下,依旧晕得死死的,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你要带她去哪儿?”马哲问道。
“当然是回锦衣卫啊!”朱澄答道。
“她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带她回锦衣卫,也是浪费地方。”
“那你要抓她去哪儿?”
马哲无语:锦衣卫出来的,杀气都那么重的吗?
“将她抬入院中就行了。我下的药重,她至少要睡到明天早上才能清醒。晚上指不定遇上什么鸡鸣狗盗之徒,就这么放任她躺在外面,容易出意外。”
“你倒是心善。”
“举手之劳罢了。若是让主子知道你我罔顾人命,会挨训的。”
归根究底,是怕那个李美人怪罪啊!
他就说嘛,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小公公,若是一个心思纯善的,在东厂那种地方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哪里还能爬到如今的位置。
朱澄没有计较这些。
正如马哲所说的,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就当是积累阴德了。
两人抬着妇人进了她家,跨过门槛便是一丈见方的空地。
角落里挖了一口水井,旁边摆着一张小板凳。除此之外,什么家什都没有,更别说是养花种树了。
如此局促狭小的空间,都不能算作院落,只能算是个天井。
马哲随手将人丢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冰冷的地面上,随手关上了门,用纤细的钢丝栓住门闩,将门闩闩上,好让妇人觉得,她是被神力带回来的。
“之后再去哪儿?”朱澄问道。
“该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细节需要查证,交给底下人去办就成了。我们是时候该回宫复命了。”
总算要回宫了。
朱澄却没有尘埃落定的安然,总觉得像是走入了一团迷雾之中,越发看不清真相。
马哲没有急着回宫,而是找了个地方,洗去身上的血腥之气,换回亮丽的飞鱼服,待晨光熹微,方才回宫,正遇上无羡端着热腾腾的早膳,从厨房出来。
朱澄躬身行了一礼,立刻回禀,“卑职查到”
“不急在这一时。”无羡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朝他和马哲眨了下眼,“你俩还没用早膳吧?厨房的灶头上,还留了不少烧卖,你俩先去吃吧!慢慢吃,不用急,等圣上用完了早膳再来也不迟。”
“是,主子。”马哲的唇角含着淡淡的笑,躬身退下,按照无羡的吩咐,等朱寿用完膳后,方才进殿回禀。
朱寿专注地盯着面前摆着的棋盘,左手执黑子进攻,右手执白子防守,独自对弈着,玩得不亦乐乎,像是浑然没将马哲得回禀放在心上,倒是无羡开口问道,“你觉得,人士检校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