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微亮,初阳跃上云海,磅礴霞光铺射在从云殿上,阳光从窗台洒入,屋内香炉袅袅,灵气四溢,古朴的小桌上放着两?盏早已凉透的灵茶,一晚的僵持气氛似乎终于被打破了。。
天灵尊者站在屋内一宿,他旁边就是刑法堂长?老莫殇,常年参卜不?问世事的参卜阁阁主李冶,生死谷谷主,号称不?死人的吴道子,距离大殿门外,闻寒,洛笙,关山越,赵尘跪在外面广场玉石阶上,细雪纷纷扬扬而下,冬日并未过去,覆了他们一身薄雪,每个人的眉毛上结了一层薄冰,他们固执的跪在外面,并无用灵力护体,希求掌门网开一面。
他们身后,则是数百内门精英弟子,着统一道袍,跪与?广场中间?,每个人的心都焦灼不?安。
常黯常年微笑的脸敛起笑意,显得有些?沉重,他用扇柄戳了戳洗剑阁的子昭:“子昭。”
叫子昭的剑修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呼出的白气成了雾:“常兄。”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你?们参卜师身体孱弱,还是不?要再跪了,回月霞谷休息吧。”
其实说实话,他们这跪,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
子昭心里苦闷。
“无妨。”其中一个参卜阁弟子拢了拢袖口,将冻僵的手缩进衣袖里,汲取一点暖意,他冷着脸,说话声音轻而缓:“总不?会死人的。”
“嘿,死了也有我们生死谷的人救啊。”后方生死谷一个少?年插话过来,他年纪尚小,说话带着一丝少?年气的俏皮。
子昭揉了揉冰冷的脸,明明是大冬天,他心里却好像流过了暖流,对这群陌生又熟悉的人露出一丝真挚的笑容,不?善言辞的他握紧身侧的剑,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继续说道:“师兄若是知?道有你?们为他求情,他一定会高兴的。”
“你?这话说的好生见外。”其中一个医修连忙说道:“师兄是大道门的师兄,又不?是你?们洗剑阁一人的师兄。”
“就是,就是,我可喜欢师兄了,有一次我练功出了岔子,没注意飞到了落雪峰,落下来的时候压坏了那常年不?开花的红梅,哎呀,那时候我以为我肯定要挨训了。”一名?女?性参卜师就势靠在隔壁剑修小姐姐的肩膀上,被寒气逼的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没想到,师兄看见了也没怪我,反而问我受伤没有。”
“我哪敢麻烦他,连忙飞走了。”说道最后,这个参卜师抿了抿唇:“等我回到住处才发现,我的灵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颗丹药。”
“师兄心疾,那些?丹药自?是极珍贵的,他舍得送我,我如今怎么?不?能救他呢?”参卜师叹了口气。
回想起往事,心里更添几分难受。
越是长?大越是晓得,落雪峰清苦无依,那几株红梅数十年才开,寻常难见,是落雪峰唯一的景色,被自?己飞剑毁了,估计师兄好久才能看见红梅再开了。
“是啊。”旁边有剑修附和:“师兄和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不?能让师兄受此大难。”
“师兄他是入了魔,但是罪不?至此,进入困天牢的哪个不?是满手血腥,无恶不?作,师兄不?应该被囚在那里。”
“况且师兄心疾还未好呢。”生死谷的医修对他们的大师兄也是熟悉的,毕竟师兄小时吃的丹药就是生死谷研制出来的,这些?小医修们,从小就看着自?家的师父师伯们摸着胡子查找医术想尽办法寻求医治心疾的法子,耳濡目染之下,也把?师兄当做自?己的病人了,还是治不?好的病人,等长?大之余,了解了那心疾,哪能不?上心,不?在意,只?是平日不?好打扰,将关心默默压在心底罢了。
“冷静一点。”常黯眼见他们这些?人话越来越偏,道:“这是掌门的命令,你?们在这计较也无济于事,现在只?有天灵尊者可以让谢师兄出来。”
“我们只?能等待。”
闻寒耳聪目明,往后看了一眼身后众人,平息心中激荡,继续等待。
洛笙睁大眼睛,眼也不?眨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有小童从拐角处探出头来,见无人看他,期期艾艾的也坐在了闻寒旁边的地上,大大的眼睛紧紧望着大门。
关上越摸了摸小童的脸:“你?倒是个有孝心的,不?枉师兄救了你?。”
芝芝问道:“好人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我想见他。”
“再等等吧。”赵尘抖落身上的雪,实则心中没底。
“奥。”芝芝乖乖的坐着,听话的很。
而在屋内。
“大哥,你?当真要这么?做?”天灵尊者陆楼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没有使用尊称,他面容已有老意,眼角皱纹多了几许,对比陆寂波澜不?惊的神色,仿佛他才是岁长?之人。
陆寂眼皮微垂,不?动如山。
陆楼见此,脸皮一阵抽动,而后一股热血从全身百骸涌向头顶,拍了一下桌子,茶水洒了一地,此举显然无礼至极。
但屋内人都知?两?人身份,现下只?能将视线暼向一侧,心里苦苦。
这两?兄弟,吵架也需要个看手。
他们自?然是被天灵尊者陆楼叫过来的,为的自?然是谢沉渊一事。
“此事我已有定夺,无需再议。”陆寂看了一眼愤怒的头发都要竖起来的弟弟,心无波澜。
“好!好!好!”陆楼一口气连说了三声好,颧骨反常的通红,手指指着陆寂,愤然道:“我早该想到,你?已太?上忘情,天人合一,却不?曾想你?竟如此狠心!”
“当初是你?把?那孩子交给我的,既然我从你?手上接过他,我就算他半个父亲!”陆楼胡须颤动,气血涌动,已然怒极:“子不?教父之过,我既然教养出了入魔的清远,那我也有罪,大哥不?如也将我压入困天牢,以全了您的大道名?声!”
“这,不?可啊。”莫殇连忙站起来,再也无法作壁观。
“陆长?老消消气,何必说气话。”生死谷谷主吴道子宽大的袖袍一挥,屋内清风徐来,似有清心功效,让人神志一清。
陆寂此时开口了,声音不?咸不?淡:“你?说的的确是气话,我早于几月前就告知?你?们天下妖魔频出,恐有大祸,如今正是百姓受难之际,你?作为天灵尊者,应当护佑凡人,承担你?的责任,就和以前一样。”
“刚刚那番话,不?过是激我放沉渊出来。”
“但。”陆寂神色淡漠,说出的话让陆楼寒彻心扉:“沉渊不?能放。”
“如何不?能放,如何不?能放?!”陆楼梗着脖子,一定要争这口气:“清远他是个好孩子,又没杀人,清清白白,我们道教祖师有言:有教无类,那个慈佛寺前些?年不?是也教化了一头食人妖魔,清远所做之事比不?上那个妖魔十分之一,所受刑罚却重百倍,你?将他关入困天牢,我不?服!”
陆寂神色仍然淡淡:“我的决定不?会更改。”
陆楼听完,胸口强烈起伏,他望着桌上剑匣内的上邪剑,猛地抓过来狠狠掷去:“你?送的剑,还给你?!”
上邪剑被灵气激的发出一声嗡鸣,剑身颤动不?已。
陆寂伸手一点,上邪剑恢复安静。
莫殇和吴道子对视一眼,知?道此事结果?无法更改。
陆楼头也不?回的离去,旁人瞧着竟有几分老死不?相往来之像,心中一惊,莫殇和吴道子连忙追了出去。
屋外众人则被出来的莫殇呵斥离去。
一时之间?,丛云殿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陆楼脾气怎还这般大,好好的,扔剑干什么??”参卜阁阁主李冶是个头戴玉冠的中年男子,他弯腰将地上的上邪剑捡起,轻轻放在桌上,又用衣袖拂去灰尘,语气爱惜中夹杂着轻微的抱怨:“万一扔坏了怎么?办?”
陆寂看着他的动作,开口:“你?倒是好心。”
李冶笑了笑,道:“此剑,我甚喜欢,对它自?然关心。”
“你?不?也是吗?”他反问。
陆寂道:“此剑暂时由你?保管。”
李冶珍惜的收了起来。
两?人对坐片刻,静默无言。
忽的。
李冶出声:“可曾后悔当初的决定?”
陆寂冰冷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然很浅,转瞬即逝,近乎没有。
“也许,当初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李冶叹了一口气。
陆寂挥手:“你?下去吧。”
“是。”
李冶正欲告退,已经?走到了门口,忽然听见了身后的问话。
“一个魔,没有了心,那他流露出来的感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冶苦笑:“我不?知?道。”
他若是知?道,今日就不?用这般纠结了。
大门被关上。
陆寂背手望着远处的云海,犹如一尊静止的塑像,过了许久,云海才停止翻滚。
他回忆起很多年前。
那个婴儿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懵懵懂懂,带着对世界最初的好奇,甚至,对他还笑了笑,笑容纯净,仿佛和人类婴儿一模一样。
而他……
挖出了他的心。
“…天魔之心…”陆寂声音飘散在风中,很快消失不?见,可他心中的道却让他无法忘记。
他也许是对的,也许是错的,答案只?有到最后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