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大会号称会聚天下英雄,可如今众人只见擂台上两人交谈甚久,并不能听见具体内容。
顾凌波弃剑的一瞬间,台下众人不由一惊。
不知道力战两位高手的年轻女尊者为何会面对这位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纪长老”如此失常?
谁知白衣公子却并没有进一步行动,二人面对,虽然皆无兵器,却像是高手对峙一般的屏气凝神。
顾凌波不知道燕非冰抱着什么心态来看她选择的路,也不知道他以什么心态正视如今的形式,更不知道他以什么角度提出这几个条件。她只知道,燕非冰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而她也不是。
所以,无论对方目的为什么,她只会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
此战,能避则避。有一丝希望,她也要争取。燕非冰想法向来古怪,既然他有这个念头,她大可不必费心分析,只要抓住机会就好。
燕非冰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明日望云亭见。”
顾凌波一怔:“明日?你转性了?”
“怎么?你要我在天下豪杰前押着你,囚禁起来,然后严刑逼问?”
“哈、哈,真好笑。”顾凌波白了他一眼,又皱眉道:“你不会真的转性了吧?你确定你要约定明日?而不是今时今刻兑现第一条?”
“本王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燕非冰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是他太了解顾凌波,越是逼迫她,她越会跟人饶弯子,挑战敌人的耐性,然后在攻其不备,反败为胜。
如今既然大势已成,他更有十足的把握顾凌波不会轻易告诉他真相。
你以为谁是在跟你调情!顾凌波白了他一眼,随即心思一动,面上笑道:“好啊,明日我必给你一个答复。”
注意,是“答复”,而非“满意的答复”。
“好。”燕非冰瞟了眼台下:“我们再在这儿站下去,脚下怕要生根了。万众瞩目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是本王实在有些乏了。”
顾凌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无所谓地道:“怎么?替下面的人急了?我还以为信王殿下早就习惯了这种居高临下的距离。”
燕非冰冷笑:“你向往的未必是别人要的。”
顾凌波脸一沉,冷笑:“你以为的,也未必是别人向往的。”
她拱手见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方才说的我都已经答应了,请吧。”
站了半晌,借用说话的功夫调节内力,方才气息翻涌的感觉已经平覆了好多。后面还有恶战等着她呢。
天色也不早了。
燕非冰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缓缓道:“皇后临终前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顾凌波心神一震,抬起头,燕非冰却已转过身去:“想知道的话,明日就来望云亭吧。”
果然……
顾凌波心中苦笑一声。
事实上,自己本来也没打算赴这个明显有诈的约
但是,付薇姐姐的话……她不由皱起眉头。
燕非冰的下台使台下众人又纷纷议论。
无论如何,擂台就是如此,赢的人在台上,输的人有三种,一种是被抬下去的人,一种是自己走下去的,一种是被打下去的。无论怎么看,燕非冰的下台无疑是宣布了顾凌波的不战而胜。
紧接着,又有几个门派代表上来挑战,不过这些人与其说是挑战,还不如说是针对切磋。他们一个个身手最多算中上游,上台后只几下便被顾凌波击落台下,几乎不需她动用内力。而顾凌波是给足了他们的面子,并没有伤到对手,所以几个人下台后只道“尊上好气度”。
顾凌波心下明净。
这便是变相的投诚。
强者的身边走是不缺少追随者。
今天论剑大会上的一切虽然让众人意外,但也未必无人欣喜。笑傲风云原本势均力敌,二分天下,二者皆以武力铁血称霸,划江为界,而底下众人其实并无选择权利,他们本身没有四大家族的名望地位,可以说日子过得并不乐观。
如今江湖盟的正式崛起,可以说成全了这一批夹缝势力。她今日技压群雄,要四大家族在人前异口同声认她为主,其实也是在于耀武扬威,要众人看到她江湖盟后来居上的势头。
很多时候,武林排名只是一个排名而已,更多时候,排名却是江湖人心中衡量实力的一架天平。
潜意识的暗示,往往比真刀实剑的征服更有力度!
四大家族恭敬地侍立一方,再无人出面挑衅。
当武当玄真道长下台之后,四大家族突然齐齐喊到:“尊上无双!”
台下再无人上场比试。
半晌之后,何笙接替了何箫的主持位置,来到台上四下一瞟,见再无人应战,便于台中宣布——
“论剑大会,圣者天玄武尊!尊上千秋一统,江湖至尊!”
四大家族闻声拜倒,不少江湖小派也跟风拜下,希望能得到江湖盟的庇护。一时间,顾凌波再次走如江湖风波的中心,成为这个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德帝九年,江湖风波又起,有女凌波,君临江湖,在野为帝,堪称天下第一奇女子也。
——《江湖志?霸业篇》
凌波称第二,天下无第一。
——《豪杰册》
江湖人称“天下第二”!
——《江湖儿女录》
顾凌波说自己只是个江湖人,她一生如此,一心如此,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样,越想做一件事,却总是适得其反。至少,在顾凌波的评价者中,没有一个人将这个凭借智谋气魄动荡江湖的女子与“平凡”二字搭上一点关系,尽管知道,这也许并非她本人所希望的……
德帝九年,顾凌波带领四大家族异军突起,打乱了笑傲风云多年的对峙局面,虽然羽翼未丰,却颇有当年武尊统一江湖之势,来势汹汹。整个江湖似乎都在观望,观望这位年轻的女尊者可否创造出新的武林神话。
至此,天下三分,已成定局。
这是她如今需要的结果,很多事情,她不试,可能真的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而既然下了决心,便不再给自己留有后路。
背过身,顾凌波走下擂台,唇畔带着一丝微笑,她高高举起右手,响应身后众人,却在落手时,不着痕迹地用衣袖试过嘴角。
燕非冰眉心一紧——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那纯白衣角一抹血印的紫花。
顾凌波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紧紧地捏紧袖口。
那以后很多年间,顾凌波在人前便只穿紫衣,有人问起,她只一笑置之,缘由从未与人提起。
只有燕非冰,却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