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法分明是……她懂了!
凌波冷笑。
过来江北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又和长乐门好一阵周旋,她几乎都要忘了——不同与燕非冰和她之间夹杂着个人恩怨,整个江南笑傲山庄的头号死对头还真没变过。再不出手她真以为对方胸怀宽广到任着自己在他地盘上撒野撒个够……这回,可多亏了某人的提醒。
只是这样一来,这些风云堡弟兄死得就更是冤了那。
凌波思索间,黑衣人却是大势已去。
那阵法并非什么高难的绝学,乍看汹涌,其实破绽尚有很多。经这三人里应外合,阵形已十分凌乱,渐成败势。只等生门一开,阵法立破。
不过,对方耗了这么大的手脚,总不能让人家白白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做戏也要做像一些才行啊。
凌波脑中略一算计,忙朝窗外大喊道:“尹兄,文碧,别忘了留一个。”
文碧听罢,当下一鞭子直甩出去,在地面划出一道深深地印记,黑衣人险险躲闪,却已经被断了后路。
尹之华对此则是无奈道:“顾大小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行不行?”
这黑衣人招招尽现杀机,她却要他留活口,存心考验他功夫吗?想他凭白被利用,当事人还在那幸灾乐祸的指手画脚,心里当真是不怎么平衡。“一枝花”在女人堆里向来花开不败,好不得意,哪个舍得这么使唤他?
话虽然如此说,手下却是没有半点疏忽,当下同文碧左右夹击,展开攻势。
“尹兄,你打迷糊了吗?在下在家中排行老二,不是什么‘大小姐’。”凌波闲闲地揶揄,热闹看得好不快活:“尹兄也真是……啊,崔堂主!”
凌波声调陡然升高。
文尹二人闻声一望,顿时也是一惊。
那远处的黑衣人见胜负以分,竟在撤退之际,冷不防地放了一记袖箭。崔天远忙于应付周围的敌人,哪里顾得上暗的,一个疏忽,右肩生生挨了这一下。
眼见给了身边的敌人可趁之机,崔天远鼓足了一口气,猛地打出一掌,当日在渡口一吼震江的深厚内力在这一掌上尽数使出,黑衣人当即毙命。
只是,这一掌带伤强出,却也震得右肩原本不大的伤口猛地迸裂开来,顿时血流如注。
文尹二人相距本也不远,只是事发突然,一时间,竟是谁也来不及上前相救。
借着这个时机,黑衣人立刻撤退。
崔天远受伤,文尹二人也不好追赶,只得作罢。
凌波匆忙下车,见尹之华早已封住他周身大穴。好在失血虽多,血却一直是红的,看来袖箭无毒。
凌波叹了口气,自文碧手中接过一个瓷瓶道:“尹兄,这是笑傲山庄特制的金疮药,还得麻烦你替崔堂主敷上。”
伤药最好配上真气调理吸收,底下的弟子功力不够深,凌波文碧又都是女子,疗伤的重任自然而然又落到了尹之华身上。
“二小姐,不要紧的,不劳……”此时,崔天远已经好了许多,就要起身却被凌波一挡。
“要紧。”凌波不容他多言,朝着尹之华道,“尹兄,劳驾了,你的人情凌波记着。”
尹之华颇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花花公子的态度竟不自觉的收敛了几分:“这算什么人情。”
说完,不容推拒,他扶起崔天远朝自己帐中走去。
这一仗打得并不轻松,队伍中有一大半的人负了伤。
凌波见众人士气低落,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她也着实无力插手。最令她烦躁的是,她没想到对方对自己人出手也是这么狠,就算是想澄清来历,也太过了。简直像是被什么事逼到如此地步。
背水一战?
不该呀,如果只是怀疑的话不必出这招险棋。
莫非她的计划有失?如果是这样,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看来,一直以来,她都小瞧了这个统领北六省绿林的人物——风云堡堡主,也是本次论剑大会的头领,何箫。
自前些年天下两分,笑傲风云南北对峙,顾家兄妹名扬武林。奇怪的是,当时风头正盛的风云堡的首领何箫,行事却十分低调。对此,江湖上众说纷纭,有人说何箫乃是一武学奇才,又受高人指点,所以才能一夕之间叱咤江湖;也有人说何箫相貌丑陋,所以鲜少露面于人前。顾凌波也曾派人调查过,奈何得回的都是些无聊的信息,道听途说之言,不足为信。
如今看来,显然是她轻敌了。
她知道,三年前风云堡的迅速崛起乃是援于朝廷的助力,而朝廷无非是想阻碍江湖一统,构成新的势力威胁其统治。
以当时天下大乱的情况,换了她是何箫,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朝廷的支援。只是,任何一个江湖人都不会甘愿把把柄留到朝廷手里,各取所需,接着一拍两散。这是这场合作的必然结局。
如今,南北形势越发紧张,两强相争,与当年的情况又有不同。
一旦两败俱伤,便是白白送给朝廷渔翁之利,这也是双方多年矛盾重重,却始终没有撕破脸面的真正原因。
根据潜伏在风云堡内的沐煦送来消息,何箫也是顾忌着这一点,所以迟迟无法行动。
过江这些日子,崔天远热情待客,她倒也乐得舒心,只全力防着燕非冰。今日这批黑衣人,若不是阵法上漏出马脚,她一时也想不到对方为了掩人耳目,竟然这样出手。
她正是透过这套阵法得知对方的来历——这显然是某人的暗示。
想来崔天远应该是毫不知情,就算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所以她才说,这批弟子伤得冤枉。
她也没想到,对方为了掩人耳目,竟是特意对自己人出手狠毒。崔天远这憨直的汉子,恐怕死也想不到目前自己的性命已经比她还危险了。
反正,只要崔天远一死,无论她被怎样,也不会有人怀疑是何箫下得手,更不会有人怀疑风云堡。宁愿以一个堂主换她一命,她顾凌波也够值钱了。
看来,论剑大会能顺利举行应该也不像信里说得那么简单,根本就是引她上钩的饵也说不定。
轻敌,太轻敌了啊……
想着计划可能有所变动,凌波心里生出些忐忑,她有预感,此行,可能不如当初想的顺利了。
这一夜,大家睡得都不舒坦。折腾了一宿,真要入睡时,却发现天已经亮了。凌波无奈,只有打着哈欠赶路,好在有马车,她跟文碧还能靠在一起打个盹儿。
崔天远的伤好得很快,一来他身体素质很不错,二来笑傲山庄的药效没话说。第二天一早,他已经精神十足,完全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
并且,经过一夜交流,崔尹二人竟然交情猛升,这会儿在马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熟稔如相识多年一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
相比于前方神清气爽的两位,反倒是她这昨天什么忙也没帮的贵客没精打采,浑身酸疼。
顾凌波为此好一顿感叹,同样是练武的,这人和人哪,体质怎么就差这么多呢。深厚的功力面对这类小毛病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己竟然不如人家一个伤患。
这么一想,不禁自嘲一笑。
车内,文碧正在条理内息。没有人和她说话,凌波无聊地环视车内,视线停留在文碧昨日还未收起的墨色软鞭。
文美人的鞭子她很久不曾见过了,和红椒椒的红缨枪一样帅气。记得当日三人初次聚首时,她头脑中一下子涌现了“兰红波碧忆潇湘”的句子,一想到身后从此有红碧这样两个美女辅佐,她身为一个女子竟然都觉得兴奋。那时候还不知道红椒椒是……
突然,车队停下来。
崔天远笑呵呵地过来道:“二小姐,前面有个镇子,要不要找家客栈休息一下?”
凌波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崔堂主的伤怎样了?”
“小伤,不碍事。”崔天远行走江湖多年,伤自是不曾少挨过,所以,这么说倒也不是客气。
凌波点头,又问:“这里离风云堡还有多远?”
“不远,再过两天,应该就到了。离论剑大会还有五日,时间充裕得很,而且,到了这个小镇,已经是完全是风云堡势力范围,相信那些人应该不会再动手,二小姐不必担心。”
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啊,凌波在心中亮出一记白眼。
“啊……崔堂主,反正时间还充裕得很,我想,今天我们就不要在客栈歇脚了吧。”
“咦?”
“其实……呵呵”凌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难得出来一次,很想体会下乡土风情。不如今天,我们就找户普通人家借宿如何?不要透漏身份,自然不要太多人,单带上几个伶俐的就好,尝尝地道农家菜也是好的。”
崔天远拧眉:“这……不太好吧。”
顾凌波是风云堡的贵客,现又是在风云堡的地盘上,哪有让客人借宿它处的道理。可是顾凌波一脸的好奇,又不像是装的。世家小姐出门的确是不太容易的,这二小姐又是出了名的古灵精怪,难保真的是对平常人家的生活好奇而已。
崔天远一时陷入两难。
凌波抓紧机会,继续怂恿。
“堂主,反正这是风云堡的地盘,不会出什么事儿的,放心!有崔堂主从旁保护,我很是放心!”
崔天远一怔:“我?”
这和他有关系吗。
凌波嘻嘻一笑:“当然,崔堂主当然得和我一起去啊,你是主我是客啊,难道放任我自己瞎走?”
崔天远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犹豫了一会儿。
虽然为难,最后还是点了头。
“好吧,二小姐话都如此说了,就算有危险,崔某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说罢,回到队伍前面吩咐人去安排。
凌波看着崔天远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算了,只要尽量在风云堡不好下手的地方落脚,应该就能平安到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