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天青色等烟雨

可我又不得不接着。

题目是他出的,游戏规则自然也由他来定。

哪怕他说倒数三下挑出宝物。

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总瓢把头说道:“这些小玩意儿,想必以你的惊天本事,必然很快能射中答案,半支香烟时间足矣。老夫不再打扰,请瞄箭靶。”

我不再多言,强稳住心神,目光聚焦,朝床对面的博古架上看去。

博古架上面东西太多了。

要在短短一分多钟时间内,逐一看出哪一件古玩价值最为昂贵,根本不可能。

我必须采取排除法。

第一个想法是按摆放情况来判定,正常情况之下,最为贵重的物件,会通过其它东西来衬托,居于最中间位置。可这个想法立马被否决了,因为整个博古架中间的位置,造型镂空,而且,周围这些东西摆放非常随意,毫无章法,没有衬托某物件之意。

第二个想法是按稀罕程度来判定,市面上从来没见过的稀奇古怪东西,往往价值非常高昂。这种判断方式同样很快被否决了,博古架上的古玩,从粗略扫一眼来看,好像均是市面上的大类古玩,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物品。

第三个想法是按独特性来判定,一群鸡当中如果立着一只鹤,毫无疑问,这鹤肯定是价值最高的……

我目光突然一凛。

因为我瞅见了博古架右手边第三格架子上有一尊天青釉瓜棱品茗壶。

这东西摆放的位置毫不起眼。

但它却非常独特。

因为,博古架上四大项古玩皆有,而且其余三项均有十余件之多,看得人眼花缭乱,可唯独瓷器这一大项,只有这尊天青釉瓜棱品茗壶。

这是博古架考题物件具有唯一性的物品!

我不再看博古架,而是微微侧头,半闭着眼,观察着总瓢把头。

古玩不是玩古,而是玩人。

我要从他的神态中发现蛛丝马迹。

足足观察了十余秒。

发现总瓢把头的眼睛虽然一直在盯着博古架,但在这十余秒时间,他眼神对其它地方都扫了一遍,却很明显一直偏离博古架右手边的物件。

这是一种欲盖弥彰的心理指向。

总瓢把头不想给我任何暗示,让我注意到这尊天青釉瓜棱品茗壶。

反其道而推之。

这就是出题人的指向性!

物件唯一、出题人指向正确,两者高度吻合。

接下来就要考虑天青釉瓜棱品茗壶的价值。

天青釉瓷器是柴窑的特色。

其名字来源于五代后周柴世宗对此瓷器的一行批语:“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

很遗憾。

迄今为止,柴窑窑址尚未发现。

市面上的天青釉瓷古玩,一般分为三种,宋汝窑天青、宋钧窑天青、清康熙景德镇窑天青。

从价值上来看,前两种天青要比景德镇窑天青高出数十乃至几百倍不止。

这里说一下分辨三种窑天青釉的简单办法。

宋汝窑天青,呈淡蓝色。

宋钧窑天青,呈淡青色。

清康熙景德镇窑天青,呈淡灰蓝色。

至于里面详细分辨办法,因为不是说明文,不赘述。

天青釉实在太难烧成了。

因为釉上面天青色无法靠自然煅烧而成,必须在青瓷出炉的一瞬间,周围空气中的湿度足够,才能逐渐形成这梦幻一般的天青颜色。

古时候的窑匠,没有现代的人工降雨技术。

他们为了烧出天青釉瓷,会苦苦地等待着下雨天。

雨天一来。

青瓷出窑。

窑炉子往上升起的烟与天空往下飘的细雨,辉映着青瓷所呈现出来的天青色。

这是一副世间无与伦比的美妙画面!

多年以后。

周杰伦出了一首歌,叫《青花瓷》。

中间有一句歌词:“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我当时被这句词给深深震撼。

寻思到底是哪一位天才的填词人,才能把宋瓷天青唯美浪漫与爱情痴守深情完美结合起来。

一查名字,方文山。

话回头。

眼前这尊品茗壶外形呈瓜棱状,表色淡蓝,釉厚而稳重,目视处无外光,非常典型的宋汝窑天青瓷特征。

这是一件稀世珍品!

再粗略扫了一眼博古架其它古玩,应该没有任何东西与它匹敌!

最昂贵的古玩就是天青釉瓜棱品茗壶!

转头一看。

水杯架上面的那支香烟马上就要燃尽。

我正准备脱口而出。

可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见到了总瓢把头的嘴角,似乎正在微微上扬。

我整个人顿时一激灵。

会这么简单吗?

宋天青瓷自然是稀世珍品,但万一它是假的呢,或者说,这博古架上面的东西,全是制赝高手弄出来的假东西呢?

我现在隔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细看判断。

总瓢把头出了一个让我拼天命的辕门射戟局,目的就是为了惩罚我之前对老粮帮门楣糊屎的挑衅,阻挡我继续向他探听消息。

他心里一定非常想成功。

这是戎马一生、即将离世的江湖老人最后的尊严、底线。

若被我给破局。

等于前面之事将一笔勾销。

恐怕他死了之后都会气得想掀棺材板!

总瓢把头真的会将最昂贵的古玩放在博古架当中?

“这屋内有很多古玩,以你的眼力,挑出一件价值最为昂贵的,算赢。”

这句话如炸雷一般在脑海中响起。

总瓢把头说的是“屋内”,而不是专指博古架内。

我刚才却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了博古架!

会不会是中了计,射了偏戟?!

想及此。

我目光往屋子一转。

一瞅之下。

顿时后背冷汗频出!

总瓢把头淡淡地说道:“小伙子,你时间到了,让老夫来听听你的答案。”

我闭上了双眼。

无比坚决地斩断乱七八糟的思绪。

再度睁开眼睛。

与总瓢把头冷冷对视了几秒。

我不疾不徐地回道:“屋内价值最昂贵的古玩,并不在博古架上。”

“老爷子睡得这张大木床,属于整间屋子最昂贵的古玩!”

此话一出。

总瓢把头突然脸色陡变,开始剧烈咳嗽,似乎一口痰死死地卡在了喉咙,上气不接下气,双眼泛白,马上要死过去的状态。

我见到他这副样子,也吓得够呛。

旁边床头有紧急呼叫器。

我立马摁动。

几秒钟之后。

刚才那位医生带着几位护士迅疾跑了进来。

他们一见总瓢把头的样子,大惊失色。

医生转头冲我大吼道:“不是叫你不能刺激老爷子吗?!”

我:“……”

他们开始对总瓢把头进行紧急抢救。

我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