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下午,一直在狼居胥山四周巡逻的黄明辽返回定北城。
这些日子,同罗朵儿虽然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因为个人的事情影响了部落的大事,可是她的心却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不断地想了解黄明辽的现状。
如果说之前影响二人的是双方的身份天差地别,黄明辽其背后的家族根本不会接纳同罗朵儿,但当黄明远许诺之后,影响二人关系的只剩下二人现在的位置。尤其是同罗朵儿,一步一步成为同罗部的二号人物,被万千事务所搅动,早就已经身不由己。
幸好,黄明辽不在定北城,所以同罗朵儿还能骗自己不去想他。
可是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原本一直没有消息的黄明辽却出现了。
黄明辽得到同罗朵儿来定北城的消息已经很晚了,因此这两日他拼命往定北城赶,就是想再见她一面。
入城之后,黄明辽赶紧去兄长处复命,请求与同罗朵儿一见。黄明远这次倒是没有阻拦她去见同罗朵儿,甚至许诺了他同罗朵儿可入黄家门。
黄明辽大喜,他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这两年一直拖着不成亲,就是在等同罗朵儿。现在兄长开口,如何能不欢喜,直想着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告诉同罗朵儿,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看着开心的像一个孩子一般的黄明辽,黄明远不禁摇摇头。二郎想得太简单了,很多事情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黄明辽出了黄明远的帅帐,直奔同罗部的行营而去。
此时同罗部的使团正在收拾行李,黄明辽骑着红红驻马帐外,无限欢喜。而红红似乎是闻到熟悉的味道,不住地“唏律律”的叫着,来回地跃动。
黄明拍拍红红的脑袋,示意红红不要激动,马上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她了。
同罗朵儿听到侍卫回报,心中一紧,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人出了帐篷,准备去见黄明辽一朝。
她拒绝了侍卫的跟随,一个人打马出营。
黄明辽远远地看着同罗朵儿,一袭红衣在身,如火如荼。时光并没有在同罗朵儿脸上改变什么,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娇媚动人,只是眼神不再那么熠熠有光,倒是显得黯淡。
黄明辽看得无比的心疼,她是翱翔于九天的凤凰,是不应该遭受这么多人间的苦楚的。
同罗朵儿驰马到黄明辽跟前,二人凝视对望,尽是对方的样子。虽然近四年未见,但时光并未消散二人在对方心底的样子,反而印痕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你瘦了!”
“你也是!”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从前一样光彩照人。”
“你也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让人忘不掉的黄明辽。”
二人之间,没有生疏,只是多了一些时间的磨砺,让二人更加的冷静了。
二人的马首并列着,信马由缰的前行。黄明辽骑的红红似乎是闻到了旧主的味道,不断地用脑袋却蹭同罗朵儿。
黄明辽不由得笑道:“过了这么久,红红从不曾忘了你。”
同罗朵儿白了黄明辽一眼,说道:“在我们草原上,马是最好的朋友,他永远不会抛弃你,更不会对不起你。”
黄明辽听了有些失落,迟迟的才说道:“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
过了良久,黄明辽说道:“我兄长允许我娶你了,朵儿,跟我走吧,回大隋去,让我堂堂正正的迎娶你。”
同罗朵儿也不答话,过了一会才说道:“黄元帅也对我说过,同意我嫁入黄家,但是最后被我拒绝了。”
黄明辽一惊,忙问道:“为什么?”
同罗朵儿仿佛没听见一样,一甩鞭子,甩出个鞭花,加速向前而去。
黄明辽一看,赶紧向前追上。
二人在一处山丘处停下脚步,下马顿足。此处甚高,远远望去,除了四面尽是枯黄的荒原,一眼望不到边。
同罗朵儿指着东北面方向依旧滚滚的浓烟说道:“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黄明辽围着狼居胥山巡逻了这么长时间,如何不知道这是何地,可越是知道,他越是担心。
同罗朵儿见黄明辽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那是狼居胥山,我们草原的神山。那里有我同罗部五万族人,尽皆被烧死在山中。大火弥漫,浓烟滚滚,火势历经两个多月依然没有停歇。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天晚上能够安稳入眠,每次一闭上眼睛,便是大火中无助、惊慌的族人。我看着他们惊叫,他们哀鸣,他们就这么一点一点被大火吞噬,他们就在我的眼前不断地向我伸手求助,我却无能为力。”
同罗朵儿无助的颤抖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黄明辽忍不住上前将同路朵儿抱住,听她无助的哭诉。
过了好久,同罗朵儿才缓了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离开了黄明辽的怀抱。
“你说,我若是嫁给你,我以后该如何面对那些大火之中丧生的族人。”
黄明辽心中如针扎一般苦痛,急忙说道:“那些东西,是时代的错,你不应该给自己背上这么多的枷锁。”
同罗朵儿背对着黄明辽说道:“对不起,辽郎,我兄长受伤了,我的族人也需要我,我必须要和他们在一起。忘了我吧,你会有遇到比我更好的小娘。”
说完,同罗朵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尽力不让自己去看黄明辽的眼睛,她害怕自己会因此舍不得黄明辽,会不顾一切地跟他走。
黄明辽站在同罗朵儿的身后,两腿仿佛有千斤。
黄明辽最终没有去挽留同罗朵儿,她和自己一样,有属于自己的责任,他和她,终究是没有缘分。
只是他真的舍不得,真的爱她。
黄明辽不知道失魂落魄的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自己的大兄正好在门口等着他。
“若是舍不得,就把她追回来,哪怕是与天下人为敌。我给你一支兵马,去剿灭赛音山,为了部落,她会愿意嫁给你的。”
黄明辽嗓子干哑,叹了一口气。
“谢谢大兄,只是不必了,有些事,强求不来,她是翱翔于九天的凤凰,大草原才是她的家,我又如何能够把她拘在后院之中,让她含恨呢。”
看着黄明辽黯然离去的身影,黄明远不由得叹了一声,傻弟弟,很多时候,哪怕是强求,也比求而不得强。怨恨是一时的,可失去了就是永远啊。
天下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