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快速点点头:“好。后面有任何不好的地方你都告诉我,我多琢磨琢磨。”
“嗯。”
前面几分钟感觉过得很慢,到与柏川演对手戏以后,好像时间过得飞快。其实很多片段连配角台词都能倒背如流,但待它们被拼凑成完整的故事后,好像自己的情绪也会随着影片起起伏伏。
因为影片拍得很写实,所以看故事前半个小时的时候,很多观众都被很不一样的伦敦文化和电影背景吸引了。直到肖洋跟朋友第一次去Gaybar,大家才反应过来这部片的主题。
许多年轻人都看过美剧,所以对于Gay他们还是有一定了解。但那些穿着护士装、女仆装、长裙和化浓妆的变装癖英国同性恋吓倒了不少中老年人。相较于这些凶猛的欧美文化,两个主角分明是同性恋,却让人觉得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外加他们长相都不赖,看上去竟还蛮顺眼。
当然,这都是羽森想要的效果。
尤其是当肖洋被习彦博从英国gay手中拖走的时候,很多观众都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浅辰原本已经看得入神了,柏川却很严谨地点评:“这里表情可以稍微再倔强一些。”
有点煞风景,但浅辰还是听进去了。
告白剧情、几次Gay吧的剧情结束后,有一幕是柏川没看过的。
肖洋熬夜泡吧吸完大麻回家,躺在学生宿舍里睡了一天一夜。
外面是绿化良好的青青草地,当朦胧的阳光照在大片的绿色上时,这座雾都在渐渐扩散的光芒中渐渐苏醒。一丝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漏下,落在肖洋的脸颊上,他皱了皱眉,拉上窗帘,把自己与光明的世界隔离开来。但眼睛没有闭上,只是毫无神采地看着黑黑的小房间……
这一刻影片中没有背景音乐,也没有杂音,安静得甚至有听见他呼吸的错觉。
然后,浅辰压抑到几乎不像他本身的旁白低低响起:
“好像已经有两个月没去上习教授的课了……今天是几号?”
荧屏上的房间乱得无法落脚,零零散散的书本纸张和啤酒罐堆得满地都是。肖洋瘫软在床上,身材瘦削,就像一个将死之人。他眨了眨眼,眼神越来越黯淡,旁白声再次回荡在影院:
“但在我睁开眼那一刻,脑中一闪而过的,依然是他的脸。”
到这里,主题曲小提琴的旋律才缓缓响起,场景又切换到了肖洋脸色苍白、开着车在伦敦市中心穿梭的画面。
这一幕结束后很久,柏川才说:“这里演得很好。我觉得你出演极端情绪的时候,总是比一般人更逼真和震撼。”
浅辰咧嘴一笑:“那是,我脾气本身就很有爆点。”
“你们俩真有闲心,还在探讨演技。”羽森的脾气又犯了,“我不能跟你们坐一起了,极其挫败。”
羽森闪到后排去了。
浅辰和柏川对望一眼,禁不住低笑。
《红莲》海报有两个版本。
第一个是艺术版,片头老人在红莲湖水边的夕阳画。
第二个是写实版,大雨中站在伦敦电话亭里两人对望的画面。
所以,当电话亭剧情出现的时候,被商业广告洗脑的观众都不由唏嘘起来。
但是很多人都没料到接下来的场景是接吻。所以当习彦博把肖洋推在墙壁上狂吻的时候,电影院内几乎出现了骚动。
浅辰尴尬得连脖子都不敢动一下,恨不得在地上打洞钻进去。
所幸羽森大发慈悲没把他们整个接吻过程拍下来,时间并不是太长,十多秒过后,镜头就直接拉远,由电话亭外变成了城市远景。
浅辰长长叹了一口气,刚想回头跟柏川说两句话缓解气氛,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太阳很快西下,拉远的镜头突然又急速拉近,放大在了片中习教授的住宅外。
然后,拉入住宅的窗口。
在听见两声不大对劲的急喘后,浅辰就觉得不大对了。但影片的节奏瞬间快到他没时间反应,大荧屏上出现了两个主角衣衫不整在床上缠绵的场景。
有一种缺氧至死的感觉。
他当时怎么就会答应要演这个戏的……?
——这可是全国公映啊!!!
浅辰坐立不安起来。
但这根本只是开头。眼见大荧屏上的柏川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去,他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冲出影院了。
后面还有更过火的。
煽情的背景音乐,朦胧却性暗示强烈的拍摄手法,清晰到几乎可以数清睫毛的画面,还有两个人越来越急躁的粗喘……
分明刚才的接吻还有不少人起哄,但这一刻,整个影院里都安静得非常可怕。
只能听见立体音箱中那些羞人的声音。
快要不行了。
浅辰看了一眼柏川。而荧屏上的光倒映在柏川脸上,他却只是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电影,完全没有一点窘迫。
到后来,影片中的自己被扒光,尽管没露点,却赤/裸地坐在穿着长裤的柏川腿上……那个场景让浅辰再也忍不下去。
“柏川,我不……”
“嘘。”柏川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视线完全没有从荧屏上挪开。
与此同时,长长的shen • yin声从音箱中传了出来。
电影中的自己已经被柏川的身体压住,并且“进入”了,两人已经开始激烈地做起来。浅辰根本没有看下去的勇气,只是紧闭着眼睛,心惊肉跳地等床戏过去。
闭眼睛可以,但堵耳朵肯定会被人发现。
于是,自己越来越大的、逼真到仿佛真在被人干的shen • yin声,就这样如此清晰,完全不可回避地传入耳中……
四分钟,真的太长了。
偶尔睁开一次眼睛,立刻就可以看到自己迷离的眼神,还有被柏川双手紧扣的、扭动的腰肢……
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
浅辰欲哭无泪地看了一眼柏川,柏川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好像留意到浅辰正看着自己,柏川眼不离屏幕,嘴角微微扬起:“小辰。”
“我在……”浅辰耷拉着脸。
“人家会以为我们是真做吧。”
浅辰愣了愣,禁不住提高音量:“闭嘴啊!”
“小声……我们在电影院。”柏川按住他的嘴,“性也是艺术的一部分,如果拍得不逼真,这部戏也算毁掉了。要以平常心看待。”
柏川果然会魔法。就这么一句话,浅辰觉得放松了很多,只是再一看影片中坐在柏川身上满头大汗的自己,他还是无法不闭上眼睛。
“不过,我很好奇。”过了一会儿,柏川轻声说,“拍这几场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空白。”
“是么?那你比我厉害。”柏川看着屏幕上肖洋仰头时流淌着媚气的眼神,“我一直在脑内实战。”
原本只是神经紧绷,此时连四肢都紧绷起来。
“在、在胡说什么啊你。”
柏川终于回过头来看向他:“今天累了么?”
浅辰这时才是真正的大脑空白:“还行。”
“那晚上去我那?”
这句话成功地让浅辰分散了注意。
接下来长达两分钟的情/色画面和shen • yin,都入不了他的眼和耳。
如果他没听错……
柏川……是在邀请自己去他家……跟他……yī • yè • qíng?
不会吧,太搞笑了吧。
自己居然已经从好友沦落为炮/友了……?
尽管如此,这种理应断然说不几近羞辱的邀请,竟一时间充满了罂粟般的诱惑力。尤其在看见柏川在电影里凝视自己的专注眼神后,那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再说吧,先看电影。”
“好。”
浅辰非常讨厌柏川说话的方式。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个采访,记者问柏川会不会在爱情上面采取主动,柏川说会主动,但是在对方点头之前自己不会动对方的一根头发。然后记者又问他如果对方有拒绝的意思,会不会试着来硬的。柏川说不会,他会知难而退。
最后记者打哈哈说不可能有人拒绝柏川,柏川也没否认,只是自信地微笑。
然后那篇采访居然还取了个很恶心的标题:天王柏川——二十一世纪最后一个绅士。
当时浅辰也傻兮兮地觉得柏川是有气度又优雅的男人,但现在想起来,这根本就是无情自私加自我保护过度。
就像刚才自己没有答应他的邀请,他好像也完全无所谓。
浅辰强迫把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影片中。
肖洋和习彦博同居以后,电影情节就集中在了两人甜蜜的感情生活上。
那四分钟激情戏过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渐渐变成了稳定却平淡的情侣。
某一次,他们在一个公园中散步,路过一片白天鹅湖。肖洋看着那些白天鹅,突然回头对习彦博笑道:“如果这里都种满红色的花,那会怎样?”
习彦博想了想说:“种在水里红色的花,只有莲花了吧。”
“莲花很漂亮啊。以后等我赚了钱,就去买个湖前的房子,然后在湖里种满红莲,我们每天起来的时候都可以在那里钓鱼,钓了鱼就烤来吃!”
习彦博皱了皱眉:“你的想法居然比我还老龄化。”
肖洋大笑起来,随即大大方方地在人群中挽住他的手:“跟你在一起,我总是恨不得早点开始养老。”
但是,甜蜜同居的三年多生活很快就结束了,肖洋面临毕业后最重要的选择——回国继承家业,或者留在英国工作。
习彦博很小就随着家人搬到英国,早已习惯了伦敦的生活环境。而且大学教授一直是他理想的职位,尽管他一直否认自己西化,但他能熟读英文的财经书籍,却看不懂中文童话故事书。回国无疑是自毁前程。
肖洋很爱习彦博,于是撒谎告诉家人自己在伦敦找到了工作,打算工作几年再回国发展。他的父母同意了。
他也确实找到了工作。
伦敦工资高,但开销更高。随着年龄增长,他也不好意思再向父母要钱,更不可能向习彦博要,他只能省吃俭用。车养不起,单买不起,和名牌说了拜拜……在国内他是无忧无虑、身价过亿、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小公子,但在英国脱掉了巨富家庭的光环,他什么都不是。
更糟糕的是,一起出国、在大学认识的朋友们都陆续回国了。到最后,偌大的城市里只剩下了他和习彦博。
“彦博,我打算回国待几个月。”某一次两人照例在泰晤士河前散步,肖洋对着夜晚寒冷的河面,小声说道,“想回去看看家人。我会很快回来。”
习彦博背对着他,面对着漂浮在水面轻微摆动的巨大游轮,将双手插入黑色的风衣口袋……很久很久,才轻声说道:
“好。”
镜头拉远了一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普通的伦敦之夜:大红的巴士在岸边疾驰而过,拥挤的马路上噪音很大却没有喇叭声,一到夜间就热闹的酒吧人来人往,疯狂的英国女人大声笑骂自己的姐妹是Bitch……
配合着苏格兰风笛的孤寂乐曲,习彦博的短发在晚风中翻舞。
这一片夜晚升起的喧嚣中,柏川用低沉的嗓音念着旁白:“我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句‘我等你’……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虽然没有说出这句话,习彦博却等了下去。
然而两年后,他等到的却是肖洋婚礼的请帖。是那种没有收信人的通用请帖,是他以前的学生、肖洋一位留在英国工作的同学送来的。
这两年不是没有联系过。
只是,时差、繁忙的工作、差异过大的生活方式、越来越无焦点的朋友圈、越来越贫乏的共同话题……种种的原因,让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失去联系。
习彦博收到邀请函以后并没有仔细看里面的内容,只是确认了上面的人名是肖洋后,默默地点燃打火机,烧掉了邀请函。
接下来他的生活与平时并没有太大差别。每天准时备课,上课,和朋友出去喝酒,上健身房……除此之外,他还开始准备搬家了。
几日过后,他打了一通电话给肖洋。
这一回肖洋没有再逃避他,而是很平静地接了电话。
“彦博,我结婚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荧屏上的柏川坐在
47、..
夜间的别墅前,低着头轻声道,“新婚快乐。”
挂掉电话后,他打开庭院里的灯。
面前是他的新家后院的小湖。湖面空空如也,除了零碎的星光,潋滟的波纹。
这一幕渐渐暗了下去,习彦博的旁白随着小提琴音乐响起。
“我最后一次见到肖洋,是在他结婚七年后。”
作为英国知名的华人教授,习彦博回国参加某大学百年校庆的演讲,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讲结束后,学生们不仅没觉得疲乏,反而开始热烈地鼓掌。
微笑着走下讲台的那一刻,他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穿着西装、与一帮青年俊才站在一起的肖洋。
肖洋将手举高了一些,看着习彦博,更加用力地鼓掌。
习彦博的视线越过重重人群,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