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旅游避暑的旺季,黛瓦镇的客栈住房供不应求,文远这边刚走了两个,房间立马又订出去了。

房客是隔日下午到的,是一对年轻情侣,男的帅女的靓,般配不说,两人更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有钱人的气质。

彼时文远正翘着二郎腿给陆邀发消息,叫他过来拿从山上新鲜收回来的艾草,见有客上门,连忙放下腿站直:“欢迎光临,是订了房吗?”

“是。”男人拿出两人的身份证递过去。

“好嘞!稍等!”文远照着身份证上的信息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快速一阵敲,敲完把证件还回去:“好啦,这边跟我来,我带二位上楼。”

女人从刚才起就满脸新鲜地看着文远,这会儿更是忍俊不禁:“老板,你真有意思。”

文远了呵呵的:“我就当夸奖了哈。”

女人笑得更开心了。

“抱歉,我想问一下。”走过后院上到二楼时,一直面带微笑却很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这镇上有没有哪家客栈的老板姓陆?”

“有啊。”文宣不假思索:“这镇上就陆哥一个人姓陆,他客栈开在街尾,要过去的话还要往前走一段距离,你们是想去陆哥那儿住?不过他那儿没房了诶,都住满了。”

“不是。”男人和煦笑笑:“只是一个朋友住在那儿。”

“喔,好朋友约好一起来度假的吧,没事儿,这镇子就这么大,除了睡觉时候,你们随时能见能聚,隔得不远,也就几步路的功夫。”

文远推开一间房门:“来,这间,还有往前走相邻的那间,退房之后都打扫干净了,二位放心入住,有什么问题或者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

男人:“好的,麻烦了。”

女人:“谢谢。”

“不谢不谢,应该的。”文远咧着嘴冲他们摆摆手:“那我就先下去了,二位长途跋涉过来辛苦,好好休息吧。”

下楼第一件事摸出手机想给陆邀发消息,字还没打完,就见人已经在往里边走了。

“这么早就收,别到日子全焉了。”陆邀指的是艾草。

“没事儿给洒洒水就行,再说焉就焉吧,反正气味儿又不会散,意思到了就行。”

文远带着他往后院走,边走边说:“对了,我这儿刚来了俩客人,他们还问起你来着。”

陆邀蹲下捡扎成捆的艾草:“问我做什么?”

文远:“说是有朋友住在你那儿,我记得你好几个客人都是大学生吧?我看他们挺年轻的,估计是他们同学。”

是不是都与陆邀无关,他捡了几捆就准备回去了:“雄黄酒你是要自己去我那儿拿,还是我抽空给你送过来?”

“嗯……我自己去吧!正好现在有空。”

文远乐颠颠跟着陆邀往外走:“正好让我看看张姨今晚上又做什么好吃的了,蹭蹭更健康~”

-

陆邀隔日起了个早,有条有理地先将花园里的花浇了一遍,然后去到厅堂开了客栈大门,再是喂鱼,扫地,等到全忙完了,才回到柜台后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

外面人进来时先礼貌地敲了敲门,陆邀先站起身应了声“有人”,敲下回车后抬头看过去——

完全意料之外的客人,陆邀落在键盘上的指尖无意识敲了敲,神色微动。

程西梧迈入大门,苏慧挽着他也进来了,两位来了这山里度假却依旧打扮精致得体,甚至称得上一句讲究,好看是好看,却和整个黛瓦镇显得格格不入。

“你好。”程西梧率先跟他打招呼,没有故作熟稔,也没有过分疏离,是很客气友好的态度:“陆老板是吧?我叫程西梧,这是我未婚妻苏慧,我们,前两天应该有过一面之缘。”

“陆邀。”陆邀礼尚往来自报姓名,然后才问:“程先生来,是有事?”

程西梧点点头:“了了是住在这里地敲了敲门,陆邀先站起身应了声“有人”,敲下回车后抬头看过去——

完全意料之外的客人,陆邀落在键盘上的指尖无意识敲了敲,神色微动。

程西梧迈入大门,苏慧挽着他也进来了,两位来了这山里度假却依旧打扮精致得体,甚至称得上一句讲究,好看是好看,却和整个黛瓦镇显得格格不入。

“你好。”程西梧率先跟他打招呼,没有故作熟稔,也没有过分疏离,是很客气友好的态度:“陆老板是吧?我叫程西梧,这是我未婚妻苏慧,我们,前两天应该有过一面之缘。”

“陆邀。”陆邀礼尚往来自报姓名,然后才问:“程先生来,是有事?”

程西梧点点头:“了了是住在这里吧?”

他臂弯里尚且挽着未婚妻的手,口中却又用一种很强调亲密的方式称呼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有种很违和,又刻意的感觉。

未婚妻却一无所觉。

陆邀眉心几不可见蹙了蹙,或许……他之前对这位程先生的认知有着了不小的偏差。

前天在视频里跟他打了照面,今天就不远万里直接找了过来,看来事情貌似不只是虞了单恋那么简单。

至少苗头不对。

陆邀不动声色合上电脑,音色和神情都很淡:“嗯,他是在我这儿。”

程西梧笑道:“看来我运气不错,没有问错地方,他应该还没起吧,他的房间在哪儿,我去看看,顺便叫他起床。”

陆邀视线扫过他身边的未婚妻:“你——”

“师哥?”虞了带着惊讶的声音在后院门口响起,也正好打断了陆邀即将出口的话:“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好了,不用他特意上楼去叫了。

“了了。”程西梧一见虞了,笑容就从官方的客套迅速转为发自内心的温暖灿烂:“以为你没醒,正说上去找你,我休了个年假,萱城太热,趁这个时间出来避避暑。”

陆邀没什么表情地将目光从程西梧身上收回,低头给文远发消息:

陆邀:【搞错了,不是什么萱大的学生。】

文远:【啊???】

文远:【哦哦,你说我那两个新客人是吧?不是吗?我看着像还以为是呢,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他们真过去找你了?】

陆邀:【。】

文远:【???发个句号什么意思?】

陆邀:【下次旺季订房,记得挑挑客人,不该放的别放。】

文远:【……啊?】夸张来着呢,一见到你才知道他夸得还是太保守了。”

虞了乐了:“是开始了吗,商业互吹?”

苏慧笑眯眯:“不会哦,这叫真情实感,礼尚往来~”

虞了和苏慧第一次见面的气氛融洽得过分了,程西梧眉头忍不住地皱了皱,不着痕迹地企图从虞了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强装的淡定,结果却都是以失败告终。

张姨端了面上来,色香味俱全,喷香盈满厨房,程西梧却忽然失了胃口。

虞了:“你们这次来准备待多久?要在这里过完夏天吗?”

苏慧:“我倒是想,可是西梧的年假没有那么长,估计最多半个月,我们就要回去了。”

她昨天下午才到,只是住了一晚,就已经爱上了这个连风都带着野花香起的小镇,如果可以,她真想看看这儿的秋天是什么样,嗯…还有冬天。

虞了:“也是,师哥可是个大忙人,恨不得把时间都花在工作耗在办公室,能腾出空出来走走已经让我很惊讶了。”

苏慧:“谁不是呢,那天我去公司找他,他忽然问我想不想去山里走走,我都吓一跳,他怎么会这么突发奇想——”

“除了镇子上,附近还有其他可以走走吗?”程西梧忽然问。

虞了点点头:“有啊,这山上有个山神寺,从进山到那儿都是青石板搭好的路,干净好走,也阴凉,挺适合散步的,正好这几天天晴,师哥你可以带嫂子去转转。”

程西梧:“山神寺,你去过吗?”

虞了:“嗯,之前陆老板就带我去过。”说到这个,他忽然想起件事,嘶地一声,低声自语:“不对,上次他帮我揣的树叶都没给我,不会是自己扔了吧……”

程西梧听见了,垂下眼搁了筷子。

苏慧听着倒是很感兴趣:“好像很有意思啊,西梧,要不我们一会儿吃晚饭去转转吗?”

程西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虞了:“了了,你一会儿有空吗?”

虞了:“师哥不会是想让我做向导吧?”

程西梧笑了笑:“这是打算拒绝我的意思了么?”

“别了别了。”

虞了赶紧摆手,笑道:“真的,你们小情侣出来散心带我一个电灯泡算什么,放心吧,上山就一条路通往寺庙,用不着向导,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你们可以慢慢走,路上风景很好看。”

虞了话摆在这里,程西梧也不好继续说什么,而想要出去走走的话已经撂下了,苏慧也表现得很期待,程西梧没有继续留下的合理借口,吃完早饭便带着苏慧离开了。

张姨收拾完他们的餐碗后也回家了,虞了暂时没想到要干些什么,就坐在原位没挪步,拿出手机刷最近发生的新闻。

“怎么,难过了?”陆邀拿着一捆草过来,绕到灶台后整理东西。

虞了茫然抬起头:“啊?什么难过?”说完才恍然大悟:“哦对,差点忘了你知道我师哥,那天晚上你还见过他。”

陆邀嗯了一声,手上在收拾柜架。

这种暗恋史被提溜出来说终归有些不好意思,虞了看着陆邀的背影:“我说我一点也不难过你信吗?”

陆邀回头看了他,尾音略略上扬:“一点也不?”

“真的,一点也不。”虞了认真强调:“你要是不提起,我都不会往这边儿想。”

陆邀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闲闲收回:“怎么说?”

“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虞了放下手机。

或许是因为陆邀早就阴差阳错知道了一切,也见过他最丢脸时候的模样,又或许是陆邀本身总能给人强烈的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所以在对陆邀说起这些时,除了一点羞赧,虞了没有顾忌,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感受直白分享给他。

他说:“我之前也一直以为看见他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我会很难以接受,但是今天我发现不是这样的。”

“就是,他来了我很高兴,但似乎只是基于好友之间久别后在他乡偶遇的高兴,我没有觉得欣喜若狂,更也没有嫉妒苏慧,我只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很相配。”

“哎陆邀,你知道吗。”他忽然心血来潮回忆起从前,笑起来:“以前,尤其是在国外那会儿,我总是盼着能和他见面,或者一起吃饭,或者一起去图书馆,也不用有特别的,就是呆在一起随便做点什么,我就觉得心情特别好。”

陆邀:“现在呢?”

他语气随意,放下酒坛的动作却放得特别轻,像是生怕声音大一些,就会将虞了的话盖过去。

“现在不了,至少今天不了。”

虞了说:“他刚刚让我陪他们上山我都没去,感觉没什么意思,我宁愿留在客栈陪大黄水财。”

“陆邀。”他叫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松:“我现在,好像已经不期待和他一起做什么了。”

轻松的心情很容易感染他人,甚至于感同身受。

“嗯。”陆邀勾着唇角,手一伸,一把艾草就被稳稳挂在柜架上:“挺好的。”

虞了视线追着他的手,落在那捆青色的植物上,注意力被转移,好奇心又出现了:“这是什么?”

“艾草。”陆邀回答。

虞了起身走过去,仔细打量:“这不是茼蒿吗?我吃火锅时候见过他它。”

陆邀:“茼蒿是菜,艾草是中药,不一样,至少气味不一样。”

虞了想闻闻,但是陆邀把他挂得太高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拉着陆邀手嗅了嗅:“好吧,是它,我在我妈一个小枕头上闻到过这个味道,原来它还是草的时候长这样。”

陆邀看他鼻尖轻轻耸动得可爱,眼底笑意闪过,忍不住屈着手指划了下,又很快收回:“嗯,艾草性寒,能理气血除湿气,可以温补身体,家里放一些艾草制的东西挺好。”

虞了勉强听说过这个,喔了一声:“可是为什么挂厨房不挂房间?”

“因为端午到了。”

陆邀转身将一小坛雄黄酒放在虞了怀里,噙着淡笑:“虞了了同学,喜欢吃甜粽还是咸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