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倾。
陈小婉跟在戴雨桐身后，走进办公室，脸上挂着忐忑，头压的低低的。
根本就不敢跟张硕对视。
“下决心要辞职了？”
相反，张硕的神情却是早就已经恢复温和，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一丝异样。
“嗯！”
陈小婉半边身子坐在沙发上，神情更显局促，头也更低了。
“去开酒吧？”
“嗯！”
陈小婉声音小的已经跟蚊子差不多了，她怀疑，大老板再这么问下去，她是否还有坚持辞职的勇气。
“钱够吗？”
“差，差不多，会找银行贷一点。”
作为萌芽集团总裁办主任，陈小婉不仅工资高，年终奖也高，这两年，尤其是过去一年，还是攒下了不少身家的。
家里也会支持一点。
“好吧，那我只能祝你开业大吉了，倒是记得给我发请帖。”
“谢，谢谢！”
陈小婉终于是抬起头，对上张硕温和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心底深处，突然涌现出一股懊恼情绪。
似乎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但话已经说出口，陈小婉就再也无法收回，朝张硕鞠了一躬，默默告辞。
“老板，不挽留陈姐吗？”
戴雨桐就很诧异，她还以为，老板是要极力挽留的。
哪成想。
会是这么一副场景。
“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张硕念旧归念旧，却从不愿强迫人，虽然说，他真要开口挽留，十之八九，是能将陈小婉留下的。
可陈小婉的心思已经不在萌芽，留下也没什么意义。
“其实，陈姐想辞职，除了是要实现开酒吧的梦想，也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经常私底下跟我说，她是被老板您破格提拔的，随着萌芽越发壮大，在总裁办主任的位置上，已经是越发的力不从心，生怕出错。”戴雨桐还在替陈小婉解释。
张硕就扫了戴雨桐一眼，后者识趣闭嘴，悄悄离开。
“哎！”
张硕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下意识揉了揉额头。
同样是作为旧将，如果说，蒋悦在萌芽集团执行副总裁任上，勉强还能胜任的话，陈小婉在总裁办主任位置上，确实愈发显得平庸。
最起码一点，陈小婉在张硕这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本身也不是学这个的。
从一个记账的小会计，转身站到这等高位。
加上随着萌芽几次扩张，集团总部早就已经是卧虎藏龙，包括总裁办，都不乏毕业于清北大学的硕士高材生。
陈小婉会自卑也是正常的。
但事情也要辩证地看，张硕从来都不是唯学历论的人，陈小婉真要有这个毅力跟决心，凭张硕对她的信任，是能一直干下去的。
没想到却半道当了逃兵。
张硕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也只能选择接受。
陈小婉是第一个，但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未来五到十年，随着萌芽继续扩张，在不断有新人加入的同时，肯定还会有其他老人因为跟不上萌芽的发展节奏，而被迫“毕业”。
………
2月22日，星期五。
昨天晚上，张硕就在戴雨桐陪同下来到京师，入住酒店。
原本蒋悦是要来的。
可随着陈小婉辞职，在张硕授意下，集团并没有任命新的总裁办主任，而是由蒋悦暂时兼任，算是干回老本行。
于此同时，戴雨桐也终于是升任总裁办副主任。
算算时间，戴雨桐当张硕的秘书也快两年了，表现一直都还不错，此番提拔，倒算是水到渠成，并不显得很突兀。
而且在专业素养上，戴雨桐显然没有陈小婉那样的短板。
未来还有升职空间。
蒋悦甚至怀疑，张硕已经内定戴雨桐为新的总裁办主任，只是碍于戴雨桐的资历还不够，先由她兼任一段时间。
上午十时许，张硕出席了礼部主持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对外宣布了“智慧课堂”、“炎黄图书馆”两个助学公益项目正式立项。
会上还举行了公开的捐赠仪式。
春苗基金将分别向两个项目捐赠十亿启动资金，后续还将视项目进度，继续捐赠。
不可谓是大手笔。
消息传到网上，自然引起热议。
“萌王，永远的神！”
“在公益这一块，你永远可以相信萌王！”
“二十亿的捐赠，已经算是破纪录了吧？可看萌王的表情，就好像是一桩小事一样，这等气度跟境界，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腾达@阿狸，争点气啊，再不表示，连萌王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腾达：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阿狸：我创造了三千万就业，已经功德无量了，萌芽算什么？”
“千度：我在搞自动驾驶，要造福全人类！”
“算了吧，就别搞什么道德绑架了，这事，终究还得看自愿。”
“是的，世上只有一个萌王，腾达之流是常态，萌王才是非常态。”
“真担心，萌王会因此而被圈子排斥。”
“他们还敢排斥？能要点脸吗？”
“楼上太天真，这世界本来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放心吧，凭萌芽如今的实力，三家捆在一起，也不够萌王打的。”
“这倒也是。”
“嚯嚯，萌王这算是以力证道吗？”
“必须的！”
“不管怎么说，支持萌王，支持萌芽就得了！”
“楼上说的在理，支持萌芽，也就等于是跟着做公益了。”
“刚在《天涯明月刀》氪金一百，算吗？（狗头）”
“必须的！”
“话说这个什么智慧课堂项目，真的能有用吗？不用老师讲课，光是听视频课件，总感觉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啊。”也不是没人提出怀疑。
“楼上根本就是在挑刺，还没做呢，就隔这叽叽歪歪。”
“就是，说的再多，那也不如做好一件。就算一开始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但只要初衷是好的，方向是对的，总可以持续不断地改进的。”
“有，总比没有好！”
“有些人是不了解农村的教学质量，如果是名师讲课的课件，肯定是有用的。”
“还有炎黄图书馆，这个就更牛了，是所有人都能获益的项目。”
“必须支持萌王！！！”
本身来说，张硕就自带网红属性，任何关于他的新闻，热度都会飙升。
这也是官方立邀张硕出席发布会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要借助张硕的知名度跟影响力，在极短时间内，提升两个公益项目的知名度。
以便让更多的个人或者机构参与进来。
伴随着这一波热度，很快就有很多学校、出版社等表示，愿意参与到“智慧课堂”、“炎黄图书馆”项目，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这就搞起来了！
………
下午。
张硕又参加了稻穗集团投资龙鑫的签约仪式，不过出于某些考虑，并没有对外举行新闻发布会。
因而显得很低调。
按照双方最终谈妥的投资方案，龙鑫进行a轮融资，估值五十亿，稻穗集团作为唯一的投资者，向龙鑫注资12.5亿，获得龙鑫25%的股份。
除了融资。
春苗基金还将向龙鑫的主管机构捐赠十亿，这笔资金也将分批次划转到龙鑫，足够支撑龙鑫一段时间的研发了。
由此可见。
萌芽这次对龙鑫的投资，委实是大方的过分。
无怪乎说，签约仪式之后，龙鑫董事长古伟紧紧握着张硕的手，脸上满是激动神情：“张总，谢谢，谢谢！！！”
估计很感慨吧。
“古总客气了，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最关键的还是要尽早将cpu研发出来，达到国际领先水准，那样萌芽也能跟着受益。”
张硕说的也是实话。
一旦国产cpu达标，那后续利润，又岂是十几二十亿能衡量的？
“一定！”
古伟却是压力山大，心里沉甸甸的，但同时又斗志昂扬。
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
………
张硕并没有急着离开京师，又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虽然是星期六，却还是跟京师方面有关负责人见面，主要洽谈的，就是关于在京师筹建软件产业园的事情。
遗憾的是。
京师方面对于这么一个似乎没什么前景的项目，表现的并不怎么热心。
让张硕难免有些失望。
跟随张硕一同参加会见的，还有青云数据总经理杜瑞文，见状说道：“董事长，要不要再活动一下，动用我们在京师的人脉关系？”
“算了吧。”
按照常规做法，一次不成，或许还可以进行第二次游说，但这却不是张硕的行事风格，因而没有继续在京师逗留。
当天下午就返回滨海城。
………
于此同时。
京师的某处私人会所，老大哥，大爷，隔壁老汪等几位大佬聚在一起喝下午茶，随行的还有一些小辈作陪，比如说撕葱，带出来互相认识一下。
恰好电视台重播了昨天张硕捐赠的新闻报道。
“哗众取宠！”
对于张硕，老大哥算是彻底记恨上了，一直都看不上眼。
撕葱就撇了撇嘴，觉得老大哥太虚伪，人萌芽可是拿出二十亿真金白银做公益，在座的又一个算一个，舍得拿出一亿吗？
还好意思嘲讽人张硕。
虽然才过去一年多，撕葱对于张硕的感官却又大有不同。
之前在滨海城观看ti1比赛时，还自觉有资格跟张硕平辈交朋友，只可惜，张硕似乎对他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没能做成真正的朋友。
随着张硕跻身首富，萌芽又是如此亮眼，撕葱只想当个小弟。
还担心张硕不收。
别看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很风光，整天纸醉金迷，一掷千金，豪车美女相伴的，但是跟张硕这个同龄人一对比，真的就啥也不是。
就像昨天。
人张硕捐出二十亿，都不带眨眼的。
而他们这些富家子弟，一辈子能动用的资金，全部加在一起，估计都还远远达不到二十亿，怎么跟人家比？
哪怕是在富家子弟圈子里，张硕那也是偶像级的存在。
不知道被多少白富美眼馋。
老汪瞪了撕葱一眼，笑着说道：“我也觉得有些过了，搞这种捐赠，还不如老老实实提高员工的工资福利待遇。你员工工资都没搞好，却热衷于搞公益，那不是舍本求末了吗？这不对头，也不值得提倡。”
老大哥听了，心里就很舒服。
不想，撕葱终于是憋不住了，嘀咕说道：“萌芽的工资水平在业内可是最顶尖的，尤其是研发人员，听说本科都是一万起步，研究生两万起步。”
“瞎说什么！”
老汪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瞪了撕葱一眼，“我们大人说话呢，你别乱插嘴，要是实在坐不住，就到外面玩儿去。”
“好咧！”
撕葱倒也不敢太放肆，屁颠颠出去了。
“这孩子，不像话。”老汪尴尬笑了笑。
大爷见状，也是转移话题，笑着说道：“萌芽最近又是收购璟嘉薇，又是投资龙鑫、ad的，似乎是想进入电脑行业啊。”
这话就有点损。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老大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嗤笑说道：“萌芽这是痴心妄想，以为凭国内的这些个显卡、cpu厂商，能追上国外的大公司？”
“没个十年二十年的，连人家的尾巴都追不上。”
“等你好不容易追上之后，人家的技术又完成了不止一次的迭代，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到头来，还是在做无用功，凭白浪费钱。”
“我总说，人要认清自己的定位，做生意也是一样的道理。”
得，又忍不住说教了。
“现在是全球化的世界，产业链上的各家企业各司其职，各有分工，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那一块就得了，还得陇望蜀。”
“与其辛苦搞没用的研发，直接拿来用不好吗？”
“说的就是。”
老汪点头附和，“只要手里的资金充足，大可以在海外买买买，与其从零开始，倒不如直接捡现成的，来得划算。”
如果没有张硕在前面挡着，老汪可也是奔着首富名头去的。
“可能张硕比我们年轻，脑子里，还存着一点年轻人的理想主义杂念吧。”大爷这话也不知道是夸呢，还是损。
反正大家笑的都挺欢乐的。
刚走出大门没多远的撕葱，听到身后的笑声，好悬没忍住翻白眼。
………
第二天是星期天，也是元宵佳节。
晚上五时许，按照惯例，张硕提着礼物来到唐老院子，既是拜个晚年，也是陪着唐老一起过元宵。
二叔一家三口也都在，让整个院子显得格外热闹。
“我听说，你在京师碰壁了？”
二叔不愧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是。”
张硕倒也不避讳，而且在二叔面前，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那怎么着，要不还是考虑在滨海城或者羊城搞？”唐毅主动提议。
“再看吧。”
张硕之所以没有找二叔，也是因为滨海城、羊城都不是很合适。
“那就再看。”
唐毅就有些欣赏张硕的这股子韧劲。
只是。
事情之后的发展，甚至超出了张硕的预期。
在京师遇挫之后，张硕并没有放弃，让鹿琦放出关于筹建软件产业园的风声，看看魔都、江夏等其他城市是否会有感兴趣的。
只可惜。
之前还对萌芽热情上头的这些个地方，竟无一回应。
可见也都是不乐意参与到补贴当中，又或者是单纯不看好国产软件的发展前景，不愿意在这一块加入投入。
更担心这么一个大项目中途黄了，那可是要背负风险的。
都选择了慎重。
另一方面，在吕凯亲自牵头之下，萌芽投资已经注册成立了软件产业扶持基金，萌芽率先注入十亿资金，想要找其他合伙人。
却也是处处碰壁。
连地方上都不看好，精明的投资人就更不看好国产软件的前景。
谁敢投钱？
更遑论说，如今的华夏互联网产业，恰逢向移动互联网大转型，初创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有的是投资机会。
犯不着在这样的“夕阳产业”上投入。
遇冷也是正常。
哪怕说张硕亲自出面，除了无疆科技答应投资1亿，其他合作伙伴或者朋友也都是兴趣缺缺，委婉拒绝。
包括华威。
首次遇挫，而且还是处处碰壁，张硕说不沮丧指定是骗人的，在利益面前，所有的交情都一文不值。
更何况说。
张硕之前也确实没有认真去经营这些商界的关系，大都是泛泛之交。
当然他沮丧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说，在促进国产软件自给自足这件事上，上上下下没有形成共识不说，竟然连一位有志之士、同道中人都找不到。
这就有些悲伤了。
而且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网上，又引发了一次舆论风波。
“呃，萌王的这一波操作，实话说，有些看不懂啊。”
“是有些太理想主义了。”
“就是，发展什么国产软件，用盗版它不香吗？”
“你们说，萌王是不是有些飘了，竟然想凭一己之力，去改变一个行业？”
“希望萌王不要头铁吧，国产软件根本就不值得扶持。”
“就是，有这几百上千亿，投入到什么行业不好？”
“你们就别说风凉话了，至少，萌王愿意做点事情，这难道有错吗？”
“不能说有错，但是，人吧，得有自知之明。”
“就是啊，凡事总得量力而行，别刚学会走，就要跑了。”
“更要分清主次，现在是要扶持国产软件的时候吗？反倒是之前拼夕夕集团提出的国潮品牌扶持计划，我就很赞同。”
“哼，你们这是以自我认知，来揣摩萌王的想法。”
“就是，萌王的思维如果全都跟我们在同一个频道，那还能取得今天的成功吗？当键盘侠当然容易，敲敲键盘就好啦。”
“呵呵，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楼上的就别洗了。”
这一回，哪怕是张硕的支持者，也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以怀疑者居多，支持者基本就是那种无脑支持了。
内心深处，估摸也是不怎么相信的。
………
萌芽大厦。
“董事长，要不考虑，以萌芽金融控股的名义，发行一支公募或者私募基金，来参与到软件产业扶持基金的项目中来？”吕凯提出建议。
外人不看好，但是在萌芽内部，众位高管对张硕的判断还是很信服的。
根本就没想过要泼冷水。
“算了。”
张硕摇头，“实话说，对于国产软件的长期前景，我个人是看好的，但中短期能否成功，中间还存在着很多变数，并不好向投资者交待。”
萌芽的金字招牌，不能就这么被砸了。
“这一回，咱们就当个孤勇者吧。”
张硕抬头，终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先由萌芽往软件产业发展扶持基金注入一百亿，将软件产业园扶上马。之后再视情况，继续追加投入。”
放在外人眼里，这或许像是一次豪赌。
但张硕不这么看。
因为几年之后，形势就会发生让人瞠目结舌的变化，等到那时候，现在萌芽看似很疯狂的决定，就会变得无比英明。
有的是地方、投资者愿意参与进来。
因此，萌芽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以一己之力，抗住软件产业园前期发展的资金需求，同时，还不能影响到萌芽的其他战略方向。
那就舍本求末了。
“资金链上，能抗住吗？”张硕问鹿琦。
“挤一挤，勉强能安排的过来。”
鹿琦心里也是有一本帐的，“虽然这个月的支出很多，还有两笔大的投资没有敲定，但下个月毕竟是有一笔两百亿的服务费到账。”
这就是萌芽最大的底气。
“那就好，实在不行，就跟青橙集团沟通一下，让青橙将今年的服务费提前打过来。”张硕就很欣慰。
欣慰于众位高管，对他的决策的鼎力支持。
“关于软件产业园的选址，要不还是选择在滨海城？”鹿琦建议。
作为萌芽集团的兴起之地，又是一线城市，滨海城对于萌芽还是非常支持的，也愿意为萌芽提出的软件产业园项目兜底。
可谓是患难见真情了。
“现在看，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张硕话音刚落，不想，戴雨桐突然敲门进来，似乎有什么急事。
不然。
以戴雨桐沉稳的性格，是不会贸然打断张硕跟高管之间的谈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