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回到府中收拾了一些衣裳行李,与娇妻美妾告别,便率领亲兵入驻太极宫,当天傍晚便在禁苑之内接收到程务挺极其麾下五千将士。
宇文恺修筑大兴城,设计规划十分合理,尤其是对于城市心脏的宫城防御体系更是匠心独运、周密翔实。整个太极宫与四周皇城、坊市皆有高大的宫墙、街巷分开,城高墙厚、坚若磐石,各处宫门、角楼亦是高大轩阔,既视野极佳、又便于防守。
但太极宫内毕竟空间有限,既然有了数千禁军,程务挺的这五千右屯卫精锐便无处驻扎,只能驻扎于东宫之北、玄德门外的禁苑之内,与玄武门一墙之隔。
两地本就是宫城防御体系的重中之重,既互为依托,也相互牵制,只要玄武门那边有动静,这边就可以迅速由玄德门进入宫城,或是防御宫阙或是直抵玄武门展开猛攻。
玄德门外,阳光照耀在刀身矛尖之上光芒闪烁耀目生花,刀如墙、枪如林,队列整齐阵型俨然,暗色甲胄愈发显得身躯雄伟、杀气腾腾,显然高侃、程务挺等人一直未曾放松右屯卫的操练,历经关陇兵变大量减员之后增补兵员整编军队,战力并未下降。
房俊浑身甲胄,身姿挺拔,站立在玄德门外的石阶上,居高临下扫视一遍眼前部队,程务挺上前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率麾下弟兄恭迎大帅!”
严格来说,这句话有僭越之成分,虽然房俊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已非是往昔可比,但唯有军中主帅才能被称呼“大帅”,旁人若是被军队这般称呼,碰上一个心胸狭隘、猜忌心重的皇帝很有可能便是取死之道。
但右屯卫的将士们不管这个,一个个目光炽热,神情激动,随着程务挺话音刚落,五千将士便扯着脖子齐声大喝:“参见大帅!”
五千嗓音汇聚成一道高亢的呼和,将士们头顶兜鍪上的红缨起伏震荡,势若滚雷、惊天动地。
房俊心中也难掩激荡,所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是每一个男人的至极梦想。
而权力如何彰显?
便是眼下这般受到无数兵卒的疯狂爱戴,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虎贲健儿便会赴汤蹈火、勇往直前。
房俊举起一只手,呼和声骤停,环目四顾,这才满意的点头,大声道:“叛军作乱,逆贼欲颠覆社稷,吾身受皇命,与汝等戍卫宫禁、扶保正朔,望诸位与吾精诚团结、守卫宫城,与逆贼不同戴天,死不旋踵!”
“死不旋踵!死不旋踵!”
气氛狂热,声震霄汉。
程务挺命令校尉将各部兵卒待会营房安置,与房俊一同走进设置在玄德门不远的中军营房。
两人落座,房俊笑问道:“军中情形如何?”
他已经不是右屯卫大将军,平素便不能与旧部多做联系,这不是李承乾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为官者、为人臣者应当遵守的底线——不管你自己怎么想,最好不要给上官带来麻烦。
否则一旦言官弹劾,李承乾如何处置?放任不管,旁人有样学样的时候怎么办?
程务挺恭敬答道:“一切安好,此次末将奉命前来归于国公您麾下指挥,高将军、孙将军、王校尉都让末将给您带个好,毕竟局势紧张,不方便到您面前聆听教诲。”
当圣旨抵达右屯卫,听闻要抽调程务挺率军进驻太极宫接受房俊指挥戍卫宫禁,军营之中一片欢呼,上上下下都对程务挺羡慕嫉妒。
房俊笑着摆摆手:“自家兄弟,不必如何客套。”
当下,两斤交接了军务,程务挺将军中事宜一一说明,此次总计五千兵卒皆乃右屯卫精锐,其中火枪兵一千、掷弹兵五百、弓弩手一千、刀盾兵一千、轻骑兵一千、辎重辅兵五百,另有充足辎重军械若干,足以支撑这五千人打一场成规模的大战。
尤其是火器之补给,虽然不在账面上体现出来,却实实在在,于库房之中堆叠了无数的木箱子,火药、火器应有尽有……
两人正在商议防务策略,亲兵带着内侍前来,说是皇后已经在立政殿设宴,请越国公前去赴宴。
房俊应下,不敢耽搁,对程务挺道:“军务暂且如此,平常时候我会更多在太极宫内陛下身边,这边依旧有你统领,随时与我保持联系。”
程务挺起身施礼:“末将遵命。”
两人以往是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但现在地位却已经天差地别,听听,皇后设宴亲自招待,朝野上下几人有这般待遇?况且听闻皇后对待房俊之宠信甚至不在皇帝之下,对房俊言听计从,这其中颇有些耐人寻味……
房俊起身,拍拍程务挺的肩膀,低声道:“站好这一班岗,往后受用无尽。”
程务挺心领神会,颔首道:“大帅放心,末将省得!”
房俊在不多言,出了营房随着内侍进入玄德门,由东宫北边花园丛林之中穿过进入太极宫,至紫云阁向南沿着千步廊抵达尚食院,再折而向西,过大吉门,到达立政殿。
武德九年,李二陛下搬入太极宫之后即位,便是与文德皇后居于立政殿,待到贞观十年文德皇后薨于此,其后便是李二陛下带着晋王、晋阳两人在此居住,再后来李二陛下搬至北边一墙之隔的神龙殿居住办公,晋王、晋阳仍留居于此。
李承乾即位之后,将立政殿略作修缮,作为皇后居所,李承乾自己则一直在神龙殿没挪窝……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绚烂的彩霞挂在天边,将太极宫内的宫阙屋瓦渲染得金璧辉煌、耀目生花。
房俊走进大殿,便有两个侍女上前迎接,将他带到一侧的房间服侍他脱去甲胄,沐浴之后又伺候他更换了一套青衣直裰。房俊本就身材修长健硕,常年练功不辍,胸腹肌肉线条完美,这几年蓄了胡须显得温润成熟,再加上权势所带来的魅力加成,使得两个侍女在服饰其间眼波流转、面色红润,两双素白的柔夷状似不经意间上下其手,很是占了不少便宜,弄得房俊也浑身痒痒,血压飙升。
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是百里、千里挑一,容貌身段皆为第一等,皇帝毕竟精力有限做不到雨露均沾,故而很是干涸空旷,遇到房俊这等男子简直好似猪八戒遇到了人参果,恨不能一口吞下去尝尝滋味。
而且显然皇后事前有所交代,两个侍女媚态尽显,大抵只要房俊流露出一丝半点饥渴之意,就会轻解罗衫任君采撷……
房俊再是无法无天,也不敢在这文德皇后生前居住的立政殿胡天胡地,赶紧穿好衣衫,在两个侍女充满幽怨的目光之中落荒而逃。
偏殿之内,数张雕漆案几已经放好,各式各样的碗碟布置其上,大唐礼仪之中略微正式一些的场合都是采用这种分餐制,似房俊那般弄出来一个火锅聚而食之简直就是最失礼、最低俗的表现,即便是胡人血统的关陇贵族们都不屑为之。
当然,隋唐两代血统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胡人血统,对于春秋礼制不太感冒,更加恣意狂放一些,所以接受新兴事物的能力也更强。
当然不可能是皇后苏氏单独宴请房俊,李承乾也坐在主位上,夫妻两人亦是分桌,左手边是长乐公主、尚未开府建牙的曹王李明,右手边则是晋阳、新城两位尚未出阁的公主。
显然,今日李承乾将仍在宫内生活的几个兄弟姊妹都叫来了……
晋阳公主等着房俊施礼完毕,便娇声道:“姐夫到这边来坐!新城你往后挪一挪……”
刚刚十岁的新城公主小脸儿皱着,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敢违逆兕子姐姐,只好挪到下一个位置,晋阳公主随即挪到新城公主的位置,将皇后苏氏右手边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房俊无奈,这其实是不合规矩了,哪有皇家赐宴的时候臣子坐在皇后与公主之间的?
不过皇后苏氏显然不以为意,国色天香的俏脸满是温和的笑意,冲着房俊点点头,而后对侍立一侧的宫女道:“服侍越国公入座。”
“喏。”
一个宫女轻轻柔柔的应下,上前两步跪坐在空出的那张案几一旁,抬起眼眸,看着房俊入座,而后素手将碗碟酒杯等等物件摆放停当。
房俊正襟危坐,一抬头,正好与长乐公主目光平齐,两人互视一眼,又颇有默契的错开目光。
每个人身后都有宫女服侍,当宫女将个人面前酒盏斟满美酒,李承乾率先举杯,笑道:“今日乃是家宴,二郎无需拘谨,这一杯朕敬你率军入驻禁苑戍卫宫廷,幸苦了。”
房俊忙举杯相应:“此乃臣分内之事,值此叛逆作乱、社稷飘摇之际,纵然粉身碎骨亦是在所不惜。”
这倒不是客气话,如今他早已与李承乾绑定在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李承乾被废,房家固然不至于阖家遭殃,但自此前途无亮却是必然。
那么房俊所有的抱负都将付诸流水……
唯有李承乾将皇位坐得稳稳当当,他才能尽展胸中才华,不负此生。
在儿子们都已经跟随父亲远离长安、身在江南稍有风吹草动便可泛舟出海之时,房俊并不将自己的生死胜败放在心上。
人,总归是要有些理想、有些抱负的。
君臣两人相视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房俊刚刚放下酒杯,旁边的晋阳公主已经剥好了一个虾子,探过柔软修长纤秾合度的身子隔着案几将晶莹的虾肉放在房俊面前的碟子里,也因此使得衣袖上缩,露出一只纤纤玉手以及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臂,更有如兰似麝的香气隐隐在房俊鼻端萦绕。
侧眸看去,晋阳公主笑靥如花:“姐夫,吃虾。”
主位上,李承乾看着这一幕便有些心塞,这丫头如今已经毫不避讳男女大防了吗?
真是令人头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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