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戈尔目光涣散,他喃喃道:“你真是疯了。”
赫连定从喉咙里发出来低沉的笑声:“是吗,那又怎么样,我是赫连定,我要发疯,全世界都得陪着我疯狂。”
他眸光一转,盯紧了耶戈尔,轻轻问道:“问题是,你愿意吗,你愿意陪我疯吗?”
耶戈尔一声惊呼,感觉身体一轻,赫连定径直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耶戈尔挣扎惊怒:“你做什么?”赫连定对着他慌乱的眸子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拉西莫夫匆忙上前来想阻止,被赫连定一脚踹到了角落里。
耶戈尔却停止了挣扎,他分明感觉到,刚刚拉西莫夫趁乱往他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
感觉是薄薄的冰冷的金属片,也可能是,一张记忆卡。
赫连定把他带到了卧室,似是很满意他的顺服,他动作轻柔地把耶戈尔放在床上,伸手就去解对方的第一颗扣子。
耶戈尔勉强支起上半身,没有握住记忆卡的那只手按住赫连定的动作,笃定地看着他:“我们认识十年了,赫连定,你不喜欢男人。”
赫连定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一条腿已经压上床沿,伏在耶戈尔上方,懒洋洋地说:“我都没有碰过你,你就知道我对男人不行了?”
他缓慢地,刻意地靠近耶戈尔半露出的锁骨,像一只野兽玩弄他的猎物,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满意地看到那如玉一般的透明因为恐惧而涌上一层红晕。
耶戈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阵凉意从脊背升起,细长的手指蜷曲着弄皱了床单,他感受到掌心被硬物硌得生疼。
他不能动,不能反抗,否则赫连定一定会发现他握住的卡片。拉西莫夫或许给了他很重要的东西,或许不是,甚至这可能是赫连定的一个陷阱,但耶戈尔亦不敢赌,他手上筹码不多,因此每一个都分外珍惜。
秘书长见过非常多怯懦的、无用的、隐忍的人们,他认得拉西莫夫最后的眼神,那是比一颗恒星更深重的绝望。
当恒星走投无路,它要么会发生惊天的爆炸,要么会坍缩成一个黑洞,要么毁灭一切,要么吞噬一切。
耶戈尔非常明白,赫连定对于男人的身体丝毫没有兴趣。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过长相惊艳的青年想要献媚于赫连家的继承人,尤其是在赫连定订婚之后,但他的床伴来来往往都是艳丽火辣的女郎。
他只是在试探,在试图驯服耶戈尔。
所以耶戈尔不能反抗,他眼睁睁地看着赫连定低下头颅,在他的锁骨下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尝到了血味,他方才满意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喟叹,略带狰狞地笑了起来:“看来你愿意。”他嘴角带着一丝殷红,并没有去擦拭。
赫连定松开对秘书长的钳制,翻身下了床,快步走到酒柜旁,手指在最上面一排逡巡,头也不回地问耶戈尔:“要喝点什么?”
耶戈尔方暗暗松了口气,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襟,闻言道:“不必。喀戎草案既然结了,执政院的人手已经先行离开。我今晚就回奥菲斯,明天还来得及上班。”
赫连定随意地回答他:“是吗,这么急着回去见到你小情人?”
他回过身来,手指间夹着一瓶细长的红酒,耸了耸肩,仿佛他刚刚没有丢下一颗炸弹,说的不过是什么平平常常的话。
耶戈尔心中巨震,他忍不住交握住自己的手,拼命保持镇定,微笑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的执政官大人,不是吗?”赫连定懒散地靠在酒柜上,歪头笑了笑:“患难见真情,他已经为你神魂颠倒了呢。”
耶戈尔动了动嘴唇,觉得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团浆糊。
冷静,耶戈尔在心里对自己嘶吼,在赫连定面前暴露的并不多,他是在试探,在揣测!所以不能失态,不能让赫连定发觉游竞不止是个情人。
不能让赫连定发现他爱游竞至深。
赫连定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提醒你,感情游戏玩一玩就好,别昏了头。”他打开酒瓶,另一只手夹住了两个高脚杯,放在酒桌上。
“不过是个情人而已,你把我想得太蠢了些。”耶戈尔淡淡地说,他似乎变成了一尊泥偶,一桩木塑,没有感情地发出声音,这样才能不颤抖,不在赫连定那剖刀一般的目光下露出破绽。
赫连定轻笑,一只手握住酒瓶,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他微微俯身,浓郁的酒液便如同一条红色的绸缎,跌落在杯子里。他意有所指地说:“但小耶戈尔愿意为了他,违背我的命令呢。”
他是在指耶戈尔为游竞挡枪的那一次,也就是那时他发现,耶戈尔或许真的要离开了。
“游竞现在不能死,我留着他还有用。”耶戈尔尽力平静下来,好像只是在用冷酷的口吻讨论公事,“何况,我违背你的时候还少吗?”
赫连定爆发出一阵残忍的笑声,他看向耶戈尔,口气非常宠爱,却无端显得阴冷:“你还真是乐此不疲地玩权力制衡的那一套,很遗憾,这个游戏你不能玩太久了。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容忍你,但是游家我一定要除。”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这不仅是一场权力的争斗,这是复仇。”
耶戈尔在内心轻蔑地笑了,赫连宇的性命只是个借口,杀死赫连宇的不是游不殊,是战时大如天的军纪,是色胆包天的赫连宇自己。
赫连定虚伪至极,残忍狠辣,赫连宇那个废物要是能活到今天,赫连定必然会下手杀掉这位亲兄长,毕竟赫连宇才是家族的第一继承人。
赫连定递了一杯酒给他:“你及时行乐,我不反对。毕竟你小情人的命可不太长了。”
他同耶戈尔碰杯,轻抿了一口酒,道:“不过,我可不舍得让你做赔本生意。”
他放下酒杯,露出带着一丝恶意的微笑:“你可能还不知道,安娜怀孕了。”
耶戈尔拿着酒杯的手一滞,另一只手忍不住更紧地蜷了起来。
安娜是赫连定的新情妇,奥菲斯最有名的歌剧演员,美貌,性格张扬,出身寒微无权无势,最要紧的是很聪明,非常擅长讨人喜欢的那种聪明。
不然也不会怀上赫连定的孩子不是吗?
这虽然是个私生子,但是他同样受法律保护,有继承权。
婚外情对于赫连定的声望不会没有影响,不过对他来讲把这件事压下去轻而易举,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解决孩子的身份问题。
赫连定想做什么?
“这个孩子生下来,当然交给你抚养,我平日很忙,他长大之后,仰慕你会胜过于仰慕他的亲生父亲。”
而这个孩子,会是赫连家的继承人。
如果,赫连家的继承人由耶戈尔一手教育出来。
一个有着耶戈尔的思想,和耶戈尔的手腕的孩子,继承了赫连定的政治资本和滔天权势。
耶戈尔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赫连定,赫连定微微笑了:“和我共度余生,再加上你小情人的一条命,来换取我百年之后,整个天琴座按照你的蓝图来发展,你喜欢的那一套分权制衡的小把戏又可以搬上台面了。怎么样,这买卖是不是划得来?”
耶戈尔无话可说,他完全确信,赫连定是真的癫狂了。
或许赫连家的继承人教育让他变得冷血张狂,或许这人骨子里就有疯子的基因。
这个表面上尊贵威严,理智狠辣,杀伐决断的赫连定,身上有怎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幽灵影影绰绰,或许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耶戈尔不得不承认,他被真实地诱惑到了。如果赫连定用他狠绝的手段扫平了天琴座,消灭鱼龙混杂的政敌,摧毁那些水面之下的勾心斗角波诡云谲。等到下一代,他可以没有任何阻力地建立一个理想国,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如果他不是爱上游竞。
耶戈尔为了保护游竞可以放弃权势,但不能放弃这个国家,置之于虎狼之口。同样的,为了捍卫共和国,他可以牺牲一切,但这牺牲中不能有游竞。
他沉默地再次与赫连定碰杯,握紧了手中的记忆卡。
赫连定显然对这一桩“买卖”非常得意,临别时,他目光温柔地看向耶戈尔:“今天很累了吧,回到奥菲斯,代我向执政官问好。”
直到耶戈尔的飞船渐渐消失在天空中,他还负手望着天,静静地沉思着。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他身后转出来,她浅色的头发垂到腰间,遮住了不明显的隆起,有一张适合索吻的嘴唇,明媚的大眼睛中有泪光隐约。
赫连定却没有吻她,也没有为她擦去泪痕,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腹部,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都听到了吗?”
对方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说明了一切。
她原本以为,只要孩子是她的,这个男人,迟早有一天也是她的。
但现在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失去了!安娜情不自禁地按住赫连定的手,向他扬起自己的身体。
赫连定却极轻地抽出了手,声音低沉,带着警告的意味:“你现在该知道,你肚子中的孩子,对我有多大用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