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舞终了,耶戈尔建议道:“您应该歇一歇,和各个行省星的长官谈谈话什么的,他们平时很难得回奥菲斯,您的关切会让他们对政府更加感激涕零。”
天知道他实在被游竞笨拙的舞步踩得忍无可忍,游家一群行伍出身的大老粗,到了这一代竟然还一点社交礼节都不懂。
耶戈尔说完就溜走了,只剩游竞一个人,端着一杯酒精饮料愣在原地。他哪里晓得在场有谁是来自异星球的总督?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游竞猛得转过脸来,如蒙大赦一般地看见他老哥那张严肃的冰块脸。
这块冰濒临破碎,一脸不可置信:“小竞,你怎么想的,去邀请耶戈尔跳舞?你是在挑衅他吗?”
游竞耸肩:“有什么问题。我知道他是个男人,但是奥菲斯不至于这么不开放吧?请谁跳舞是我的自由,而和他一起跳舞,我比较自在点。”
毕竟耶戈尔是见他出过大糗的人,破罐子破摔,相比起其他人,在他面前暴露执政官拙劣的舞姿,似乎是个勉强可以接受的选择。”
游铮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认真的吗?耶戈尔去河岸基地巡视的那次,你可差点冲他脑袋来那么一枪。”
游竞摸鼻子:“还有这事吗?我不太记得了。”
更准确地说,他都不知道,正牌游竞还和耶戈尔打过交道。这样耶戈尔初次见面没有自我介绍好像就可以解释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把对方认成了一个小裁缝……游竞不禁寒毛一竖,他在耶戈尔面前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游铮说:“他执意要把河岸基地的军费削减一半,尤其是士兵的供暖费,理由是在和平年代没必要在军队花费那么大的支出。你当时拿着凯哈克4.05对着他的眉心说:‘秘书长阁下,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基地,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河岸星地表,昼夜50摄氏度的温差。’”
“然后他妥协了是吗?”游竞啧啧称奇,“那为什么耶戈尔仍然属意我担任执政官,很想有人来和他对着干吗?”
“因为他就是因此才认定你很冲动很好玩弄啊!”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插进来,笑眯眯地冒出头,手搭在游铮的肩上。
“好久不见,阿铮,还有小竞。”
游竞是凭借他的音色,才分辨出这是个长相艳丽的年轻男子,他白金色的长发及腕,眉宇深邃,却有着游竞见过最动人的绿眼睛和嘴唇,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五官的魅惑气息越发张扬。
他伸出白皙的五指在游竞面前晃了晃:“怎么?认不出苏瑟哥哥了?”没等游竞回答,他便转过脸去对游铮说:“坏了,你弟弟真是傻了。”
游铮双手抱肩,此刻伸手去把他轻轻推开,皱眉说:“你别闹。”
“不用那么无情吧,我在波吕丢刻斯行省呆了足足两年,费尽心力做成了一笔大买卖。结果回来之后,一个两个都忘记了从前是谁给你们代写经济学论文的吗?”
“你写一篇论文的价格可以买一把最好的击剑了,黑心的苏瑟。先去找别人聊聊天念念生意经好吗?我有话和小竞说。”
“不行,”苏瑟断然拒绝,“我好不容易回奥菲斯一趟,你必须陪我喝酒。”
在强行被苏瑟拉走之前,游铮还是挣扎着叮嘱了游竞两句:“你一定要防备着耶戈尔,离他远点,政府的人可没有什么道德。何况,他的私人身份……”
苏瑟打断他的话:“喂喂,在我面前议论我母亲的家族,是不是有点过了?别婆婆妈妈了,男人碎嘴很容易长皱纹的。”
游竞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比游铮矮半个头的男人干脆利落地强行把他哥拉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回想起来,给他佩戴法典的长老,似乎的确有一个是白金色的短发,而且的确也姓苏。
游竞不禁好奇了起来,听苏瑟的意思,耶戈尔是他母族的人,那应该也是世家之一,不知道耶戈尔姓什么?
游竞不由得闭了闭眼睛,他虽然一时还没完成从“人生中最大动荡就是因为赖床翘掉了老师点名的专业课”的大学生到“天琴座最高领袖国家元首政府领袖动一动手指就伏尸千里流血漂橹”的心理转换,但是被游不殊称作“卑鄙的臭虫”,被游铮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提防,他已经不敢想象,这样的耶戈尔,会玩弄什么样的手段,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克扣军人的取暖费,在他生活的年代,是一桩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说一句动摇国本亦不为过。慈禧太后挪用北洋水师军费修缮颐和园,被后人批作亡国之举,而耶戈尔,却可以一时兴起、不假思索、没有缘由地提出削减军队开支,这样荒唐而冷血的举动,真是出自那个俊秀温柔的男人?
而随意召回边疆的将领,不加考察就决定执政官的人选,“平均一年一次”的刺杀活动……天琴座,真的是他所目睹的“科技先进、思想自由、社会安定、无忧无虑”的乌托邦吗?
游竞端着那杯没有碰过的饮料,猛得回头,视线穿过整个沸腾的大厅,另一头,耶戈尔正在和一位服装奇异、大腹便便的官员谈论着什么。他神情谦和,目光专注,从衣着到面容都一丝不苟,看上去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为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