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淼坐在审讯室里,一脸平静。
他之前派人来律惩司闹事,其实就是为了探听案情的进展。当听到回禀,张管事已经把一切罪责全揽在他自己身上时,麟淼已经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今天早上,当程峨亮出那块锦帕时,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不过,程峨并没有五花大绑,而是以协助调查为名,把他“请”到律惩司问话,麟淼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所以,他极为配合地随程峨来到律惩司。
“我可以把什么都告你,”麟淼对着坐在对面的程峨说道,“但是,我想见见周正。”
“我们真君?不是你应该告诉我,我们真君被你囚禁在哪儿了吗?”
麟淼笑着摇摇头,“你放心,我会坦白一切。不过,还是请周正出来吧。有些事,你做不了主。我需要他的亲口承诺。”
“哈哈,大公子真是聪明,怎么猜出来我就在律惩司?”原本只有两个人的房间突然多出了一个周正。
麟淼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周正的修为竟然高的这么可怕,隐匿行迹站在自己身边,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只怕连父王也做不到这一点!
麟淼稳稳心神。
“程峨在昆仑虚待这么久,我自然了解他的性格。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把案情轻易透给我,还通过那样的方式。另外,有了锦帕这件证物,程峨一定会大张旗鼓抓我,他不会在乎麒麟族家丑外扬,更不可能替我打掩护,控制这件事的知情范围。
我想来想去,能让程峨违背本心,还甘心情愿如此做的,恐怕只有真君你了吧?”
麟淼说的一点也没错。昨天,得了香花的证言和锦帕,程峨的第一想法就是大张旗鼓去抓麟淼,最好麟淼能反抗跟他们大打出手,弄得满城皆知才好!
“大公子聪明!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公子说说吧,需要我承诺什么?”
“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是,请不要把翟妃扯进来!”
看着周正笑而不语并没有答应,麟淼接着说道,“我身上有鞭痕,是昨天晚上我自己抽打的,而且,我牙齿里还藏有毒丸。
我可以什么也不说,就服毒自尽。那个时候,恐怕律惩司也担不起,刑讯毒打害死麒麟族大公子的罪责吧?”
“你早有准备?你怎么会知道今天会请你来律惩司呢?”
“我不知道是今天,但是,我想会是早晚的事。所以,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已经计划好,每天晚上我都会自我鞭打自己,让伤痕永远是最新的。”
“聪明!可怕!好,我答应你,可以不把翟妃牵扯进来。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你讲。”见周正松口,麟淼暗舒一口气。
“你要实话实说。而且,暂时不能服毒。”
“没问题,我答应你。”
“既然谈妥了,现在咱们开始吧!”
麟淼果然守信,不用问,就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个事有点长,我还是从最初说起吧。
当年父王给我定下蒋宁的女儿为妻,我当时年轻,死活不同意。我觉得我必须找一个我自己喜欢的女子成家!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子怎么可能相濡以沫、厮守一生?
可是,蒋宁是大法师,是父王倚重的人,两家的联姻有助于王权的稳固。所以,父亲就逼我成婚。那时我也犟,天天跟父王赌气,反正就是不娶。
当时,慕容晃出了个主意,安排我和蒋宁的姑娘先见上一面。他说,要是看对眼了,皆大欢喜。要是看不中,他去帮我劝说父王收回成命。
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就答应去见见蒋家的小娘子。
那一天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我们相约各自坐着船在湖中相遇。
只一眼,我就对那个女子深深着迷。我不顾家丁的劝阻,当即就跃身跳到了她的船上。
从此以后,我们经常私下里见面,看月亮数星星,别提当时我心里有多快活!
我催促父王赶紧宣布婚事,天天都乐呵呵地等着成婚的日子。
终于到了大婚那一天,我兴冲冲入洞房挑起红盖头。可是,当场我就傻了!面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也就是现在我家的娘子,蒋宁真正的女儿。
我知道我被骗了,第二天就去找慕容晃。可是,慕容晃也很惊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找到了香草。香草是陪嫁的丫鬟,自小就服侍她们家小姐。而且,当时每次我与那位女子相见时,都是香草在旁边服侍。我用很多钱财收买她,并且恐吓她不如实说就把她卖到青楼去。
香草怕了,就告诉我,那个跟我相见的女子,是她们大小姐的一个好姐妹。当时,她们家的大小姐听闻我不愿意娶她的消息后大怒,打算跟我见面时就杀了我。蒋宁害怕出事,就让那名女子替女儿去跟我见的面。
我逼问香草那个女子的姓名、家住在那里?可是,香草抵死不说,直摇头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我没有办法,只能私下里派人四处打听。
没过多久,父王要纳妃,而且,为了笼络人心,挑选的还是一位寒族家的女子。父王自从我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大家很敬重父王的为人,但是,也劝解父王应该找个人在身边照料。
悲剧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起初,我也替父王高兴,他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也算替我们几个子女分忧了。
可是,当我见到父王新封的翟妃竟然是她时,我当时如五雷轰顶,心都碎了!
我也一直告诫自己,从此忘了她,而且,从此再也不踏进后宫一步。
大家都以为我是生父王新娶的气,可是,谁又知道我是担心自己生出畜生不如的念头?
可是,哎!我记得那一次,我家娘子竟然邀请她去我府里做客。
出于礼数,我只好作陪陪饮几杯。我本想,尽了礼数就告辞先走。可是,那一天…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我跟翟妃滚在床上,已经做下了那等不堪之事。而我的娘子竟然趴在酒桌上还在呼呼大睡。
有了第一次,从此愈发不可收拾。”
“香草是因为撞破了你们的奸情,所以,才被你灭口的?”
“是。也不完全是。香草,其实一早就知道。她被我收买了,算是我的人。要是没有她的帮助,我和翟妃也瞒不住我娘子,成不了好事!”
“你们那个,什么,一直都是在你娘子面前?你娘子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没有。除了第一次如此,之后,都是在旁边的厢房。我让香草给酒里下有幻药,每次翟妃借口出来,香草就回到屋里陪我娘子饮酒。然后,等我们…翟妃再回去,接着跟我娘子饮酒,而后作别。所以,我娘子一直认为翟妃一直在陪着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香草?”
“因为她偷了我的锦帕。那是翟妃送给我的。她的心里只有我!”
“香草为什么要偷你的锦帕?”
“开始,我以为她是为了钱。因为香草贪钱,只要出的价位足够高,她很容易被收买。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对她起了杀心。
可是,后来,我觉得不对。她竟然以锦帕逼迫我,让我想办法,让父王认她做女儿,并封她为公主。
我假意同意,暗地里派人追杀她。可是,她警惕地很,三翻四次都让她逃脱了。”
“昨天,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派手下人分六个小组去杀她。昨天她的尸体被找到,我才知道我的人得手了。可是,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给我汇报。”
“你手下那几个叫什么名字,你写下来。”
麟淼很配合,快速写下了六个名字。
周正交给程峨,让他现在就去抓人。
“你不觉得这个香草很不简单吗?”
“我有感觉。应该有人在背后帮她,不然,她不可能躲过我这么多人的追杀。开始,我以为是你们律惩司,不过现在看来,不是。”
“为什么这么肯定?”
“如果是你一早把她藏起来,她就不会死了!”
周正笑笑,“好,这件事交代清楚了,咱们说说另一件事。”
“好。我手下的人给我禀报,他们追香草时,看见香草往你的车上扔了件东西。我当时就想会不会是那块锦帕。所以,我就开始布局准备杀了你。
你当时去我府上,我已经起了杀心。要不是慕容晃及时赶到,那一天你不死也会是重伤。”
“那天你打算跟我同归于尽?”
“是。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目的还是为了掩盖锦帕之事,不让翟妃牵扯进来?”
“对!杀你的后果很严重,是大事。那个时候,就不会有人再关心什么锦帕了。”
“虽是险招,但也是一步妙棋。”
“事后我冷静下来,觉得跟你明面上你死我活的拼杀,风险还是太大。所以,我一方面把候副将购买的天火之箭和雷珠要过来,派人送给鬼王。一方面,我让张管事找人,把你引到鬼屋去。”
“候副将买这么多天火之箭和雷珠干什么用?他可是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难道,你一个月前就知道今天要发生的事?”
“我自然没那个本事!天火之箭和雷珠都是大杀器,我本来是想预备着以防不测。现在派上了用场,再好不过!”
“那张图呢?”
“什么图?”
“阴阳乾坤图,蒋宁送给鬼王的那幅图。”
“那幅图本就是我岳丈的私人之物,别说仅仅是借,就是送给鬼王有何不可?”
“那幅图的来历,你清楚吗?”
“我听蒋宁有次跟我父王提起过,这幅图是一位神魔镜的大人交给他暂为保管的。”
“神魔镜?”周正若有所思。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鬼王手下脱身的?我记得父王曾经说过,他自己都不一定是鬼王的对手,还是不招惹的好!”
“我?纯属侥幸。”这方面的事情周正并愿意让太多人知道,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能不能告诉我,你派谁去找的鬼王?”
麟淼微微一愣,“这个不说也罢!我不愿牵扯太多人。”
“那就是说,不是你的属下?”周正并不愿意放过这一点。
“你这人,干嘛非要刨根问底?好吧,我告诉你。是禁军的候副将和他的副官。”
“是他们?这有何隐瞒的?反正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候副将和他的副官在那次抓捕中,都死了。
“是死了!可是,我私取那些雷珠火箭,肯定会引起父王对我的不满,要是让父王再知道候副将他们私下里听我号令、替我做事,恐怕就会怀疑我有不臣之心。”
麟淼的解释合情合理。周正也没有继续追问。
“好,这件事你承认你是幕后主使?”
“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布置安排,让他们去做的。”
“好。这件事也算说清楚了。那么,最后咱们来聊聊张怀的事。张怀也是你派他刺杀我的?”
麟淼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按说,我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把所有的罪责都承担也就罢了。但是,张怀这件事,我也曾仔细想过,诡异之处太多。所以,这件事,我不能认!”
“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张怀是奸细,别族的奸细!他刺杀你,很有可能是为了挑起麒麟族和律惩司的战争。”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张怀是我心腹,他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他被我娘子责打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还有比这次还厉害的毒打,差一点丢了小命。可是,那时候,他都没有张口,可偏偏这一回,一顿打就出卖了我。有些不正常。”
“也不尽然吧?我听张管事说,这一次是往死里打。张怀是真挺不住了,才开口说的。”
麟淼嘿嘿一笑,“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应该如此出卖我!因为,我跟几个心腹早有约定,我家娘子动刑,实在扛不住,就给她个假地址。那里也住着一个我常年包的青楼女。可是,这次我生气,是因为张怀竟然把真地址告诉了我那娘子。
事后,张怀跟我解释,是因为他被打糊涂了,一时记不清楚真假,才会把真地址说出来!可是,我并不相信!张怀脑子好得很,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我认为他是故意的!”
“还有这事?”周正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你决定离开青鸾族来嘉祥城的消息,我是在撵走张怀后没两天线报才传过来的。现在想来,张怀得到消息应该比我还早。而且,他提前三天进入嘉祥居,说明他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这样的人,能不是奸细?”
“你怀疑,他是青鸾族的奸细?”
“不是怀疑,是肯定!你想想,除了青鸾族,还有谁会如此精准地掌握你的行程?”
青鸾族!周正只感觉背后发凉。
难道,青琴真不是那个仙人的徒弟?那个所谓的徒弟还深深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