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洗个澡，把衣裳换掉，睡足两天觉，后面总有办法的！”
“阿爸，你的脚怎么啦？”
“一点小伤，在医院处理过了。你先里卧室去，陪阿爷阿奶多讲讲话，记得不要提你做生意受骗的事。”
“……我晓得，不会让他们受刺激的。”
“东杰，吃过这一次亏，你应该长大了吧？”
“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阿爸，你不要当我是小孩子！这次受骗，是因为我太心急赚钞票，还不是为了你与阿爷过好日子？不然以我的脑筋，怎么会轻易上当？”
“那就好啊。我去的事。你姑妈与姑姑都提议送你阿爷阿奶去养老院。现在姑妈已经去靠得近的几家具体考察，看适不适合你阿爷阿奶住，”
“什么？！阿爸，你与姑妈要安排阿爷阿奶去蹲养老院？我不答应！爸爸，你不能这样没良心！”
就算在失败中再如何灰头土脸，可任东杰回到家，看到祖父母与父亲笑脸的第一感觉，就是心里踏实了！
哪怕他投资失败、遭遇骗局，亏到几乎身无分文,他家中的长辈没有一个抛弃他的！
咏刚看着颓废而归的儿子，心疼又欣慰，却顾不上多说，要拖着脚去为一家人做午饭。
任东杰看到了父亲行动有些不便。可多年来父亲咏刚在他心中一直是健壮、喜运动、强自理的，只有头发雪白的祖父母是年迈需要照顾的老人，父亲并不在重点关爱的范围之内，只是以儿子的身份安享着父亲的照顾。
所以任东杰自然忽略了咏刚的伤情，只以为父亲不过是运动时受了点小伤。.
可听说父亲与姑妈有可能送祖父母入住养老院，任东杰却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自幼父母远离，于他身边缺失，他是祖父母带大的！
就算现在祖父母年迈，可他们对他这唯一孙子呵护关爱一直暖暖保持着！他们对于他来说：可是比父亲更加亲昵与重要的长辈，怎么能因年迈就离他而去呢？
带伤要做午饭的咏刚就被激动的儿子拉扯在厨房门口，非要他说清楚！
咏刚顾忌着在卧室休息的父母，不敢多说。可任东杰大声的争执已引起任家旺的注意与怒气。
他自卧房冲了出来：“咏刚，你想做啥？嫌我与你姆妈拖累人，要让我们去养老院等死吗？不说其他地方，就是这个小区，我就听讲过：老人送进养老院，大多数不到半年就走掉。”
“就是，阿爸，你要嫌阿爷阿奶，我来照顾！反正我现在超市也关门了，钞票也被人骗光了！寻工作也肯定寻不着！我不要你把房子卖掉补贴我，你与姑妈、姑姑出钟点工费用，请我这个‘钟点工’好咧！就这样安排！”
“东杰~！你这个是啥安排？勿要乱讲！”任咏刚急得脸都抽蓄了，想捂任东杰的嘴。
“东杰，你的钞票怎么骗光……”任家旺已经捂着胸口，痛苦喘息起来，偏还想问：“你阿爸又什么时候要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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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小季，你好啊！”
“杨先生您好，回来了。”
“多谢你一直照顾我阿爸，感激啊！”
“杨阿公也给过我很多关照，应该的！”
“几年没见，可我经常能通过阿爸给的照片与录像看到你。怎么今天看着，好像比照片上还瘦一些？小季，你有五十了吧？”
“呵呵，快了！杨先生倒是发福了。”
接到老房东杨洪方的消息，季存于下班后赶到了杨家。
进门，杨洪方的儿子杨荣平热情相迎。
与杨荣平上次回国探亲已隔数年，两人相互打量，发现彼此都添了岁月的痕迹。
杨荣平年近七十，早已从海外的工作岗位上退休，却没像国内许多老人一样，为照料孙辈们忙碌，带着爱人在不同的国度内尽情旅游。要不是为了老父的事项，他按预定的行程是飞去南非度假。
杨洪方对此相当不满，冲着相对更加亲近的季存吐槽：“他闲着，有空去旅游，没空回来照料我这阿爹！非要过两天就把我送去什么护理院！”
“安排得这么快？”季存含着话，看向了杨荣平。
杨荣平感觉老父亲不通情理：“阿爸，这护理院是我与阿妹商量着，仔细挑选的，打过电话详细问过日常运营，也通过网络查看过现场的真实情况。那里整体环境与设施相当好，医护人员全部有专业资质，在那里养老保证比家里舒服！”
“再舒服，我也不适应！”杨洪方犟着脾气。
杨荣平转向季存，求助式地解释：“我们为阿爸安排的是单人间，24小时护工一对一照料，每个月的费用一万多。阿爸的退休工资之外，全部由我与阿妹分担！”
“你们在乱安排！乱用钞票！”杨洪方生气了，怒冲冲拍着轮椅扶手，“我自己的退休金不由你们决定！我宁可住到小季家里去！”
“……”季存和杨荣平都噎住了。
杨洪方可怜又无助地向季存恳求：“我把退休金全部给你，你请钟点工，想请八个、十个钟头都可以。你们可以不用做饭、不用做家务，容我住着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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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父母、妻子的外祖父母、老房东，还有不同小区那些年迈的老人们……他们在患病、年迈乃至缺乏自理能力时，难道只有去住各种价位的养老院吗？
当岳父母进一步年迈时呢？自己与妻子将来步入高龄时呢？与异国就业的妻子分居两地的东杰呢？……
杨洪方孩子气式的恳请，季存与杨荣平当然不可能答应。勉强安抚过老人之后，季存带着翻滚于心腑的艰涩疑问，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妻子念申去照料岳父母和迪迪，季存看着曾经轻松、舒适与愉悦，充满长辈、夫妻与孩子笑声的家，忽然感觉到一种恐慌——原来，这份家庭的温馨与温暖，是因为双方父母身体无忧，甚至岳父母还能提供帮助而支撑着的！
现在，不仅他与妻子双方的父母已开始年迈，祖父母一辈的老人们已渐渐进入耄耋。
现在，身在上海的老人们已经难以周全照料，而在他与念申的老家，祖辈们的照料担子也更加沉重：他的老祖父虽在父母旅游时由姑姑勉强接走，只怕他母亲腿部伤愈，又要推送回来。而岳父家乡的老母亲也已传来重病的消息，要不是岳父还处在康复状态，只怕念申的叔、姑也会有相应索求。
这些曾经在世人眼中看起来是极难得的长寿之福，在同一家庭中，被一位又一位老人叠加起来，却成了中年一辈难以承受的沉重压力！
这样的担子，还是他与念申拼命挤压着时间与精力，挣取更多经济收入能担负起来的吗？
“呼~”
季存所煮的面条，在锅内沸腾出泡沫，浇熄灶火的时候，手机中传来程于东的微信通话邀请。
“程总，您好。”
“小季，这会说话方便吗？”
“您请讲！”季存关闭了燃气灶，“是能确定安排我派谴出国了吗？大约什么时候走？项目情况需要我先熟悉吗？”
他来不及盛出面条，索性端着面锅，胡乱倒了些调料，取出筷子转身走向餐桌。
“看来你家中的压力真把你逼太紧了！”程于东温暖地笑言，可接下来的答复，大出季存的意料：“公司决定，不派谴你出国。”
“啊？……那——？”季存搅拌面条的手，停在了锅子上方。
“公司准备参与区民政方面的一个重要软件开发项目，各位负责人商量下来，基本确定——由你担任我方的项目负责人！你的技术与管理能力，担当工作严谨、细致的态度，以及家庭的实际经历，相对最合适，我们也最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