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现在爸妈只有麻烦你们陪护,我是真的有心无力,自己都照不了啊!”.
“萍萍,我实在忙不过来,女婿小季那里亲娘与养母都躺倒了,我自己血压也不稳定!”
“可我能怎么办啊?豪豪刚出生日就病了,留在医院吊盐水,媳妇咬定是我给他焐得太热焐坏的!秦彬好死不死闯红灯,被电瓶车撞坏腿,要躺三个月,我腰痛得直不起来!老早晓得,我肯定不来广东,死在上海,也省得你怨我不管爸妈!”
“……萍萍,你不要这样说,你与秦彬先养好身体再说吧。我建议你请钟点工烧饭、打扫卫生……爸妈这里我再想想办法,让培祥与念申多辛苦些,我自己高血压只有多注意!”
“那阿姐就麻烦你费心了!等秦彬腿好了,我看看是不是与他回上海,秦毅这里不贴心,就让他与媳妇去混吧,孙子我管不好,也不管了!”
谈培祥再一次拎着鱼汤来伺候老丈人吃饭时,咏兰总算看出丈夫脸上的疲态。
问知谈培祥有些头痛,她也估计是丈夫太累了!趁丈夫喂她父亲喝鱼汤的功夫,她悄悄拿了手机,走出病门给阿妹咏萍打电话,期待咏萍夫妻能抽时间回上海,分担一些照料父母的责任。
面对腿上打了石膏,被好心交警送回家的秦彬,咏萍本就欲哭无泪,没地方发泄情绪,接到阿姐的电话正好倒苦水。
咏兰听着心里发堵,困惑几头的麻烦事怎么扎了堆?
她生性不善争执,遇事喜欢退让,咏萍夫妻如此境况,她更不可能勉强他们分担责任,只能挂了电话。
回到病房,她见谈培祥支着头,疲倦地歪在陪护折叠椅上,揣测丈夫是不是因为天冷,来回奔波冻感冒了,拿件衣服披在他身上:“你先歇歇,晚上回家睡觉记得给老妈与自己都冲只热水袋,给她盖好被头,你自己也看情况用电热毯,但暖空调不能开,老妈怕干燥。”
谈培祥只感觉眼中的模糊越来越重,胃肠翻涌想呕吐,只盼早些回家休息。
可咏兰惦记着父亲上午做的复查,要去医生办公室问情况,让谈培祥多等会儿。
谈培祥艰难地靠坐着,听到岳父任家旺喊口渴,还努力支撑起身体喂他喝了半杯温水。
他再次坐下时,接到女儿念申的电话,抬手按接听的力气似都没有了,却依然听得出女儿在为难:“爸,我单位今年要实现直营门店翻倍,招聘与培训任务很重!我今年的年假早就用完了,请事假两三天,单位还能勉强答应。现在请得多,人力资源总监有意见了!您和妈能叫舅舅、东杰多分担些吗?他们不用上班的呀!”
谈培祥感觉满头发闷,只能无力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东杰与人合开的便利店,因为周围开的品牌便利店与大型超市越来越多,经营困难。他们没有商品特供渠道,东杰经营又不用心,所以开不下去了,合资人要撤店撤资。东杰这几天闹情绪非要出国打工,咏刚舅舅又为陶丽琴的遗产在跑律师事务所,哪里分得出心思来照看?”
“可我们一家也撑不住啊!”念申想到清晨送早餐时,父亲那晦暗无华的脸色,心中担忧,“爸,您也需要好好休息的呀!”
“你妈够为难的,就不要再逼她了!当初她陪我去老家照顾奶奶,可没讲过啥!这几十年,你奶奶几乎没有给她什么,你妈倒一直支持我给奶奶赡养费。就冲她这份心,你外公外婆我也要好好照顾……”
“叭嗒……”
“啊呀,有人晕倒了,医生!护士!”
“培祥!培祥你怎么啦!培祥,你不要吓我啊……”
谈培祥将心里的话坦诚地说给女儿听,可他越说,声音越轻,直到传来什么器具倒地的声音。
谈念申心惊胆战地听见电话那头有人惊呼,紧接着传来母亲咏兰的哭喊声!
她吓得顾不上向公司请假了,简单向同事撂下两句话,拎起包就冲出办公室,全然忽略身后人力资源总监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谈念申的几位同事面面相觑,只听人力资源总监吩咐:“谈念申自己是hr,却只顾家事,一再忽视工作与人事纪律,我会找她认真谈谈。你们这几天按我的要求,筛选人力资源主管的简历,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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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老家时,爸还好好的,怎么会小脑梗?念申,你别急,别急!让我想想怎么办,你让我想想……”
接到妻子哭诉的电话,季存脑子里的筋跳了又跳!
他已无法坐在院子里发愁了,深感无力地顺着屋墙蹲了下去,一手五指深深地插在来不及修剪的发窝里,让那半个月就多出不少白发的顶发更加乱糟糟的!
与妻子相识相爱十多年,他从来没有为双方父母赡养与照料的责任如此发愁过!
曾经年少风华、意志昂扬的他,带着心思单纯、稚子般善良的妻子也想象过父母们年老时的情况,以为凭借双方的努力与奋斗,遇到问题,总能想出办法解决,凭着一份暖心与责任心,总可以照顾父母周全,没什么过不去的关!
可哪想到,双方父母就是六十余岁,还未到高龄生活不能自理的阶段,他和妻子已忙成了陀螺,还四顾不暇,几乎满头是包!
该怎么办?季存一时还真不想出办法!生母还在住院治疗,受伤的养母咬定了不要外人照顾,念申那边不但高龄外祖父出了状况,岳父更是遭遇险情!
眼下,他需要赶到妻子身边却回不得,他需要母亲开心却横遭指责与怨怼,两方境况都不是他能凭借努力挣钱、认真付出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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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当然要好好照顾姐夫,爸这里我陪护!只是,家里妈那里怎么办,让念申再请几天假照顾可以吗?妈这几天看不到爸,情绪蛮糟糕的!”
“念申讲单位负责人已经生气了,寻她谈话!说她再这样不停地请假,就要换人了!东杰不能顶吗?”
“我不赞成东杰出国打工,他赌着气跑出去,现在联系都联系不着,手机都关掉了!”
“怎么这样啊?”
电话两端,咏兰与咏刚两姐弟对几位亲人的照料,一筹莫展!
那头,咏刚看着八十多岁高龄,好容易能从病床上坐起身,可以自己拿勺子缓缓吃饭的父亲,什么都不敢讲,只说阿姐一家患了流行性感冒,怕传染给老人,这几天不敢来。他担心父亲,心挂老母亲,忧心儿子与牵挂远赴澳洲却不好好学习的孙子,血压同样居高不下,却只能悄悄加大药量,强撑着不敢倒下!
这头,咏兰看着经过医生急救恢复了意识,却一条腿没有知觉的丈夫,眼泪直往心里流,深深地愧疚又后悔!她怎么没早点注意到丈夫的情况,忘了他也是年过六十五岁的老年人,只知道差遣他忙里忙外,而忽略让他好好休息?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若她不差遣丈夫与女儿,她又能怎么办?兄弟阿妹家里都出了状况,想找人搭把手都难!
眼下,丈夫小脑梗虽然救治及时,可医生说了,要恢复行动与自理能力,后续康复功夫不小,可能要花较长的时间,那凭她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做得到?少不得麻烦女儿女婿,可女婿家中一摊子事,女儿公司又有了意见,这难题眼看着就变了解都解不开的硬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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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阿姨,我不是存心和儿子、女儿告你状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呵呵,我可不敢生你的气!敲我饭碗的!咣!”一只盛着乌糟糟饭菜的碗,扔到了杨洪方面前。
杨洪方听着住家保姆的冷言冷语,皱眉看那碗里,明显是中午吃剩的饭菜,几块鸡骨头上没有鸡肉,伸手探了探饭菜的温度,和保姆阿姨的脸一样,是冷的!
他不过按照季存的建议,前天与女儿通话中,略略透露了住家保姆的言行,转眼,没见状况改善,却遭受住家保姨更明显的冷待,而家中季存帮他安装的摄像头则被拔了电源,住家阿姨却说摄像头坏了。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恳求:“这饭菜有点太冷了,你帮我热热好吗?”
“你不是和儿子、女儿说,我给你冷面孔嘛?那吃点冷饭冷菜又怎么啦?”住家保姆甩了脸,走到自己卧室去。
年近九十的杨洪方无奈,只能自己撑着桌子,从轮椅中颤巍巍站起来,端着碗摇摇晃晃往厨房去,想开微波炉热热饭菜。
可住家保姆又从卧室冲了出去,抓着他的肩膀摇晃:“老不死的,还闹腾啊?你跑来跑去,摔了怪我啊?叫你不要乱跑,怎么就不听人话!”
杨洪方被她晃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手中的饭碗就摔到地上。
住家保姆更恼了,把他半扶半推回轮椅里坐下,拿来手机对着那饭碗拍摄,传发给他海外的儿子、女儿,留言:“你们看看啊,老爷子闹着不吃饭,摔了碗!到底是他喜欢闹,还是我对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