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某家一介读书人凡事看开点,不要死钻牛角尖,结果掉头就让某家干这种污秽不堪的活,什么意思?”
“某家好歹也是皇室宗亲之后,这么干就不怕有辱斯文?”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某要被饿死,某也不愿干这活!”
“凭什么人家江湖术士反而被奉为座上宾,老子不服!”
在一处猪圈前,李贺用衣物捂住口鼻,嫌弃地看着猪圈里的动物粪便,欲哭无泪。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即便这样他还是被人提溜出来丢到猪圈旁,看着其他人劳动。
他身上不可避免地溅满了其他人挑大粪时飞溅出来的粪便斑点。
两天的折磨让李贺看着那黑色发着恶臭的粪便,李贺已经无力呕吐,他甚至连怀才不遇地感慨都懒得发。
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李贺到达龟兹城之后,没有等来想象中的重用,反而被太子李宁一道太子教令就去了田间地头协助农民沤制肥料。
这个待遇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一路护送他来的何武没有想到的,就连龟兹上下百姓都没想到太子殿下辛辛苦苦请来的人才,会有这个待遇。
一时间李贺成了龟兹城的名人,也成了百姓口中的谈资。
为此李贺表示了抗议,但是没人理会,所以他打算绝食表明自己士可杀不可辱。
但这都绝食的第三天了,还没人理会他。
“不远万里把某家哄骗到这西域,就是让某堂堂帝胄之后与这些污秽之物打交道?什么太子爷……杀了我吧!”
李贺张嘴想骂李宁昏聩,但是想到安西都护府在李宁到来不足一年时间就由两镇之地扩张数十倍。
要不是太子爷李宁自己停手,估计早就恢复到了盛唐时西域的疆域。
面对这样一位比自己还要年幼却能够开疆扩土的太子爷,李贺实在想不出来昏聩这个词能用到他身上。
“……就是一疯子,在某身上来找优越感了!”
李贺看着一位老农挑着担子从他身边要经过,连忙往一旁夺取,却不妨崴了脚。
“哎呦,李公子不要动,你这里都肿起来了,好在老汉我会点按摩之术……”
那老农连忙放下担子伸手就要给李贺揉脚。
“这位大爷,不要!”
李贺惊恐万状地看着那双沾满粪便的大手一把抓着他的脚踝开始揉搓起来。
闻着扑鼻而来的酸臭味,李贺再次干呕起来。
“唉,老汉我知道公子是读书人,怎么能吃的了这苦!”
那老汉上来就表达了同情,这让李贺感觉到了他乡遇知己的亲切感。
顿时李贺热泪盈眶,他对这位大爷没有那么排斥了,开始大倒苦水。
“某家原本替父守孝,突然接到太子教令,夺情请某出山。”
李贺一脸懊悔,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道,“谁要某当时鬼迷心窍,觉得这位已被宣告死亡的太子爷有几分本事,居然敢孤身一人在西域站稳脚……
所以某家当时想都没多想,怀里揣着其他人不能知道的太子教令,背负着族人乡亲们的指指点点来到这西域,为殿下效力,可谁想!”
李贺说到动情处狠狠地捶了几拳地面,“哪有这样上赶着从万里之外来西域受辱的,某不想活了!”
那名搓揉着李贺脚踝的老汉突然停手看着李贺问道:“是殿下让你来的?”
李贺从那老汉眸子里看到一丝诧异,以为老汉同情他的遭遇。
当即开启了吐槽模式。
“不是他还有谁,万里迢迢喊某家来这里种地……他有病,病的还不轻!”
李贺越说越来气,愤怒让他不惧死亡。
“哎哟,大爷轻点!”
没等李贺吐槽完,他那只受伤的脚就被老汉重重甩在一边。
李贺愕然看着之前还和他柔声说话的老爷子突然变得怒气冲冲,此刻正吹胡子瞪眼睛地看着他。
“说起殿下,年轻人你差远了……你比殿下大几岁,但是你不如殿下一丁点!”
那老汉起身指着远处忙碌的农民道:“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唐太子,但是就是他带着我们手把手给我们教如何沤制肥料,也是他不嫌弃这些粪便,与我们在地里整整两月时间……”
“你不就是个读书人,牛气什么?不就让你干点农活,居然敢骂太子爷,要不是老汉我善良,就你这话吼一嗓子,怕是你都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李贺傻眼了,他看着怒气冲冲的农民,实在想不通眼前老爷爷为何这么激动。
但是让他更加诧异的是,身为大唐太子的李宁居然也干过这种事儿。
“你不相信?”那老汉看着一脸蒙圈的李贺指着远处在田地里忙碌的农民,“随便去打听打听,在龟兹的农民们哪个没有殿下在庄稼地里与这些粪便啊之类的打过交道。”
“正因为是殿下手把手教的,所以才有了咱们今年的大丰收。”
那老汉对李宁的崇拜之情不加掩饰。
短短不到年半的时间,这位年幼的太子爷居然这般深得人心,难道这位老汉说的属实?
李贺可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抬起头,一本正经的问道:“大爷,你说的这些可当真?”
那老汉不带犹豫的对天起誓:“老汉我要是说假话,就让天打五雷轰!”
李贺沉默了,他在路上的时候听过何武提过一嘴,但是他不当真。
毕竟大唐天子每年也要装模作样地耕一下地,但是听着眼前老大爷的话李贺这才明白李宁并不是作秀,而是实打实地教百姓做事。
否则只靠作秀的话,压根就不会有这么多百姓的拥护。
李贺对于李宁的安排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是某家年幼,胡说了,还望老丈不要见怪!”
李贺很知趣的道了歉。
“这才对嘛,太子爷常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那老汉看着态度软化的李贺,顿时气也消了,当即蹲下来继续揉搓李贺的脚踝,还嘱咐道:“千万别在安西都护府说太子爷的坏话……”
“为何?”
“除去教我们沤制肥料之外,太子爷强制让所有孩子无论男女都必须上学堂,还是免费的!
还有你可曾想太子六率不止要打仗,还要定期帮助百姓干活,甚至参与救灾……从古至今,哪有这样不抢百姓反而帮助百姓的军队?
还有啊,让那些战死疆场的士卒家属进入纺织厂谋个营生,让一家老幼不再担心挨饿受冻……”
老汉说起李宁的好,滔滔不绝。
李贺的神情由震惊逐渐变为平静,再变成脸红耳赤。
原来他想到与太子殿下见面时滔滔不绝讲述的那些大饼,虽然都是他深思熟虑的治国策略,但是没有一项与普通百姓有关。
李贺低头认错道:“惭愧!”
“年轻人,好好干……殿下喊你来自然有他的道理。”那老汉揉揉李贺的脚踝,宽慰道:“用殿下的话就是,人不管身居什么位置,都要接地气!”
“接地气,接地气!”
李贺喃喃自语道。
“咕嘟!”
这时李贺饿了两天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一下。
那老汉一犹豫,从怀中掏出一张胡饼递给李贺道:“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老汉请你吃饼!”
“谢谢老丈!”
饿得两眼放光的李贺此刻那还顾得上脏不脏,当即抢过胡饼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