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四年六月的长安,一片祥和,至少表面看起一片祥和。
进入元和四年后,天下太平,一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这这表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自从太子李宁薨逝之后,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
对于关注太子之位的人来说,元和四年的四月应该是一个节点。
如今传言呼声最高的遂王李宥与澧王李宽之间的竞争突然由风平浪静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对关注太子之位的人来说,六月前,最大的事就是四月国子祭酒冯伉去世,官方对外宣传是他醉酒失足跌倒撞到脑袋而亡。
但是在民间传言却是因为国子祭酒冯伉酒后失言,说惠昭太子李宁压根没死,结合到冯伉一直反对另立太子一事。
于是他的死透露出一丝阴谋的气息。
但是很快冯家人亲自出来辟谣,老爷子确实是酒后跌倒摔了脑袋去世的,还说冯伉没有反对过立太子一事,他还支持立贤不立长的说辞。
当然人死灯灭,这话究竟是不是他说的,无从考证了。
这件事在长安上流社会影响比较大,对百姓来说国子祭酒无非就是一官名而已,至于谁担任这个职位与百姓无关。
所以,很快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久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倒是和百姓有点关系,因为这件事是发生百姓中间的事。
武功县的一位哑巴了一辈子的乞丐张英奴,一夜之间出现在了长安街头,没人看见这个乞丐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长安的。
他惊恐地寻求百姓帮助,但是语言不通,最后不得不沦为饿了捡烂菜叶与狗抢食吃,渴了喝井水河水的地步。
这样过了十几日,在一日早上朝阳升起时,这个哑巴乞丐突然中邪了,他在乞讨的集市上突然发起了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转着圈,无视了人来人往的赶集人。
很快张英奴面朝东南方向定住,如同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这位哑巴了数十年的乞丐突然开口说话了。
而且出口成章,唱了一曲《回波辞》。
“回波一望悠悠,苍龙登邑难见;还须寻他西南海,出海跃跃九天。”
这位哑巴乞丐扯着嗓子吼出这首《回波辞》后,倒地就昏死过去,再醒来时一脸茫然,又成了哑巴。
当时目击者千百人,很快这首词在坊间开始流传。
因为这位张英奴被天人附体,才能做出这首词。
很快就有人传言这首词暗示邓王已死,该立遂王李宥为太子。
因为登邑合在一起就是“鄧”字,暗示邓王。
而遂王李宥封王之前为建安郡王,而建安郡王正是在东南沿海方向,后两句简直就是明晃晃地说遂王李宥是真龙天子。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宫内李纯耳朵里,正在为立太子而发愁的李纯勃然大怒,直接定性为张英奴装疯卖傻,妖言惑众。
李纯当即下令将妖言惑众张英奴杖毙于当街,以儆效尤。
然而更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在杖责这位哑巴乞丐的时候,知道被打死也没喊出一个字,显然他确实是个哑巴。
李纯亲自下令杖毙张英奴一事似乎向外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于是原本看好三皇子遂王李宥的百姓相当一部分开始看好二皇子澧王李宽。
但是李纯没有进一步措施,于是坊间的谈资随着时间逐渐被人遗忘。
关于立储的问题,一切又变得模棱两可。
然而进入白热化的遂王李宥身后势力怎愿意就此罢手。
五月,一直怀疑太子李宁薨逝蹊跷的刑部尚书郑元暴毙。
同月,盐铁使、史部尚书李巽暴毙,巧合的是李巽一直主张立长不立贤。
伴随着两位朝堂大员不明原因的暴毙,关于立储一事,搅和的朝局之中人人自危。
于是朝中文武百官,还有地方节度使纷纷上书要求朝廷尽早立储以稳朝局。
李纯被一系列的事折腾的精疲力尽,在分析利弊之后,他决定里遂王李宥为太子。
因为李纯清楚,只有立遂王李宥为太子,朝局才会真正的稳定下来。
私底下李纯仍然鼓励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与澧王李宽保持联系。
随着七月册立遂王李宥为皇太子之后,朝局终于看似暂时的安稳了下来。
但是朝堂之上的事对百姓来说太过遥远。
对于晋昌坊的百姓来说,朝廷上的那些事还不如五月的时候晋昌坊搬来了一个外地人少年的事更能吸引人。
这个神秘少年在晋昌坊安了家,在一个与他一样不起眼的角落买了一套宅子。
一般外地人都会受到当地人的欺负,更不用说人丁单薄到只身一人的少年郎。
但是这位少年郎不一般,他居然是由万年县官吏亲自送来的,这让晋昌坊的百姓吃不准他的来路。
这位少年郎很是低调,他住在一座不显眼的四合院内,请了几个工匠师傅随便拾掇拾掇之后就住了进去。
这位少年低调到不到三天的时间内,晋昌坊的百姓就忘记了他的存在,就算是他的邻居,也就在每天早晨时,听见院落里打拳的声音才能想起这座空宅子有主了。
晋昌坊是一个主要由在册工匠居住的坊,这里的百姓大部分都是无地百姓,靠着手艺讨生活,属于贫困人口。
这是化名为郭念祖的沈炼首选之地,他本来就出自贫苦,所以他打算从这里开始他的布局。
就在这位少年来到晋昌坊第五天的时候,晋昌坊百姓已经不在意他了,他们的关注点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在六月的时候,长安又发生了一件不起眼但是百姓都熟知的事。
在长安城东市成立了一家新的车行,据说这家车行背后的人神通广大,居然能通过吐蕃占领的河西走廊,直达西域。
这件车行送来的第一批货物,确实是中原没有见过的东西。
能打通被吐蕃占领的河西走廊,说明这家车行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这家车行成立之初,急缺大量的劳力和车夫。
由于一趟路途万里,他们招工以精壮汉子为主,尤其退伍老兵优先。
最主要的是这家车行招工待遇很诱人,只要跑一趟西域,从出发开始算天数,每月的收入抵在长安三个月的收入。
众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凶险,但是车行掌柜还说了,只要去了西域,还可以带回一兜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保证不被查。
这种说法就很灵性了。
敢这般承诺,意味着打通了边关守将。
所以速达车行的背后之人更显得神秘了。
于是晋昌坊的一些百姓也去参与了招工。
……
随着沈炼在长安开始布局,长安周边经常出现失踪人口,不是一个一个的失踪,而是一家一家的凭空消失。
其中长安附近有名的术士就失踪了三四家。
失踪的不只有术士,还有一些能工巧匠。
然后那个无所不能的车行庞大的队伍中,总会出现携老扶幼的神秘人物跟随车队一路往西而去。
七月底,河南府福昌县昌谷乡,在一处山坡间有一处林子,在林子里用篱笆围了一个园子。
园子上面挂着一面简陋的木匾,上面用墨汁写着两个狂放的打字——南园。
园子里却是一堆坟墓,其中一座新坟旁边的茅草屋前面,一位消瘦的男子轻抚着手中宝剑,眼神里黯淡无光。
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他胡子拉碴身穿孝服,看起来倒是像个失意人。
他突然弹了一下手中的剑刃,剑身发出一阵剑鸣。
这位不得志的中年人仰头长叹:“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随即他苦笑着摇摇头,自嘲一笑,接着道:“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更像是少年不得志的满腹闹骚。
“长吉先生,好诗!”
突然一道不合景的声音打破了这位男子的感慨。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忿忿不平道:“可谁想先生只有十九岁!”
那位男子起身环顾四周喝道:“谁?”
沈炼从一棵树后面踱步而出。
“某家主人早就听闻先生大名,而且得知先生在此为父守孝,特遣某不远万里来寻先生。”
说罢沈炼站在男子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道:“在下,安西郭念祖!”
那憔悴男子略一犹豫,宝剑入鞘,对着眼前少年还礼道:“在下,昌谷李贺!”